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外景 乡间小路 日
天武八年。
暮冬,江南,细雨绵绵。
承吾悦一袭青衫乘着伞,背着行囊走在乡间的小路上。
一个十一二岁的乞儿(向南)忽远忽近地跟着。
小乞丐衣衫破烂,身材瘦弱,脸上脏兮兮的,大眼睛却明亮有神。
承吾悦突然停住脚步,小乞丐也在五步之外停下。
承吾悦歪了歪头,转身看向小乞丐笑了笑。
承吾悦:你怎么还跟着?
小乞丐低头看看自己破烂的草鞋,没有说话。
承吾悦摇了摇头,又径直向前走去。
承吾悦:我没吃的了,你快回家去吧。
小乞丐快跑两步跟上,怯生生回应了一句。
小乞丐:我没家……
承吾悦的脚步顿了顿,终究还是放慢了速度。于是两人就这么隔着一段距离,沉默着继续向前。
不远处的江南城逐渐显露身影,承吾悦轻叹一声,抬头远远地望着城门楼上若隐若现的匾额。
承吾悦:不知道这么多年过去了……
承吾悦低头喃喃着,随即又轻笑一声有些自嘲地摇了摇头。
承吾悦:我本就不是为寻她而来,何必徒增烦恼。罢了,罢了!
承吾悦理了理衣襟,向着前方悠然而去。
2.内景 江南城醉生楼 日
醉生楼,坐落在繁华的永淮河畔。
醉生楼内宾客往来,不乏衣着华贵的富家、官家子弟。
原叶府管家晚秋在大堂与众人寒暄。
晚秋:岳公子,饭菜可还可口。
岳公子撇撇嘴,上下打量了晚秋一眼。
岳公子:菜品尚可,反倒不如美人下饭啊。
晚秋从身后伙计手中接过一个食盒,递给岳公子。
晚秋:岳公子说笑了。听闻令堂近日身体欠佳,晚秋特命后厨备了莲子燕窝羹,还请笑纳。
岳公子哼了一声。身后侍卫想要伸手接过,却被岳公子抢先一步伸过手去,接过食盒的时候,手指有意触碰了晚秋一下。
岳公子:替家母谢过姑娘好意。告辞了。
岳公子带着随从离开。
晚秋面无表情地看着岳公子离去的背影,随后又扬起笑容面向众人。
晚秋:胡夫人,几日不见,您越发迷人了。今日后厨备了新鲜槐花,为您来一份槐花米糕如何?
胡夫人掩嘴一笑。
胡夫人:几日不见,晚秋你还是这么善解人意。
胡大人:夫人爱吃,便来两份。
晚秋向身后跟随的伙计使了个眼色,伙计点头退下。
应付了在座诸人,晚秋回身,不着痕迹地看向一旁独坐窗边的粗犷男人。
晚秋:莫兄,今天怎么有空光临小店?酒窖的还藏了一坛上好的陈酿……
那男人手指敲了敲桌子,对晚秋微微一笑。
莫兄:不妨一试。
晚秋的笑容依旧挂在嘴角,但她欠身示意后,却侧身轻巧地避过众人,仿佛一阵微风掠过,转身便已到楼梯尽头。
晚秋缓步走下楼梯,墙壁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酒坛,空气中弥漫着陈酿的香气。
她穿过长长的通道,漆黑的墙壁在身旁似乎吞噬着一切声音。微弱的灯光洒落,映照出她的身影。
3.内景 醉生楼天字一号房 日
叶南乔着一袭白袍,红绸束发,端坐在案前。
叶南乔面前坐着个三十多岁,一脸胡渣的憔悴男人(黄虎)。
叶南乔倒了一盏茶,探身推在男人面前。
叶南乔:阁下今日来寻我,有何贵干?
男人闻言,犹豫着看向眼前人——这少年一袭白袍,红绸束发,看着不及弱冠之年。难道真如旁人所说,能解人所不能解之局?
叶南乔看眼前男人吞吞吐吐的样子,扬扬眉,斟了杯茶递给男人。
叶南乔:既然来了,就不必支支吾吾。男人探了探身子,接过叶南乔递来的茶杯,放在面前小心地摩挲着。
黄虎:在下黄虎,从隔壁同安镇来。代主家压粮食来贩卖。眼看粮食售空,准备返乡,谁料临近出发,卖粮收来的银钱被尽数偷光……
叶南乔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叶南乔:偷盗之事,自有官府决断。
黄虎端起茶杯又放下,叹了口气看着叶南乔。
黄虎:实不相瞒,我心中有决断。料是自己的四个伙计中出了内鬼,但上上下下查了几遍,都没找到丢失的银两。如今官府老爷名为刘长裕,看我是个外地人,又无银钱孝敬,此事告到官府,府中人只道我粗心大意无凭无据,便把我打发走了……
黄虎拿起茶杯一饮而尽,搓了搓手,低头看着空空的茶杯。
黄虎:主家待我恩重如山,如今少爷重病,急需活钱周转。时不待人。这笔钱可是救命钱。如今出了岔子,如若少爷有个三长两短,我也绝不苟活。但是定要揪出这个偷钱的畜生。
叶南乔轻笑一声。
叶南乔:你倒是重情重义。不过四个伙计,好生拷打一番不就是了。
黄虎讪讪一笑。
黄虎:先生说笑了。四个伙计跟着我已有一段时日,就算出了叛徒,也不能冤屈了好人,寒了忠臣的心不是。我来江南便在街坊中听闻,醉生楼天字一号房常住一自称“秉尘”的小神探,专断官府难断之事。这也是走投无路,才特来请教。
说罢,黄虎从怀中摸出一个小巧的玉扳指递给叶南乔。
黄虎:我一粗人,眼下已别无长物。却也知不可无端叨扰。先生不嫌弃便收下,只求尽快寻得罪魁祸首,早日找回救命的银钱。
叶南乔接过黄虎递来的玉扳指,也没仔细看便收在怀里然后冲黄虎点了点头。
叶南乔:你是个老实人,老实人可不应该被欺负。放心吧,此事不要声张。一个时辰后,只管带你的伙计来城南钟楼处。今日定帮你找出这叛徒。
黄虎听后似乎长舒一口气,神情也略微放松下来,忙起身向叶南乔抱抱拳。
黄虎:如此,便等先生好消息。
叶南乔点点头,还不及起身相送,便见男人又匆匆忙忙走了。
叶南乔:真是个有趣的人!
叶南乔站起身来推开窗户,从怀中摸出那枚玉扳指,迎着阳光打量了一番,随后毫不在意地扔在了桌子上。
叶南乔:倒是个值钱的家伙——可惜于我毫无用处。
阳光洒进房间,叶南乔看向遥远的天边,双手抱头伸了个懒腰。
叶南乔:该去……办正事咯!
4.外景 乡间小路 日
细雨初歇,太阳从厚重的云层中露出。湿漉漉的小路上,承吾悦与小乞丐相隔数步,一前一后缓缓向前。
承吾悦轻抖一下已无雨水的伞,将其收好,径直走到一棵大树下,选了一块被雨洗得光滑的大石坐下。
小乞丐随即也停在不远的树后,可怜巴巴地望着承吾悦。
承吾悦自嘲地笑笑,从怀中摸出一个小布包,轻轻解开——里面是他仅剩的一个香饼。
承吾悦利落地掰了一半,向不远处的小乞丐轻轻挥手。
承吾悦:再不过来,可真没了。
小乞丐只是踌躇了一瞬,便飞也似地跑到承吾悦身边,接过半块饼,贴着石头的另一侧坐下,狼吞虎咽起来。
承吾悦轻轻摩挲那剩余的饼,又看了看小乞丐,微微一笑,将饼仔细包好,重新放回怀中。
承吾悦:你就打算这么一直跟着我?
小乞丐嘴巴塞着饼,口齿不清地回应。
小乞丐:我没地方可去……
承吾悦:那也别跟着我。街上有那么多大户人家,你怎么挑一个最穷的?
小乞丐:只有你给我饭吃。
承吾悦双手抱怀,看着眼前的小乞丐,眼前又浮现出一个少女模糊的身影。
承吾悦:你叫什么?
小乞丐:我没名字。
小乞丐低头想了想。
小乞丐:有个老乞丐总叫我短命鬼。
承吾悦:呸呸呸。这可不算个好名字。他怎如此叫你,晦气。
小乞丐:他说我没爹没娘,活不长。
承吾悦冷哼一声。
承吾悦:那老乞丐呢,你怎么不跟着他?
小乞丐已经吃完手中的饼,擦了擦嘴,面无表情地看着承吾悦。
小乞丐:偷了两个馒头。被人打死了。
承吾悦愣了一下,没再看小乞丐,拿起伞站起来走了。
小乞丐慌张张站起来,紧紧跟在他身后。
承吾悦:给你取个名字吧。就叫,向南……
向南:是因为你一直在往南方走吗?
承吾悦:算是吧……
两人沉默着渐行渐远,身影逐渐消失在树林中。
阳光落在树林中,在地上印着斑驳的影子。树叶随风微动。
承吾悦(画外音):对了,你别听他的。
向南(画外音):嗯?
承吾悦(画外音):你会长命百岁的……
5.内景 醉生楼酒窖密室 日
晚秋推开通道尽头一扇沉重的暗门。大门缓缓打开,内里竟是一间颇为宽敞的密室。房间不起眼的角落里,摆放着一张古朴的木桌。桌上残破的酒杯和酒壶,似乎在诉说着什么。
晚秋望着那盏酒壶,倏地又失了神,轻吐了一口气,终究还是沉默地坐了下来。
一道低沉的声音打破了房内的死寂。
男人:在想什么呢?
晚秋:徐长风!莫要装神弄鬼!
徐长风系着发带,长发散落,从角落的阴影处走出。他衣衫凌乱,但容貌硬朗,棱角分明,身上充斥着江湖气息。
徐长风嘿嘿一笑,将一封信从怀中掏出递给晚秋,晚秋接过。
晚秋:什么时候回来的?
徐长风:你这话说的。那肯定是一回来就马不停蹄地来见你老人家啊。
晚秋皱了皱眉,瞥了徐长风一眼,拆开信件。
徐长风抱着剑站在桌前静静看着晚秋。
徐长风:原来那老御医一直藏在洛阳。可惜。不知是谁泄露了消息,我赶到的时候人已经被处决了。
晚秋抬起头,疑惑地看了徐长风一眼。
晚秋:洛阳?
徐长风:洛阳城外的拂华寺……我记得你不是常带南乔去敬香火。倒是可怜主持,诚心为善却引祸端。老御医死后不日便也坐化了。
晚秋在烛火前仔细查看信件,随即顺手烧掉。
晚秋:不过是医者难医命终之人,佛陀难渡无缘众生。
纸张在地上燃成了一团灰烬。
晚秋:五月那小子,不知如何了……
晚秋盯着那张纸在地上燃成了一团灰烬,方才又开口。
晚秋:莫仁义求的消息如何了?
徐长风麻利转身,从酒架上取来一小坛,板板正正地放在晚秋面前的桌上。
徐长风:尽数在此,可敌黄金万两。
晚秋:谢了。
晚秋莞尔一笑,取过酒坛抱入怀中,转身施施然离去,还未走出密室,又被徐长风喊住了。
徐长风:对了。刚才看到个汉子偷摸进了天字一号——秉尘小师傅又在断案了?
晚秋:她还是放不下当年的事。
晚秋脚步顿了顿。
晚秋:算了,随她去吧。
徐长风看着晚秋离去的背影,摩挲着桌上残破的酒壶,轻叹了一声。
徐长风:谁又能放得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