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蚀岸畔夜寂寥,清影独对空。月是一叶扁舟横,渡人归乡梦。
师江发端于云岭翠岚峰,横穿银夏第二大城市京师,最终汇入京师城东的定潭。与数十里外的勤江相比,师江实在是又短又窄,但景致却美得多,两岸遍长枫树和柏树,草丛间多是野花,乃是盛夏避暑的妙处。
定潭更是有名,却非源自景致,而是因为银夏帝国第一位君主定皇。灭龙纪末期,定皇卓英率领将士渡过银河,将威、武两国占领之地攻陷,兵锋直推进至勤江流域。
当时,威国主将颜遂集结败兵,在定潭边布下大阵,誓言与卓英决战。不过,威、武两国欺凌降服之地部落,早已引起各族义愤,故而各族纷纷拿起武器,配合定皇击败颜遂,打赢了决定银夏国运的一战。
三百年过去了,定潭边的丰碑柱依旧高耸,四周密林好似守卫,保护着定皇的功成之战。
子琴坐在师江边,坐骑悠闲地散步,偶尔低下头来吃草,间或轻轻地打着响鼻。离开白峰后,子琴与吴贤两骑并行,准备前往逐鹿,提醒泰平防备前任大良李渡。吴贤剑术虽谈不上精湛,但却极有治国报负,对结拜三弟泰平十分敬佩,只因受父亲所命,才不得不返回幽蓟,投到大司颜舞门下。
也许是天幸如此,吴贤听到颜舞与鸿幽刺盟盟主傅熹密谈,竟是谈及前往苍陵,刺杀被李渡等人憎恨的泰平。短短数月时间,苍陵今非昔比,国力蒸蒸日上,沉重地打击了旧贵族氏家,故而李渡等派人到各国,网罗死士和剑术好手,意图暗杀莫柏新君和泰平。
子琴虽然年纪不大,但因机缘巧合,师从女白子剑士燕然。燕然对子琴说过,鸿幽刺盟赫赫有名,是八大刺客团之一,与沙罗半岛察合台、亚龙峰龙池帮、密云峰神龙斩、铜古铜人刺、荆国胡岭荒芜峰斧头盟、金亭莞水莞庆帮和京师鸢飞坛并称。
据说,八大刺客团实力很强,不亚于江湖十六阁。其中,鸢飞坛坛主名叫卓然,乃是定皇后裔,亦是京师有名的大贵族,剑术十分了得,已达至剑尊境界。
听说泰平将有大难,子琴心急如焚,主动请缨与吴贤同行苍陵。行走江湖本是平常之事,但子琴与吴贤毕竟男女有别,投宿打尖有所考虑顾忌,因而反不如一人快马迅速。
他们一路向西行,经过阖门山、五色水和宝晋山后,便进入京师境内的米镇、九乡和大亳。京师下辖二十二镇,以西边云岭西巢最为富有,以大亳多出文士而闻名。大亳镇有位乡绅名叫黄轼,曾在白峰求索数年,后来返乡继承家业,成为闻名勤江的书法名家,与蔡坚、虞询和柳公卿并称京师四大家。
吴贤与黄轼相识颇早,行经黄府便登门拜访,结果被告知京师西行之路已封,如今插翅也难飞过。
赶到大亳前的路上,子琴已见到一小股部队,颈项上系着麻线绳索,自称反抗暴政的叉字绳大军。叉字绳军成分复杂,既有投门无路的武士,亦有易教信徒,但更多的是流民,以及曾被贵族凌轹的奴隶。据说叉字绳军人数超过十万,受到孤阳炙暗中支持,流窜于各封城间,抢夺乡绅家财粮米散给穷人,因而颇受百姓们拥护。
黄轼作为乡绅名流,被米镇、九乡和大亳三乡推举为首,组织了一支千人乡勇,负责保卫乡绅身家性命。黄轼文强武弱,只得派人前往云岭津润,请军部总兵钟霖调兵支援。
钟霖防区本在云岭西边,担心娥帝因缇纣之死迁怒于己,暗中与其他总兵联络,不尊军部调令和指派。不仅如此,钟霖自行调兵到了岭东,紧邻京师屯扎大寨。他在京师执政瑕瑜支持下,在云岭之东征发役夫,新建卫城津润,与京师遥相呼应。为了防备苍海城方向的流民,钟霖在灵湖、云岭和旦湖间设立木栅,严格盘查往民百姓。同时,钟霖与苍海城主安柠私下商定,在润山中私造武器。
黄轼还向吴贤透露,除了得到瑕瑜支持,盐商帮会也暗中勾搭钟霖,帮助其招募了数万滞留饥民,充实到了军中当兵。眼下,钟霖提拔了五位将领,分别是代嘉、历靖、南贻、米仁和沈鹏,各领一万士兵,驻防京师周边要塞,严然以京师镇守自居。
吴贤既忧心随他逃离幽蓟的康正,也担心结拜兄弟泰平有性命之虞,于是请黄轼数次前往津润,替自己和子琴求情。不过,黄轼派去的人回报,钟霖听说辛晗正调集兵力,意欲挥师南下征讨割据总兵,便离开津润前往倚石城,与总兵邹严商议对策去了。无奈之下,黄轼写了一封亲笔信,让吴贤带着前往京师,请京师布政使孟禹帮忙。
孟禹是前任京师执政木毅外甥,极喜好结交豪士,剑术虽未跻身一流,但也是颇为不俗,与学城学士孟剑飞关系极好。木毅一族乃是鹰族后裔,先祖追随定皇南下,功成名就后,负责扩建京师城,此后世代盘踞于京师,与定皇一脉相互扶持。
昭皇能够登上帝位,与京师执政木毅的支持密不可分,两人关系非凡。去年,昭皇病重之时,木毅亲往昭阳东山行宫看望,返回京师途中突感风寒,竟然一病不起,先于昭皇而逝。
吴贤与子琴商量一番,决定到京师拜见孟禹,请其与瑕瑜通融,放两人顺利西行。黄轼知道瑕瑜为人贪婪,便准备了不少大亳特产,又挑选了两幅欧阳献之的字画,请吴贤带在身边应急。欧阳献之是京师第一画师,与昭阳第一画师向午、花湖派画师陈庭筠和犀岭画院怀芾齐名,并称为银夏四大画匠。
大亳距京师路程不及半日,吴贤与子琴穿过东城华盖门,便进入了帝国第二大城池。京师东西名街有兰香、烁古、珠玑、震霆,南北大路则有磐石、月岩、方坛和神游,共有二十五个区域,常住人口四十万,以“天马行空”四区最是繁华,即氏家贵族集聚的天瑞区,酒肆茶馆最多的飞马区,妓院乐坊最多的行乐区,以及武术门派林立的长空区。
帝国辅都,衔山纳湖,物华天宝,人杰地灵。
京师除了是军事重镇、商贾云集之地,亦是风花雪月、温柔乡荡之处,论及如今何人是京师花魁,非玉笋馆的琬琰莫属。离开少安乡之前,子琴已听说琬琰其名,相传其美貌不可人言,与昭阳花菱儿不分伯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