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岁到三十七岁,整整十八年的时光,是一个人生命中最灿烂、最美好的时光,拥有着无限的可能。从上古时代至今,已经整整过了三千年,十八年只是短短一瞬。
然而,对于重返西北故地的林芝来说,这或许是他的一辈子。林芝身材适中,脸色惨白,没有丝毫血色,眼窝深陷,双眼给人深邃之感。
抵达枣林城东门时,天空飘起了雪花,将这座小城妆点得分外妖娆,白色的世界十分沉静。他们进了城,正欲前往城主府邸,却见前方有人正在巡视城防。
“林芝先生,左首那人便是变天者泰平,就是你要求见的苍陵大良。右首那人是冷将军,乃是大良的心腹。”陪同林芝的小校介绍道。
林芝拍马向前,距离泰平不远时,停了下来。他上下打量一番,不禁暗自赞叹。泰平跨下骑着一匹黑色俊马,身上穿着软甲,外罩一件黑色皮斗篷,腰间悬挂一柄配剑,显得英姿勃勃。
冷将军相貌平淡无奇,装束有点不伦不类,腰间还挂着一个大酒袋,却给林芝一种与众不同的感觉。
“在下林芝,久闻泰平大良之名,今日一见,实在是三生有幸。”林芝朗声说道。
“林兄不必客气。听说你此来是献西京五镇?”
“正是。林芝受西京贵族们之托,不仅送来了西京五镇地图,还为大良与苍陵王献上一份大礼。”林芝将木匣交给手下,由人捧着送到泰平马前。
“郗戟也算一位名将,可惜他自不量力,竟然自立为西京之主,出兵进攻蕃国与夷国,实是七子之神所不容。”
“大良所说确是实言,不过夷、蕃诸国陈疾已久,若能尽早归附明主,对于黎民百姓而言,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林兄能有这份胸襟和见识,的确是令人钦佩啊!”泰平说道。
“实不相瞒大良,林芝早年顽劣,曾经追随东伯出海,想要在域外扬名立万。虽然我未至仙莱大陆,但却得遇仙莱名士,了解到异域并非世外桃源,亦同亚夏一般万民疾苦,都需要有上天襄助的明主出世,主宰大政造福一方。”
“苍陵王正有此志,所以才命我西进天域雪山,收服天域高原诸部,再平定西北各国之乱。世人皆说龙诞星异象非凡,意指西北将有霸主强国出现,苍陵虽是偏远王国,但有心顺应天象指引,尊重七子之教,匡护乱世为己任,救万民脱离困苦。”
“林芝听闻苍陵王年少有为,治理国家废寝忘食,实具明主之潜质。在下身上还有一本域外之典籍,乃是仙莱名士马基维利所著,论述为君之道,想来会对苍陵王有所助益。”
“博采众长,为己所用。这正是苍陵立国之本,亦是泰平选用四方贤士的初衷。”
“马基维利是何许人?你又在海上经历了什么呢?”那相貌平平的冷将军开口问道。
“这说起来可话长了。”林芝笑道。
“林兄请讲,泰平与冷将军也很感兴趣呢!”
“好吧。林家祖上是西北土著,归顺庄帝后,成为西京五镇镇守,一直传到我父亲的手上。后来,父亲为了保住帝国基业,主动联络昭阳执政周丕,盼其取代襄皇得到帝位,稳定银夏霸业。”
“事实证明林充老执政极具眼光,周丕的确登上了帝位。”
“是啊!父亲将姐姐林慧嫁给周彰,赋闲在家,乐得清闲。我本与堂弟林兴喜爱剑术,后来因为机缘巧合,弃剑从文,心向海外了解异域之事。那时,周植准备出使海外,我就偷偷前往昭阳,跟着他一起扬帆出海。”
“那是十八年前的事吧!”泰平问道。
“正是。出海不久,我们遇到了一次大风浪,我所乘海船损坏抛锚,与船队失去联系。我与几个船员落在船板上,漂流到了一座不知名的海岛上。那海岛气候相宜,水果与海产颇丰,尤其是螃蟹特别多,就被我叫做螃蟹岛。”
“螃蟹岛远离东沙群岛吗?”那冷将军又问道。
“我不知道,想必相距亦有数千里吧!一晃数年过去了,我每日都会驾小舟出海,遥望着仙莱大陆的方向,渴望有仙莱海船经过螃蟹岛周围。后来,我救了数名遇上海难的仙莱人,了解到螃蟹岛偏离航线,尚在无畏岛西北方数千海里之外。
“那几个仙莱人之中,有一人名叫查尔斯,极少说话。原来,他是利马达王子的誓言骑士,也是城邦天帝教的执法。查尔斯通晓仙莱历史,对于各城邦分裂深恶痛绝,认为仙莱大陆该向亚夏学习,出现银夏帝国一样的霸主,涌现庄帝一样伟大的君主。查尔斯的理念之源,正是来自于迈锡的马基维利。马基维利是灭龙纪末期的人,被称为仙莱思想名士,反对任何多神教形式,宣扬仙莱应该完整统一,实现政教合一的体系。”
“他能够有这样的见解,当真是不容易啊!”泰平赞叹道。
“没错。马基维利为了实现梦想,在比萨镇的战争中击败多邦联军,自立为迈锡执政,推行他的政策。最终,他被旧贵族与堕落的神基教打败,关在了大牢之中。后来,马基维利被释放,隐居到比萨乡间,创作了心血凝结的《好君主》。《好君主》讨论了君主国是什么,应该怎样获得和维持国家,为什么国主会丧失民心,以及一系列问题的探索。他坚信‘人性本恶’是国家基石和依据,认为国家的产生是出于人性本身的需要,并不是神明的意志。”
“说得真好。”泰平说道。
“我拿到查尔斯随身带的《好君主》,每天都细细研究,终于明白自己远赴仙莱大陆,乃是为了追索自我,成为昭皇的绝世德良。”
“辅佐好君主,实为良臣心愿啊!”
“时光如梭,世事无常。数年之后,岛上突然出现了一种怪病,海员们与查尔斯都死了。临死之前,查尔斯才向我说出真相:代表利马达王子与亚夏霸主结盟,有朝一日支持利马达强盛。我答应了查尔斯的请求,并留下利马达王子的信物。
“我孤单地守着众人的坟墓,日复一日地向海平面张望,心中涌出了无限的悲凉与哀伤。就在我失去希望的时候,转机却悄然而至。今年初夏之时,螃蟹岛周围海域出现异常:大片礁石冒出海面,仿佛是一朵朵黑色的毒蘑菇。我独自一人驾驶小舟,从一个礁岛到另一个礁岛,登上了一个全新的岛屿。那岛屿非常大,有大片原始森林,岛边有一艘损毁的大海船,散落亚夏特产。”
“那一定是亚夏探险船。”那冷将军说道。
“未过两日,又一艘大海船出现了,我便被带到船上。海船属于复国,船长魏歆却是济国人。原来,魏歆受济国侯魏抒之命,由一名仙莱水手协助,到海外寻找新航线,对付邻国雷霆。仙莱水手确对海域航线颇为了解,成为魏歆最得力的副手,指挥着另一艘海船领航。”
“泰平听说,济国确实在复国筹备三年,打造了多艘适合远洋的大船,于前年出发奔往仙莱大陆。”
“结果在航行过程中,通往无畏岛的航线有变,他们只得转向到北方的篷冲列岛。在篷冲列岛休整半年后,魏歆再次出海,没想到再次遇到阻碍,与仙莱水手船只分开,而失联的海域叫做撒卡蒂那。魏歆说,沉船所在的岛屿叫撒卡岛,传说有可怕的野人出没。魏歆只剩下一条船,经过权衡利弊之后,决定返回亚夏大陆,寻找机会再图远渡重洋前往仙莱大陆。”
“林兄重回亚夏大陆,一定感慨良多吧!”泰平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