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时三刻,大军出发,万骑如洪,天摇地动。
也许是上苍护佑,也许是谭德猜测不错,义谷谷口虽积雪难行,却无西京军把守,王师七支精锐陆续通过,沿着王国大道向烟宁奔进。这条王国大道西穿义谷,东边连接着烟宁,整整有两百里之远,在义农架与木鱼盆地之间,是蕃国最重要的战略通道。
义农架是一片极其茂密的原始森林,西边紧邻义岭,南边抵近通江,东方与亚夏最大的枣林接壤,北方与木鱼盆地遥望。义农架地理位置并非特殊,但山中寒气极重,一年之中有半年是白雪覆盖,竟与大小柏岭颇为相似。
义农架是野兽的圣地,出没纵横于山中林地的野兽极多,顶极掠食者是猛虎野豹,但最可怕的却是野人。据说,野人头大如牛,眼露蓝光,常以虎豹为食,实是异常凶悍可怕。山架之外有个村庄,世代以狩猎为生,被人称为猎户庄,守候义农架已经有数百年之久。
对于蕃国而言,野人只是传说,义农架中的药材种类很多,以至于成为其国重要的税收来源,这倒是实实在在的。提及义农架,流传不少上古传说,最有名的莫过于义农尝百草。
相传神龙纪时,烟湖之畔迁徙来了一支部落,自称是龙族的后裔。这个部落与土著交往甚多,渐渐融合起来,对抗周围更强大的部落。当时,部落有位族长,名字叫做义农,为了寻找更多的生活资源,治疗突然流行的疾病,便率部分族人深入到这片原始森林。义农身材高大,体格强健,最奇怪的是体有异味,百兽闻之皆要远避,药草和花果却可被其激发,生长得更为繁盛。
义农潜入深山,沿途设下标记,架木为屋,以避凶险,遍尝百草,觅得良药数百种。其族人依照其教导,架木为梯,以助攀缘,爬上了不少险峰,找寻了世间从未所见的药材。正是在义农的不懈努力下,长于山架间的珍贵药材金钗得以示人。
由于义农开辟了新天地,其族人得以在山架外定居,并借助山中花木药材为生,逐渐繁衍生息兴旺起来。义农寿高百岁,他葬骨之地位于山顶,正是义农架最高的义农峰。义农峰高耸入云,其神秘程度不亚于天域雪山诸峰,曾有猎户试图登顶,但都铩羽而归。
泰平一边纵马而行,一边看着义农架高峰。他的身边除了有冷月、熊霸与凌雨涯等人,还有玄天军学士杭琪。杭琪是瑞湖西畔清华镇人,父亲是清华山清华观的隐士。杭琪天资聪颖,父亲便送他到勤岭学城,师学多位大学士。通过多年苦研,杭琪对外七宗颇有见地,尤其对地宗一派极其擅长。
“杭琪学士曾进过义农架吧。”泰平问道。
“数年之前,杭琪的确深入过义农架,还登顶义农峰,为义农的墓祭扫一番。”
“义农是否真有其人?”冷月开口问道。
冷月扮作王师将领,与熊霸等人相处融洽,每天大军休整之时,都会向他们讨教刀剑之术。
“对于义农是否真有其人,亚夏族人一直磨棱两可,即便是认为确实存在的学士,也将其作为黄轩大帝转世之人。”杭琪答道。
“义农为了天下苍生,不惜以身冒险,遍尝山中百草,当真是侠之大者的典范。”泰平说道。
“大良说得没错。杭琪在学城求学之时,在学洞发现过一本古籍,上面记载义农与炎帝有关。”
“哦?你说一说。”
“据说,炎神被伏易大神击败后,沉没于夏江入海口,其心中有一脉化成了云,飘到义农架上空,落在山中一株神树上。后来,义农进入义农架,发现了那株神树,得到炎神心脉加持,才有了无上法力。”
“世人皆认为无上心法是炎神所创,莫非还会因义农而有所曲折?”
“大良说的可非杭琪所知了。大良请看,王国大道的另一侧就是木鱼盆地了。此盆地夹在谷子岭、义岭与鄂岭之间,状似一条平躺的木鱼。木鱼盆地低于地表数丈,最深处则超过百丈,占地面积数百里,是西北区最大的盆地,仅次于云寂高原的柴木尔盆地,以及巴布湖北方的阿尔巴盆地。”
“呵呵,说到盆地可是杭琪学士所长。”泰平笑道。
“正是。亚夏地形十分复杂,大致可以分为平原、丘陵、山地、高原和盆地五类,而盆地是五类中较特殊的一个:四周高,中间低。盆地极少有完全封闭的,多数是非完全封闭型。”
“为什么会形成盆地呢?”冷月问道。
“地宗派有多种说法,其中一种是大地依照运行之法,通过特殊运动而形成,其特征是断裂下陷,便如木鱼盆地一般。另一种则是由于冰川、流水、风和岩溶侵蚀,经年累月打磨而成,被赋予了鬼神之力,所以称为鬼蚀盆地,譬如阿尔巴盆地。”
“哦!杭琪一定也去过木鱼盆地吧!”
“是。数年之前,我邀请几位学士同行,深入到木鱼盆地内部游历,掌握了不少当地情况。木鱼盆地内小河小溪不多,所以粮食作物极难生长,曾有百姓试图迁居耕种,最终只能失败而返。此次离开逐鹿城,我谈及如何改造木鱼盆地时,鐘义提出一个大胆建议:开掘义岭山地,将德水引入盆地,汇集其他小河流而成湖泊,便可改善土质肥沃为田。”
“若能实现当真是一件好事。”泰平点头赞许道。
众人不再说话,纵马奔向烟宁。
依照泰平与秦程想法,若郗戟坚守烟宁,王师可先占据枣林城,再扼住烟湖北畔与鄂山间的泽地,使烟宁陷入到孤立无援之地。三个月之后,亚夏将入春季,通江之水可作援引,为王师送来源源不断的补给,即便郗戟倚丈烟宁粮草充足,早晚也是苍陵囊中之物。
青花大军率先启程,与王师精锐前后相差半个时辰,但行军速度极快,半日之后已绕过烟宁,正扑向枣林东边的枣林城。之前探报早已回传,枣林城只有守军五千,必定抵挡不住谭德青花精锐。
泰平一边驰马奔袭,一边在心中思索战局,竟然升起一股自得之意,感觉西京五镇即将并入苍陵。
距离烟宁尚有数十里时,天色已经昏暗下来。东方出现一大片云霞,犹如赤色的海洋,又似赤色群峰山峦叠嶂,层次分明。鄂山最南端有座山峰,高耸直刺天空,状如一株枣树,托举起半轮若有若无的明月。
此时,秦程与泰平并骑而行,发觉青花大军似有多时未曾回报,两人不免都有些担心。
恰大这时,王国大道上飞来数骑,其中既有王师派出去的斥侯,又有一名青花军的骑士。那青花骑士盔歪甲斜,狼狈不堪,满面血污。
“启禀大良与大督,青花军遭遇埋伏,如今被困在枣林之中,请赶快派兵驰援。”青花骑士大声说道。
泰平听罢,心中不由得一惊:难道郗戟竟有后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