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灵,睡着了没有?姥姥小声问。
没有没有没有，你快睡吧,姥姥你真烦。
灵灵,你妈今天回来了,她给咱放下一百五十块钱,让咱们过冬时买煤炭。姥姥，咱们不用她的钱,别提起她,我恨透了她。我没有她那个妈，姥姥你别提她行不行?
姥姥挪过身子用手轻轻地拍着灵灵的肩膀:孩子,怎能这样?不管怎么说,也是她开肠破肚养活了你。这样恨她也不好呀!唉，人呀,人要记恩,可不能光记仇。今天她回来又冲我哭了一顿。她心里还是惦记着你呢。怎么说你也是她身上掉下的一块肉，你一直不和她说话,她为此伤心透了。
姥姥，你别，别说了!说着灵灵和姥姥紧紧地搂在一起，深蓝色的月光从窗外泼洒进来，如同一只只冷漠而呆滞的眼睛，似乎更给这个老屋增添了几分无比凄凉。一老一少拥抱着哭泣着,彼此间没有任何语言。那些太多太多的话都满满地憋在肚子里。
不知过了多久，街上的吵闹声打破了屋里的悲凉而沉闷的气氛。
又有人打架了?
是的，好像是打群架。
关好大街门了?关好了。
姥姥冥冥之中已经感觉到发生了什么......
那天。
宋瑞民见到了周桂妹，这是周桂妹搬家入住小县最高端小区碧水园之后，初次拜访。他心怀忐忑地按响了周桂妹家的门铃，门开后，他小心翼翼地踏进了那富丽堂皇的门厅。屋里的奢华装饰让他瞠目结舌，他紧张得甚至不敢抽烟喝茶，生怕一不小心就打破了这高雅的氛围。这里的一切确实把他镇住了！
周桂妹从客厅走出来，宋瑞民赶紧迎上去，低头哈腰地问候。他的眼神游离不定，不敢正视周桂妹，双手不知道该放在哪里，只能尴尬地摆弄着自己的两只手。周桂妹招呼他坐下，宋瑞民战战兢兢地坐在沙发的边缘，身体僵硬得像块木头。他偷偷打量着家里的摆设，心中暗自惊叹，眼前的一切都让他感到自己的渺小和卑微。此时此刻他突然想起自己的妻子和两个女儿......
他们交谈时，宋瑞民的声音变得低沉而结巴，他努力想表达自己的来意关心，却总是词不达意。他越发觉得自己在这个环境中格格不入，额头上也渐渐冒出了细密的一层汗。整个场面异常尴尬，他巴不得时间快点过去，好让他逃离这个让他倍感压力的地方。
在阳光灿烂的客厅里。宋瑞民猛地发现周桂妹好像瘦了许多，眼睛和嘴唇微微泛着一种紫色，就和停留在上面的一层乌云似的，看来她似乎确实有病在身。周桂妹再次拿出高级香烟让宋瑞民抽，宋瑞民拿起烟卷准备抽时，他看了看洁白如雪的墙面和一尘不染的地板，他说自己这两天咳嗽不想抽烟。
周桂妹冲宋瑞民笑了笑，但笑的十分勉强。那种笑是不想冷落了客人扫了客人的兴才表示出来的。宋瑞民手里捏着那支未点着的香烟，也很不自然地冲她笑了笑。他感觉到自己的笑更像是哭，内心里有一种做贼的感觉。
周桂妹说：抽吧，我知道你烟瘾大。
不、不、不，我出回去时再抽吧。话一出口，宋瑞民立刻感到这话说的多没水平?手里捏着的根高级烟还要回去抽，还不如说放到过年抽呢。本来类似自己这样的人，自古就被称为穷酸,看来今天彻底验证了自己了。
周桂妹感觉一下子又回到了学生时代，眼前的这个宋瑞民，还是那样的倔强而可爱。于是她打着打火机：来，本部长亲自给宋大才子点上。
宋瑞民忙起身，不敢不敢让部长大人点火，我、我、我，我抽还不行。
宋瑞民自己点着烟抽了两口，当那绵乎乎的烟气夹杂着一股股香味从鼻子孔和嘴里喷出之后，他感觉到自己的精神松驰多了。
这喷出去的烟雾也很怪，直往周桂妹的怀里钻。宋瑞民的一只手忙将喷出去的烟往自己怀里收。伸出去的手指尖有两次，均轻轻地扫在了周桂妹那丰满的乳峰上。
周桂妹笑了?宋疯子，别疯了。怎么抽根烟也这么大的洋相?
是的，我是怕呛着你。还是老同学呵护我呀。
那是呀，这不听说你龙体欠安，我便马上前来探望。说话时宋瑞民还用手指了指放在鞋柜上的慰问品。周桂妹说:有这份心就行了,还拿那东西干啥?其实我也没啥病，真的，只是心情不太好，你还没听说吧?你肯定没听说。现在还在忙你那只三条腿的鸡呢?
不,早忙完了。桂妹啊桂妹，不是我说你,你有啥心情不好的?论经济条件,论政治待遇，哪条不是人上人?我要是你每天早上起来先在地上打两个滚，然后，嘴里哼着小曲,该干啥干啥。你要是心情不愉快了,像我这样的早该找个没人的地方上吊了。
周桂妹终于被宋瑞民逗的放声大笑起来，这是她近来,最开心的一次笑。她认为人还是童年时、少年时建立起来的友谊最深厚。周桂妹又问宋瑞民其他同学都怎样?因为特殊的身份,周桂妹平时不可能像小县的普通妇女一样，走亲串友疯说傻笑。所以她和往日的同学们显得有些疏远。有人说她眼高了，瞧不起人了，她也只能委屈着。宋疯子，听说咱们初中时一个班里的那个高海军,瘫痪了三年现在能站起来走路了?这是真的吗?
真的。我去看过他，他整个变了个人。他甚至对我非常冷漠，不想和我多说一句话,脾气也非常古怪。我原打算他写篇“英雄是打不倒”的文章,讲讲他用信念和毅力和与病魔作斗争的事迹。你猜他说什么?
他说什么了?
宋瑞民“嗨”一声才说:讲出来我都不好意思,差点没气的我背过了气!太让人理解了。
他到底说什么了?
他说我别没逼磨大腿了。你瞧他都成了什么样的人了?从前还当过咱们的班长呢?不过一开始我便发现他是个不讲情面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