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嘿，老子自知不是你水云圣使的对手，但你烧我分舵，杀我弟兄，勾结姜老儿烧死宁安百姓却把屎盆子扣到我沼泽帮头上，这笔账可没那么容易就算了。”
二哥说着，慢悠悠玩转着手里的大棒子，腕关节处发出“嘎啦嘎啦”的清脆声响。
“什么？！二哥你刚才说的，可当真？！”
华锦年和蔚千山，这俩孩子听了二哥这一番话俱是目瞪口呆，齐刷刷将目光投向圣使，想听听他会说些啥，然而对方却沉默，倒是二哥接着说，
“宁安府里头，哪条深沟暗渠没有我沼泽帮的弟兄？老子早就得知姜老儿想在宁安江边建一座鲤鱼跃龙台给皇帝老儿贺寿用，奈何那些祖祖辈辈住在江边的破落户打死也不肯挪地儿，姜老儿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借水云圣使的手把江边烧了个干净，再把这屎盆子扣到我沼泽帮头上，老子本想着将计就计，趁他们中元节放火时顺手劫一票便带着兄弟们撤，不想还是被他们杀了个措手不及。”
二哥说的绘声绘色，那圣使却压根儿没有打断他的意思，只斜觑着二哥手里那根棒子，直到那根棒子直直地指向自己，
“若老子没猜错，阁下便是水云十一子之一的火雷子——文劲远，是也不是？”
“呵呵……”
圣使终于打破了沉默，只是声音叫人听了冷到骨髓里，全然不似方才向华锦年说教时那般风度。
“我派行事，州官府尹皆过问不得，有必要说与山沟里的臭虫听？何况还是将死的臭虫？”
“操！你他娘说谁臭虫？”
“妈妈的！跟这厮拼了！”
陈七和王九勃然大怒，两柄钢刀同向着那圣使而去。
圣使也不闪躲，只立在原地，待得刀离脑门一寸而近时，袖口一挥，山路两旁树上的露水哗哗往下落，落到他手里，被他轻轻一扬，水花溅了俩贼一头一脸，当下只听得一阵哭爹喊娘，再看俩贼脸上如被滚开的水浇过一般皮开肉绽，捂着脸瘫倒在地上滚作一团。
原是他内力极高，冰凉的露水在他手里瞬间便成了沸水。二哥见他本事如此，也不多话，一个箭步便欺到圣使面前，千钧的棒子拦腰挥了过去。
却只见黑影一闪，那圣使身形却同鬼魅一般，那棒子“咔嚓”一声将他身后那棵参天古树整根儿拦腰劈断，人却不知何时闪到了二哥身后。二哥凭借多年搏斗本能，借着棒子砸在树上的力道迅疾转身，好在他山丘一般的身子，出手也是极快，看也不看扬起棒子便是一记“泰山压顶”。
当日在红泥客栈，二哥这一棒子只使出五成力道，便已将蔚千山压得如五行山下的孙猴子一般，那圣使却不再躲闪，只站在原地伸出一根手指，便稳稳当当接住二哥这全力一击。
“这你奶奶的，见了鬼了……”
这下就连二哥前额也泌出了汗珠，他又将自身的重量狠命压在那棒子上，圣使始终便以一指之力顶住棒身，浑身上下纹丝不动气力却还游刃有余。二哥见自己平生绝学竟被对方一根指头化解，又气又急中突然感到对方刚猛的内力化作一股热流自那棒子上的铁丝疙瘩直窜上自己手心，隔着厚厚的老茧都感到烫手，当即暗道不好，慌忙甩手将那几乎从不离手的棒子扔出老远，自己也连退几个大步险些站不稳。
再看那棒子尚未落地，便被圣使飞起一脚踢到空中，又重重砸回二哥脚下。圣使微微一笑，道，
“呵呵，臭虫就是臭虫。”
二哥到底不失老江湖的城府，遭此羞辱虽然狼狈，也不多话，卯足了劲儿一口气将那半个身子杵进泥土里的棒子似萝卜般拔出来，卧在手里，冷冷向着圣使指了指。
陈七和王九看的出来，老大这是要殊死一搏的意思。
蔚千山扯了扯一旁愣神的华锦年衣角，使了个眼神示意快溜，也不知他会意没有，忽的一道火舌便射向他俩脚下的杂草，那遍地的野草瞬间焦了一大片。
“小兄弟，你俩都是天造之材，本来大有可为，可惜跟随这样的臭虫，伤天理，行不义，那便也留你们不得。”
“啥？他连我们都要杀？”
华锦年心里“咯噔”一声，以为对方要向自己下手，慌乱间忽见一道人影向着圣使扑过去，
“屁话少说！吃老子一棒！”
原是二哥见圣使这一分神立马趁机抢攻，眨眼间的工夫便抡圆了棒子连出几个杀招，圣使刚冲华锦年二人点出一记“火雷指”，此时气力方堕，难免应接不暇，退步连连。
虽如此，水云圣使毕竟武功比他高出太多，挡下几合便稳住阵脚，旋即一只手上运足真气，凭空作画一般连点三指，三道火舌划破山间湿冷的空气直冲二哥怒射而去。二哥作势便挡，棒子一横罩住面门，再一竖护住心口，只听得“嘭嘭”两声，挡下两道火舌。却忽然感到膝下一沉，继而便是一股钻心的痛伴着烤肉般的焦糊味自膝盖处传来，一时间站立不稳，单膝跪倒在地。
“操——你——娘！”
二哥自知膝盖被对方一指击穿，只能拄着棒子勉强支撑着身体，别说继续打斗，就是再站起来也难，纵使他再熬得痛，却也忍不住咬着牙骂出声来。
“既是臭虫，还是爬回泥巴里吧”
圣使冷冷说道，向着二哥步步逼近，蔚千山猛地冲上去挡在他和二哥之间，拉满手里的弹弓指向圣使，
“圣使，恕晚辈冒昧，他若所言不实，毁你清誉，你当与他辩个明白以正视听，不分青红皂白痛下杀手，岂是水云中人所为？”
被这方还才对自己毕恭毕敬的孩子好一顿怒斥，圣使先是有几分差异，然很快便摇了摇头，似乎下定决心，华锦年眼见着那抹红点又一次自他手肘快速移向指尖，情知不好，也不多想，手擎着锦虹刀便同蔚千山站在了一块儿，
“没错，我也想知道，那火是你放的不是？”
“娃娃，躲开！”
背后二哥又是一声断喝，华锦年和蔚千山还未及反应便被他山丘般的身子撞出老远。
只见他猛然跃起，自头顶两人多高的地方一棒砸在圣使脚下的地面上，那山脊上的泥土经昨日山洪冲泡本就松软，经二哥这拼尽浑身的气力的一棒子下去便“轰”地一声坍塌下去，圣使只觉脚下一软整个人便陷了下去，被滚落的乱石粗土埋了个结实，只剩下腰间那半尺来长的蓝色束带还露在泥土外边。
“嘿嘿，咱倒是看看，去泥巴里爬的是谁！”
二哥靠着一条腿艰难站直起身，大笑道，陈七和王九见老大这一击得手，也回过神来，慌忙上来扶住二哥。
二哥拍拍身上的泥土，一瘸一拐走过来，拍着华锦年和蔚千山肩膀道，
“小兄弟，你俩果真都是条汉子，老子收你们当干儿子如何？”
“我就想知道，你刚刚说的那些是不是真的？”
华锦年却一把甩开他的手，盯住二哥问。
“再过仨月，回你老家瞧瞧，看你家江边是不是建了座鲤鱼跃龙台，你便知我说的是不是真的。”
二哥冷笑道，心想着还是第一次见这娃娃如此较真模样。华锦年听了，当即走到那埋了圣使的土坑上，用锦虹刀向着土里狠命戳了又戳，力气大的叫蔚千山拦都拦不住，嘴上把他从小到大骂过的脏话全都骂了个遍，
“狗官！狗圣使！敢在你爷爷的地盘上杀人防火！看爷爷不捅你三百个透明窟窿，捅的你妈都不认得！捅你个！@＃¥％&……”
蔚千山懂他心情，宁安府的孩子，哪个不是打小光着屁股在江边跑到大的，那些江边的住户也少不了他儿时的玩伴，对他来说，正如红泥村的村民在蔚千山的心里一般。
“行了！少他妈逞能了！”
二哥上前，一把揪起华锦年脖后的衣裳把他拽到一旁，
“你俩快些走，等这厮缓过劲儿爬出来，咱全得完蛋。”
“啥？这厮不是被你解决了吗？”
华锦年一愣，
“呵呵，水云圣使的身手，是咱能解决的？不出一炷香的工夫，他就能出来把咱烧成黑炭，还不快走！”
二哥棒子一挥，作势要赶俩人，俩人不敢耽搁，背上行囊要走，却见二哥扛着个棒子立在原地，没挪脚的意思。
“那你呢？”
“老子打架打得正起劲儿，哪有就走的道理？屁话少说，老子叫你走你就走！”
“你……”
华锦年一时语塞，他迫不得已跟随二哥这些日子，本没想过要长久跟随他，却也没想到这么快便要作别。
“等会儿，你，喝过老子的酒，帮老子送个信！”
正待转身，二哥忽又叫住华锦年，从衣衫里贴肉取出一封早被汗湿了的信函，
“就上次老子跟你说过那个朋友，人称污衣行者。你见了他，就说刑老二在大青山老窝里还藏着几坛好酒，叫他记着来取。”
华锦年接过那信函，一想觉得不对劲儿，
“操！好你个二哥，果真不是个好鸟！你当那狗圣使的面说破他干的那些勾当，原来就是叫我俩同你穿一条裤裆被他追杀，不得不替你跑腿卖命是呗？”
“知道就好，老子要是好鸟还能当山贼？如今你我是拴在一条绳上的蚂蚱，你替老子跑个腿儿，老子替你挡住这狗圣使，外加老子身上所有盘缠都归你，这买卖不亏吧？”
二哥哈哈大笑道，接着说，
“我这朋友，向来行踪不定，不过哪里有最美的酒，最美的女人，哪里就有他的身影。”
又是美酒又是美人的地方，别说是他，小爷自个儿也喜欢——华锦年想了想，作势要拆那信封，说，
“不管！我得看看里头写的啥！”
“你要看就看，不过老子猜你个娃儿也看不懂。”
二哥倒也不阻拦，反倒故作神秘说，
“这里头记的是大棠八大绝色名妓，号称大棠八艳，姓甚名谁，高矮胖瘦，技艺喜好都记在里头，回头见了我那朋友，叫他带你好好享乐一番！”
“你这鸟人没一句真话，小爷信你个鬼！”
华锦年将那信函塞进背囊里，嘴里骂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