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水大营
天刚微明,洛水两岸还笼在淡淡的薄雾中。夏禹步出大屋,向门边持戟而立的两名赤衣护卫点头致意,一护卫将手中的长戟递给夏禹。夏禹走到老槐树下,脱去外衫,递与在一旁值更的虎侍卫,拉开架式舞了起来。初夏的晨风还带着一丝凉意,夏禹向前刺出一戟,却突然怔在那里,他察觉到周围有些异样,太寂静了。往日这时候都是鸟啼鸡鸣,出了什么事?他抬头朝树上望了望,树冠中有一个挺大的鸟窝,他挺戟试了一下没能够着,侍卫见状走了过来,神色不安的道:“君上,昨夜林中鸟儿都未归巢,檐下还有不少泥燕不知何故坠亡。”夏禹哦了一声,示意侍卫带路。大屋四周的木檐下有不少的燕巢,绕大屋走了不及一半夏禹便停下了脚步,他俯身捡起一只坠燕,细看并无伤痕和异样,不免有些瑞瑞不安。遂低声道:“把死雀拢在一起埋了,先不要声张”,侍卫应了一声。夏禹扫了一眼四周,问道“熊羲呢。”侍卫回道:“侍卫长下半夜被典正先生喊走了,像是去了河东那边。”夏禹哦了一声,刚走到老槐树旁,便看见祝师季玄子在不远处四下里张望,还时不时抬头看看天上。他走到季玄子身旁,低声道:“有何凶吉?”
季玄子额首道:“君上也有察觉。昨夜观天象,西方有紫气升腾,当属大吉。此事却未有所闻,似与天像不符。”
夏禹脸色凝重,“只怕不是好事,你还是卜个凶吉。”
季玄子点头应允,正要离去,西伯颤颤巍巍走了过来。夏禹还从没见过老儿起的这么早,心想应该也是为这事来的,直到西伯走到近前,也未开口询问。
“都看着我干什么,老远就看见你们东望西瞅的,又出啥事了。”
夏禹只好问道:“你屋檐下是不是也有燕巢?”
西伯一脸的迷惑,“还不少,咋的了?”
季玄子欲言,夏禹抬了下手,“那大人又有何事?”
西伯显然被问糊涂了,顿了半晌才道:“昨日后半夜刚躺下,伯益突然来了,他让我一早就告诉君上,河东出了麻烦,如果日落前他还没有回来,就请君上自决。”
“究为何事?”
“他就说了一句‘小儿无知’就走了……”
夏禹想到熊羲也去了河东,心知定是羽山苦役出了乱子。西伯见夏禹脸色不好,微微额首道:“下半夜未敢合眼,怕误了事。君上如无吩咐,我这就困觉去。”说罢抬脚就走,刚迈出两步,突然又回过头来望着夏禹,“我屋檐下的燕巢…………”
夏禹紧走两步,底声道:“昨夜百鸟都未归巢,大屋周边有不少泥燕坠亡,不知凶吉。”
西伯愣了一会,忽地脸露笑容,向季玄子招招手,悄声道:“此事无关凶吉,但也不可声张。君上可宣瑜百姓,今日百禽犯冲,祝师已卜过凶吉,明日便可如常。”
季玄子一脸茫然,“西伯大人,百禽何故犯冲?”
“这我怎么知道?”西伯见四周已有不少人在向他们这里张望,“就这么说。还有,大营里如有怪异之事,也不可详究。君上日落后到臣这来一趟。”说罢就径自去了。夏禹站在那里出了会神,才低声对季玄子道:“先照西伯大人说的办。你带上弟子,召集各屋长老,勿使百姓恐慌。”季玄子点点头,匆匆而去。夏禹对西伯的话还是不明就里,心里依旧惶惶不安。见周围人众都神色紧张,遂面带笑容大声道:“没啥事,祝师已卜过凶吉,明日便可如常。都散了吧”众人虽半信半疑,但还是依君上的话散了去。夏禹一边往大屋去一边又在为伯益担心,不知那里究竟出了什么事。抬头见涂山氏和启儿正站在槐树下。涂山氏迎上前道:“西伯大人是对的,你应该相信他。”夏禹点点头,看了一眼启儿。涂山氏道“昨日各地送来了不少蔬果,我挑了点给婉如送去。”夏禹道:“今日朝议,不能和你同去。”忽地想起了伯益的话,遂道:“有件要紧事,你告诉桑子,晌午让士卒吃好,暂停操练,备好甲胄兵器,侯我消息。”涂山氏有点紧张:“要出征吗?我一妇人,如何能传君命?”夏禹笑了笑,“并非有战事,只是不便张扬。桑子也未授官爵,你只是传个话,不碍不碍。”涂山氏点点头。
涂山氏和夏启在槐树下站了一会,贾乐就赶着辕车来了。待涂山氏和夏启走了,夏禹让侍卫搬来一个条凳,坐在槐树下琢磨着西伯的话。他还是有些担心,最近要办的事比较多,如此天象怎么看都是犯凶,西伯为何要说无关凶吉呢……。
典正匆匆来了,夏禹站起身……。
典正道:“西伯没有进屋,走小路去桃园了……。”
夏禹道:“河东是怎么回事?”
典正道:“伯益大人夜里来的急,并未详说。我见有僖晏大人的侍卫,伯益也没有惊动君上,猜测是羽山苦役出了事。僖晏大人派侍卫找伯益,说明和桃园士卒无关,我就叫上熊羲去了河东。我们到时,伯益大人已经调了一队士卒把阿三和小夏的住处围了,我不方便介入,熊羲也知道的不多。小夏身边的人和值夜的虎侍卫发生冲突,打伤了几名虎侍卫还扣了人。我离开时被扣的虎侍卫已经放了,熊羲还在那里,详情还得伯益大人回来了才能知道。”
夏禹摇摇头,“羽山苦役的事也很难办。我去河东无数次,阿三和小夏都有意回避。三年的期限是到了,可阿三始终不肯说出背后主谋,他肯定是知道的。那我也不说赦免他们的话……”夏禹笑了下,“他们会不会骂我不守信誉。”
典正望了一眼天,没有啃声。
夏禹白了一眼典正,“西伯大人看过名单了?”
典正还没回话,娟梅从屋中走了出来,“典正先生,午时你也来吗……”娟梅没有去军营,她要准备朝议的吃的、喝的……。
典正知道娟梅是跟她说笑,“我没有资格呀。”
典正道:“先生勾掉了熊方……”
夏禹瞪着眼睛,“他怎么不把启儿也勾掉……”夏禹推荐了熊方、石四和贾也,夏启本不需要谁推荐,但夏禹气不过,硬让皋陶写了个荐书,刻意注明是夏后氏族长老姬文命的儿子。
娟梅道:“老爷子越来越疯癫,君上荐的人他也敢给勾了,理由呢?”
典正苦笑了一下,“熊羲虽说娶了贵族的千金,但他依旧还是个猎户。”
娟梅呀呀叫了起来,“那还是他做的媒……”
典正看了一眼夏禹,“还有更糟糕的,先生拒绝以‘大殿夫子’的身份给两位先生下聘书。”
夏禹惊怒,正待发作,猛然想起在逍遥谷丹朱说过的话,典正父亲的弟子都出身贫寒,自然不合西伯的心意,于是沉着脸道:“那学堂就不办了?”
典正道:“学堂只好由我来主持,两位先生做我的助手,他老人家也同意了。”
夏禹脸色平和下来,“学堂可有名谓?”
“龙山堂”
娟梅拍手道:“这称谓好,以后‘龙山堂’的学子可都是典正先生的弟子。”
典正道:“这事办的不如人意,实在对不起君上,”
“启儿有个读书的地方就行……”夏禹想起嘱咐涂山氏的话,对典正道:“你去趟桃园,把河东的事告诉桑子,让他专心准备后日大军出行的事。”
典正想了下道:“桑父虽持节办事,但还没有正式名分。他任命了百夫长、千夫长,尤其‘千夫长’还位列‘大人’,这就显的怪诞,任命桑父的事不能再耽搁。”
夏禹点点头。
娟梅看着典正的背影道:“典正先生为你做事这么久,现在还是个文库小吏,你也算是个没良心的。”
夏禹心知娟梅对封妃的事被搁置有怨气,故意板起脸,“你敢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