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相惜
清晨的草原又是别有一番风情。
一轮红日喷薄而出，青青的牧草如水波浪般舒展，绵延伸向远方。草叶上凝着一粒粒露珠，滚来滚去、欲滴未滴，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耀眼的光芒。
远处的小山丘犹如一幅水墨剪影，错落有致的线条柔和自然；放眼之处一片浓翠浅碧，望不见尽头，仿佛与那天际连成一线。
阵阵微风拂过，碧浪摇曳，草香悠长；远方一群群牛马、羊群悠闲地漫步其间，时隐时现；一条又宽又长的河流蜿蜒曲折，宛如白练一般，为这抹翠色点缀了醒目而又别致的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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朵哈小心翼翼地拆开缠裹在伤口上的布条，仔细检查了一番，随即笑道：“没事，这伤口都有愈合的迹象了。这些日子切莫沾上水，莫要剧烈动作……”她取了一个小瓷瓶递给我，“记得每日上一次药，很快便能痊愈了！”
我道过谢，便辞别她出了帐门。
额尔丹迎了上来，急问：“如何了？朵哈怎么说？”
我扬了扬手中的小瓷瓶，“她给了我这瓶药，说是每日用一次，很快便痊愈了！”
他稍稍松了口气，笑道：“那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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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我低着头，跟在他身后，慢慢向前走着。
他停下脚步，转头看我，踌躇着道：“灵儿……陪我一同走走如何？山那边景色颇美，有个很大的湖泊，周围开满了花朵……我带你去看看可好？”说着，手臂轻抬，指向远处的山峰。
我不动声色地退后一步，淡淡道：“方才朵哈叮嘱我，近日里莫要有过多动作，多加休息，怕是挣裂了伤口……”
闻言，他神色有些许黯然，却也没再多说，一路把我送回了毡帐。
再三叮嘱阿依娜仔细伺候着，他又望了我一眼，转身出了帐门。
我在榻上靠了一会儿，实在闲来无事，便唤阿依娜上前闲聊。
阿依娜性子颇为开朗，虽然汉话说得不甚熟练，但叽叽喳喳像只百灵鸟，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我们从草原上的各色物产一直谈到了各部族的风土人情，聊着聊着，我状似无意地问她：“额尔丹这么年轻，便是族长了……
阿依娜轻笑道：“灵儿小姐，我们族长大人可是可汗最小的儿子，草原上赫赫有名的少年英雄呢！”言语中无不骄傲。
“啊？”我愣住了，“他是可汗的儿子？”
“是啊！”
那个乌尔木岂不是他的哥哥？我张着嘴，有些吃惊。可是他对乌尔木的态度怎么……那般……
——
“灵儿……”这日一大早，额尔丹清亮的嗓门便在帐外响起。
我撩开帐门，见他正立在几步开外，颀长的身影迎着初升的朝阳，神采飞扬，眼眸在阳光的映射下迸发出绚烂的神彩。
“多吉家的马儿昨夜产下小马驹，可要去看看？”他咧嘴笑得甚是灿烂。
“小马驹？要去要去！”我好奇不已，还没见过刚生下来的小马驹呢！
他笑得越发开怀，拉着我，一路便奔了过去。
——
“哇！好可爱！”我趴在马棚前的栅栏上，一眨不眨地盯着眼前湿漉漉，肉乎乎的小东西。
那小东西正拼命挪动着细长的四肢，一点点努力着想站起来。
“加油啊，加油！小东西！”我轻声为它鼓着劲。
它一次次地跌倒，爬起，再跌倒，再努力……终于，在历经了不知多少回的努力后，纤细的四肢颤抖着，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哇……”我发出了由衷的感慨，这神奇的大自然，这顽强的小生命！
——
我倚着栅栏，侧头看着身旁的额尔丹，他正专注地看着前方的小马驹，唇角轻扬。
“你是可汗的儿子？”
他一顿，随即慢慢敛了神色，淡然道：“是啊。”
“那个乌尔木……”我本来不想提的，但实在是没忍住。
“他……是我同父异母的哥哥。”语气颇为冷淡，甚至略有鄙夷。
“原来你俩是兄弟啊……可是……”我故作深沉地摸着下巴，围着他晃了一圈，上下前后地打量着。
“你……可是什么？”我这般怪模怪样着实把他逗乐了，笑意在脸上隐隐浮现。
“你俩不论长相还是为人品性，可没一点相似的地方嘛！你就如天上的太阳一般光芒万丈；而他呢，地上的一摊烂泥……直叫人厌恶！”
“哈哈……”他再也忍不住，喷笑了出来。
“你好像对他……”
“乌尔木一向凶残暴虐，好大喜功……”他敛了笑，淡淡道：“我们北葳族祖祖辈辈居住在这大草原上，这里物产丰饶，水草肥美，族民放牧游猎，自给自足，生活本是极为安逸，但乌尔木他自小野心勃勃，一心怂恿父汗到处争夺霸权，扩张领土，连连对外宣战，把族人一步步带入战争的漩涡……”
“听说好像是败仗连连……”我小声道。
“是啊……又无甚军事指挥才能，败仗无数仍不知反省悔悟，反而变本加厉在各部族中广征兵马财物，搅得族人深陷战祸之苦，怨声四起，无数人因此家破人亡，妻离子散……这回你和亲途中遇上的，便是因饱受战乱摧残，被逼得走投无路，前来寻仇的部族……”
“看来，乌尔木在这草原上也是过街的老鼠啊……”
“哦？”他挑了挑眉。
“人人喊打呗！”
“扑哧……”我俩不禁相视而笑。话一挑明，我打心底起，对他更是多了几分信任，颇有惺惺相惜之感。
“额尔丹，你的汉话说得很好哎！诗词语句也是信手拈来呢！”不像我遇见的大多数北葳族人，汉话说得颇为生硬。
他随意地靠在栅栏上，仰头望着蓝天白云，半晌才低声道：“那是我的母亲教的……她是大祈人……”
“啊？”我一惊，“她也是和亲吗？”
“不是……”他一反常态地沉默了良久，方才轻轻道：“她是被我父汗自边境掳掠来的……”
“啊……”我张着嘴，惊得不知该说什么好。
注：“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出自宋·苏洵《衡论·远虑》，原文为：“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百人誉之不加密，百人毁之不加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