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白了,如果到了不得不割自己肉吃的地步。
那么一定得是围绕着不影响自身行动,以及尽可能降低伤势的危害的宗旨来取舍。
那到底是什么样的情况,才会让这个可怜的人只能选择废掉自己如此重要的左手呢?
范希也不禁陷入了沉思。
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彻底且专注的加入了这场怪异的游戏当中。
只是她不知道,这游戏失败了会死人。
范希用手撑着下巴,似乎也不害怕眼前的徘徊者了,两只大眼睛来来回回就在他的身上打转。
“屁股、肚子、嘶。”她想了会儿,完全没有头绪。
武阳看着徘徊者,突然灵光一现过去掀起了他破破烂烂的裤腿,露出了一双几乎被压扁了的腿。
“难怪一进门那两步走得这么僵硬,原来膝盖连着大腿这一片整个儿都被压烂了。”
眼前这一幕实在是太惊悚,范希缩着脖子低头一看,自己手臂上早已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就在这时,武阳又是很突兀的问了一句,“徘徊者,你是不是有个孩子?”
这句话如寒天一点水,瞬间把范希给打醒了!
就在徘徊者给与肯定答复的同时,一副令人难以直视的画面便出现在了范希的脑海当中。
一个中年男人、一个孩子、一把刀、一个困境。
至于徘徊者究竟为什么要用刀割自己的左臂内侧的肌肉,似乎也在这一瞬间就清晰了。
范希捂住了自己的小嘴,脑海中的那幅画面越想越让人心惊。
“老板…他是在用自己的肉…喂养孩子…?”
尽管武阳的内心也有些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但一切似乎就是如此,“嗯,恐怕那孩子不会超过十岁。”
“为什么?”范希问道。
武阳用食指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假如你陷入了这种绝境,可你的父亲总是能凭空找到一些生肉。你认为几岁的你,才有足够的认知和想象力猜测出真相。”
范希想了想,“我不知道,但是上初中的孩子估计是肯定骗不了。也许,骗骗十一二岁的就是极限了吧。”
刚说完范希又想到了什么,便问道:“可是为什么一定要割自己手臂的肉呢?”
“他当时应该正带着孩子开车在路上,随后由于某些原因导致了惨烈的车祸。汽车轿厢严重变形挤压住了他的腿,也许就连胸部被座椅和方向盘给夹住了。”
说完,武阳坐在了一张桌子前并且尽可能拖着椅子往前顶,直至自己的胸口抵住了桌沿。
“如果孩子在副驾驶,这种情况之下他要是割右侧的身体一定会被发现。同理,由于他被困在了椅子里,所以腹部、臀部这两个相对理想的位置自然也就接触不到了。”
范希若有所思的想了会儿,脑海中的残酷剧情又完善了几分,“想让孩子发现不了自己是在割肉,那么唯一的选择就只能是左臂了。而且还必须是小臂,因为伤口越往下越好藏。”
武阳又点起了一支烟,“而且我估计,他们应该是遭遇了山体滑坡导致的隧道塌方之类的事故吧。”
“为什么?”
范希有些不解。
毕竟严重的撞车事故几乎可以套用在任何的意外上面。
例如追尾、撞墙、撞树、坠山,等等等等。
可为什么眼前这个男人,偏偏就如此精确的阐述了很可能是山体滑坡导致的隧道塌方呢?
武阳伸出修长的手,指向徘徊者的肩头,“土和灰。”
“这种土呈深褐色还泛着黑、颗粒稍大,应该是山土。和你家小区花坛里那种土差不多。还有这个灰,不是一般的灰尘,应该是来自于人造建筑的水泥砼灰,所以我的猜测是隧道塌方。”
范希翻出吧台,伸手在徘徊者的肩膀上捏了一把然后在手里一搓,“还真是的诶…”
武阳无奈的一摊手,“不过我也只能想到这么多了。”
两人看着徘徊者沉寂了很久。
也不知道是在消化这个无比悲伤的故事,还是在思索推理之中是否还存在什么不合理的地方。
最终两人拍板,就这么着了。
武阳整了整笔挺的西装,拢了拢稍有些凌乱的背头恭敬地站在了徘徊者的面前。
他缓缓闭上眼睛,有些不自信的说出了自己推理的一切。
随着徘徊者一声仿佛释然的长叹之后,范希不再有任何恐惧的看着他,并且听他讲述了一个关于爱与死亡的故事。
那是一个下着雨的傍晚。
这个男人和自己的妻子吵了一架,虽说吵架已经是他们生活中的常态,但这次却比以往要激烈十倍。
这对夫妻早已是积“怨”已深,这场不算长也不算短的婚姻,让他萌生了放弃的念头。
若要问他,这个家对于他来说还有什么值得留恋的地方。
他的回答恐怕就只有一个——儿子。
于是他趁着妻子洗澡,偷偷带着儿子离开了,驾着车在夜色里驶上了离城的高速公路。
他一边开车一边强颜欢笑着告诉坐在副驾驶的儿子:这几天不用上学啦,爸爸先带着你回老家看看爷爷奶奶。
而妈妈,过几天就到。
夜车本就难开,心里装着事儿的夜车更加难开。
出城上了高速公路,雨仿佛是在谴责他的冲动一般越下越大。
可大雨中空旷的高速公路,却也让他的内心找到了一份宁静。
看向副驾驶上靠着车门熟睡的儿子的脸庞,更是让他忘记了一切,似乎天地之间只要有这个小人儿陪着。
什么,就都不用再害怕了。
可是大雨的谴责,竟逐渐转换成了近乎狂暴得控诉。
突然之间,高速公路右侧的山坡上传来一阵幽深而厚重的低响,似乎是大地从中间裂开了。
他稍稍加重了踩着油门的脚掌,试图甩开这惊心动魄的声音。
就在汽车即将驶入穿山隧道的时候,一团巨大的黑影包裹着碎石断木从山坡上斜着杀了过来。
把控着方向盘的他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那无法停下的汽车似乎带着决心一般钻进了即将崩塌的隧道口之中。
“轰隆——”
近一百码的车速在瞬间归零。
汽车轿厢就像是被扯进了海底两万里,在顷刻间缩就被压缩成了一个小到令人压抑的铁盒子。
熟睡的孩子瞪着惊恐的双眼狠狠地撞在了挡风玻璃上,额头上娇嫩的的皮肉裂开了。
而他,几乎被夹成了一张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