青海门众人在门外叫嚣,鱼子非的声音最是响亮:“竹鸽、菊鸽,大势已去,尔等速速出门受降罢!湘水门、九天宫、倚天教之人与此事无关,莫要插手,速速散去!”
竹鸽、菊鸽已身受重伤,再难与白茶老翁抗衡,当真是进退两难,两人思虑片刻,索性闭门不出。须臾,就听到了白茶老翁的声音:“两位小鸽,我数三声,大门再不开,我就杀一个太白门弟子。一……”青海门手中除了梅兰二鸽、牛一方外,还有十余个太白门弟子。
一听太白门弟子性命有危,竹鸽菊鸽当即打开大门,飞奔出去。太白门弟子受了伤,又饿了两日,各个恹恹无神,梅兰二鸽与牛一方脸色煞白,一身虚弱依旧强打精神。
白茶老翁道:“老夫远道而来,只为携铁马腿归去,烦请两位小鸽将马腿抬出来!铁马腿一出,梅兰两位小鸽及一众太白门弟子立即归山,老夫即刻下山,绝不逗留。”
“休想!”相隔两边的梅兰竹菊四小鸽同时出声,兰鸽道:“铁马腿关乎江湖安宁,绝不能落入你这老妖翁手中。”凤霜天笑问:“若是不给,你待如何?强闯太白门夺马腿么?”她与江带鹤等湘水门弟子一众排开,站在竹菊二鸽身旁,态度再明显不过——仗义相助,共御青海门,何况身后还有数十位太白门弟子。
白茶老翁摇了摇头,满脸慈笑,道:“老夫曾在天门山大开杀戒,还望太白门不要重蹈其覆辙。”他目光轻轻一划,扫过被擒的太白门弟子,道:“老夫对铁马腿志在必得,从眼下起,只等着两位小鸽将其送出来。若两位小鸽执迷不悟,每隔一刻钟,我便击杀一个太白门弟子,直至尸横遍地,血流成河。”他右手轻挥,黄石貂便随手拎了一个太白门弟子上前。
老翁又道:“铁马腿与同门手足的性命,孰轻孰重,全在两位小鸽一念之间!”他曾在天门山大开杀戒,害死天门山掌门羊襄,今日也有胆量故技重施。竹鸽菊鸽心头猛然一颤,顿时陷入两难之境,铁马固然重于泰山,然同门性命又岂是轻如鸿毛?此时此刻,已是鱼和熊掌不可兼得。
江带鹤凤霜天等人亦是左右为难,暗暗寻思应对之策。鱼子非当先问道:“两位小鸽,可愿交出铁马腿?”见竹菊二人一脸肃穆,不为所动,他慢悠悠数数三下,便笑问那弟子:“请问足下尊姓大名?”
那弟子道:“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太白门冯少豸。”“好!”鱼子非话音一落,右掌豁然打出,啪的一声,拍在冯少豸头顶之上。冯少豸双目猛然一睁,两道鲜血从头顶缓缓淌下,他身子怦然倒地,气绝身亡。鱼子非收回手掌,掌中两颗大郦珠沾满鲜血。
是可忍孰不可忍,竹鸽菊鸽等太白门弟子怒火中烧,长剑出鞘,纷纷杀将上前。白茶老翁与鱼子非不疾不徐,师徒二人同时掷出手中郦珠,二十颗郦龙珠挟着一股疾风,声势惊人,向着人群飞打而去,一如二十颗黑弹从天而降,势不可挡。
两颗大珠最先打在竹菊二鸽身上,珠上力劲在两人胸膛上震荡开来。竹鸽菊鸽身子顿时向后跌去,口吐鲜血,仗着手上的长剑,方能勉强立稳。余下十八颗郦珠在人群中飞散开来,砰砰砰数声,尽数招呼在众弟子身上。
郦珠散去,又有五个身影一晃而出,跟着便是五道凌厉的掌风一齐打出,掌力交汇,化作怒潮汹涌,向着人群招呼而去。冲在前头的几个弟子先受了一记郦龙珠,如今再吃一记掌力,只觉身前气息一滞,身子踉踉跄跄向后跌去,又撞倒后来的弟子。
“欺人太甚!”凤霜天怒骂一声,双掌缓缓向外推出,形如牡丹绽放,煞是好看,转瞬之间,两掌向上一推,又似烽火冲天,豁然打出,径向黄石貂。
黄石貂冷笑一声,道:“不自量力!”他与白水、苍岭二貂同时出手,三招毒貂手齐齐打向凤霜天。花火错掌对上毒貂掌,两股掌力在半空相撞,波的一声,凤霜天掌力不及,掌中热息被打回,她连连后退。黄石貂更穷追猛打,一招“黄貂推石”已然打出。
“好不要脸,以多欺少。”燕时飞呵斥一声,扬手就打出一排燕翅针,黑针一去,三枚直射掌心,三枚从手臂上一擦而过,直逼肩头,余下三枚则径向丹田而去。
来势汹汹,猎猎有声,黄石貂只能撤掌翻身,一避而过。“好!”秦凰衣大赞一声,便拔剑襄助太白门弟子。湘水门弟子纷纷使出六合天清剑,从左右杀上前,江带鹤低声吩咐一句:“荷衣,你们三人退后,顾好自己。”南三衣剑法不过尔尔,不宜上前。
江带鹤冲在最前方,出一招“破月斜半天”剑向左晃,再袭向鱼子非,若能将其擒住,或有与白茶老翁详谈的筹码。身旁却忽有白光闪来,一把白刃俶尔打出,拍在江带鹤剑上,力劲惊人,顺势向左一送,便卸了其剑招,这是邙山派的玉生烟萝剑,持剑之人正是龟有道。
龟有道一剑止住江带鹤剑招,又连使两招“玉壶光转”,一举打下秦凰衣与朱鹮衣手中的长剑,剑锋前逼,迫得两人后退数步,彻底丢了宝剑。
湘水门一带两衣受阻,余下二带——陆带驹、沙带燕亦遇上了劲敌。奚上鹜、云上凫、田上彘三剑齐出,一招“玉树飞花”拦下两人的“青天揽明月”,跟着三剑连晃,两剑扫下盘,一剑刺丹田,逼得驹燕两人连连后退。云上凫一剑回转,在敌人手腕上一切而过。
陆带驹、沙带燕急忙撤剑收掌,奚上鹜、田上彘便横剑扫出,啪啪两声,将一剑拍向东,一剑拍向西。如此一来,湘水门三带两衣,除了江带鹤手中宝剑尚在,凰衣、鹮衣、带驹、带燕佩剑已失,梨荷藕三衣武功低微,不足为惧。
鱼子非又拉出一个太白门弟子,问向竹菊二小鸽,“两位小鸽,是送出铁马腿,还是眼睁睁看着同门手足命丧我手?”他身后先传来一个声音:“白茶老翁,你要大开杀戒,先杀我二人便是。”
兰鸽不愿看着同门丧命,大声叫嚷,无奈手脚被束,落入奸人之手,无法营救同门。又有四人喊着:“先杀我们四人。”正是左丘蚓、东门雀、百里獾、慕容蝌。
眼见太白门弟子各个正义凛然,临死不惧,白茶老翁:“不必操之过急,先来后到,铁马腿不出则无一幸免。”他又问竹鸽菊鸽一遍,“可愿交出铁马腿,换取手足性命。”
竹鸽菊鸽怒火滔天,只恨自己技不如人,不能救回同门,两人双拳紧握,咬牙切齿,然神情坚定,不愿松口!白茶老翁问向那弟子,道:“你临死在即,留下姓名来罢!有何遗言也一并说出!”
“老妖翁,你听好了,我乃太白门弟子许少羔。”那弟子道,“太白门从无贪生怕死之辈,你要杀便杀,何必啰嗦?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方大丈夫也。竹鸽、菊鸽两位师弟,太白门顶天立地的大丈夫绝不能屈服于这妖翁之下。”
话音一落,只见白茶老翁脸上的白肉一抖,笑意骤减三分,右掌翻转,凝力于掌心之内,豁然打下,拍在许少羔头顶之上。许少羔一如冯少豸那般,双瞳大睁,头顶鲜血如注,身子软软倒地,没了气息。
白茶老翁先后击杀两名太白门弟子,面上笑如春风。竹鸽菊鸽心头如刀砍剑刺般难受,双膝一曲,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虽极力克制,然眼眶通红,终究落下两行清泪。
见状,身后的太白门弟子亦纷纷跪地,面有哀戚,心中伤痛,身板挺直如松。兔一会吓了一跳,跪也不是,站也不是,无措地站在一旁,待看到师父牛一方朝他点点头,他也跟着跪下。
凤燕鹤等人大为震撼,竹菊二小鸽及太白门弟子这一跪,并非屈服于青海门白茶老翁等人,而是敬重死去的冯少豸、许少羔,亦表明了宁死不交出铁马的决心。
“太白门好风骨啊!”鱼子非冷笑一声,早已将刚才所说的一刻钟抛之脑后,他抓来一个太白门弟子,问了姓名,那人答道:“方少豚。”鱼子非道:“你要死要活?”方少豚昂首挺胸,答道:“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
胁迫不成,鱼子非怒向胆边生,右掌迎风一展,自衣袖之中晃出一柄匕首,白光杀气一凛。那匕首在半空中连转三圈,呼呼有声,便从方少豚脖颈出一划而过,哧啦一声,鲜血飞溅;方少豚当即倒地气绝。
龟有道师徒面色淡然,如视蝼蚁丧生,四人置身事外。夏荷衣身子猛的一抖,缩到春梨衣身后,不忍直视。被擒的梅鸽兰鸽等人悲痛不已,然神情坚定;竹鸽菊鸽一众跪着的太白门弟子,眼里噙了泪水,身姿不屈半分。
白茶老翁耐足性子等待片刻,又提来一个太白门弟子,这人自报姓名为韦少象。老翁问向竹菊二鸽:“两位小鸽铁骨铮铮,令人敬佩,然你二人若执意不交出铁马腿,待令狐小圣归来时,便是满地尸骨、血流成河。不知他会赞你二人铁石心肠护铁马,还是怪你二人无情无义,枉顾同门生死?”
竹鸽菊鸽身子猛然一颤,似有动摇。韦少象当即朗声说道:“两位师弟不必自责,日后门主归来亦不必伤心。后世太白门弟子必以我为荣,我韦少象一生平平淡淡,今日死得轰轰烈烈,一死以成身后名,何足惧哉?”他引颈向上,等待一死。
白茶老翁怒极冷笑,连说三声“好!”鱼子非转出手中的匕首,猛然刺入韦少象胸膛,一股鲜血飞溅而出;匕首一出,沾满鲜血,人已倒地身亡。
燕时飞忍无可忍,挺身而出,道:“白茶妖翁,你趁着令狐小圣不在太白门,便在此横行霸道,残害江湖豪杰。我燕时飞今日放下话来,你再杀一个太白门弟子,便是与我倚天教为敌。”他是倚天教的小公子,又得鹿骄嵘宠爱,他说出的话自然能代表倚天教,代表鹿骄嵘。
白茶老翁却笑道:“燕小公子言重于山,此话我信,然不惧。”他青海门为了铁马,不惧天门山,不惧太白门,又怎会惧怕倚天教?
凤霜天亦踏前两步,道:“青海门趁人之危,卑鄙无耻,我九天宫凤霜天对此嗤之以鼻,今儿也表个态儿。青海门再杀害太白门弟子,便也是与我九天宫为敌。”
鱼子非哈哈大笑,道:“倚天教、九天宫两大魔教今日竟为太白门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令狐小圣好大的面儿啊。”他一伸手又抓来一个弟子,问道:“竹菊两位小鸽,交是不交出铁马腿。”
那弟子自名雷少骓,代替竹菊二小鸽答道:“以身殉道不苟生,道在光明照千古。太白门绝无贪生怕死之辈,青海门想要铁马腿,休想。”
“铁骨铮铮,如你所愿。”鱼子非手中匕首一转,一招割喉,登时便取了雷少骓性命。太白门弟子心痛不已,泪流满面,却依旧不低头。慕容蝌怒极痛极,口中叫道:“待门主师叔归来时,一定要你血债血偿。”
白茶老翁忽然转向江带鹤等湘水门弟子,笑着问道:“一鹤冲天江少侠可要替湘水门表个态?”江带鹤一怔,满脸尴尬,他不似燕时飞与凤霜天的身份,说话有分量,他虽是湘水门大弟子,然上有师父师叔,轮不到他出头表态,他的承诺亦不足以代表湘水门。
然江带鹤亦愤慨不已,道:“你残杀江湖同道,人人得而诛之。”白茶老翁哈哈大笑,又问向朱鹮衣,“朱姑娘曾是令狐小圣未婚妻,想必十分恨恼老夫今日所为。你堂堂烟迟林大小姐,可要拿出烟迟林的名头威胁老夫一二么?”
朱鹮衣亦是一怔,满眼的无奈,心中暗道:“烟迟林不染江湖之事,爹爹向来不看重我,我空有烟迟林大小姐的名头,却哪里能拿烟迟林的名头乱行事?”
鱼子非又抓来一弟子,问了姓名,得知叫安少麂,他已杀红了眼,只问交不交出铁马腿。安少麂义正言辞说道:“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我这一死不足以照汗青,但会被后人铭记,死得其所,何足惧哉?你且动手罢!”
竹鸽菊鸽等人心头又是一揪痛,眼睁睁看着安少麂死在鱼子非的匕首之下。六个弟子接连丧命,太白门门口果然血流成河,竹菊二鸽依旧不松口。
白茶老翁道:“好好好,今日我便屠了太白门,再夺铁马!”他一出手便将左丘蚓抓了出来,手中凝力,跃跃欲出掌。忽然听得一女子声音道:“住手,你这一掌落下,令狐小圣可就来了。”
说话之人是小寒鸦春梨衣,她情急之下信口胡诌吓唬人的。老翁笑而不理,举掌就拍向左丘蚓脑门。左丘蚓生死攸关之际,身后传来了一个洪亮的声音道:“住手!”跟着一道浑厚刚劲的掌力便打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