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台下的小厮走上台来连续敲了三下锣。
钱老板再次说道:“现在进行七夕以文会友比赛的最后一项诗词比赛。”
台下众人三三两两交头接耳,谈论着此次的诗词比赛究竟是以何种形式进行。
“安静,请大家安静一下,先听我把话说完。”钱老板继续说道,“诗词可以是自己作的也可以借鉴前人所作。”
台下红衣女子抱着一卷布匹,后面跟着个绿衣女子,绿衣女子手中端着托盘,盘中放着笔墨纸砚。两人径直走到台上,分别站到钱老板的左右两侧。
钱老板一招手,两个小厮将一张一米高的红木小方桌抬到了台上,然后小厮离开。绿衣女子将笔墨纸砚放于桌上,然后站回原位。
钱老板提高嗓门:“各位稍安勿躁。”侧头又对身边站着的红衣女子说道,“把布打开。”
红衣女子缓缓打开卷着的布,同时握住布的一端,绿衣女子则握住布的另一端。
此刻布匹完全展开,蓝言昔目测了一下,打开的布大约长六米有余,宽一米左右。布上绣着的景物栩栩如生。
布最左边的顶端绣着一轮夕阳,旁边绣着一只展翅高飞的鸟儿,远处的云朵被夕阳染成了红红的一片,中间以及右边绣着蓝蓝的海水,在夕阳的映衬下泛着星星点点的银光,海水的尽头和天空已然连接成了一片,早已分不清究竟哪里是海哪里是天。
台下又热闹起来,好些人发出赞赏的声音。
“这幅画的绣工真是了得。”
“不知道是出自谁人之手,竟绣得如此逼真。”
“此乃佳作!”
在古代应该还没有十字绣吧,而这幅画却绣得如此逼真,真了不起,蓝言昔也在心里赞叹。
钱老板笑着说道:“请大家仔细欣赏这幅画,然后念出应景的诗词。”她的目光在台下众人脸前扫过,高声喊道,“哪位爷先来?”
先前在第一项比赛中被丁北打败的李老爷率先走上台去,用手背轻拍了几下衣袖,自信满满的对着台下观众摇头晃脑的开始念诗,第二句还未念完,钱老板便打断了他:“李老爷请回座,下一位?”
台下一片哗然。
李老爷甚是尴尬,对着台下众人一甩袖子,直接离开了如烟楼。
接着金公子、张公子先后走上台去,之后陆陆续续又有二十多人上台念诗。
一时间无数诗词飘散在如烟楼偌大的大厅之中。
大街上人人口口相传,竞相奔告。
“喂,你听说了嘛,如烟楼的诗会开始了。”
“好,我这就去告诉张二娘子。”
“孩子他爹,我听说如烟楼的诗会开始了。”
“爷爷、爷爷,孙女也想去诗会。”
“陈秀才,如烟楼的诗会开始了。”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如烟楼的大门便被围了个水泄不通。里面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也进不来。
先前守门的那两个男人直接被人群挤进了门内,要不是两人用一块比门还大还宽的木板死死拦住,那些围观之人早冲进去了。
“你刚才为何不关门?”其中一个男人双手死死抵着门板,问道。
“你以为我不想关门么!钱老板不发话谁敢关门!”另一个男人看了眼骑在一个老者肩上的小女孩,小女孩张着小嘴,正对着她‘咯咯’笑着。男人也冲小女孩笑了笑,换了个姿势继续撑着门板,“我不能被扣工钱,更不能丢了这份工作。我家中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两岁小儿要养。”男人的目光再次移向那个可爱的小女孩,“等我将来有了钱我还想再生个女孩儿。”
被堵在门外的众人不断敲打着门板,垫着脚尖往里张望。
如烟楼里,钱老板的声音再次响起。
“还有……”
刚喊出了两个字,钱老板的声音就哑了,她早已记不清今日她这是第多少次说这句话了,只觉得嗓子又干又疼。对台下的一个丫鬟作了个饮茶的手势,那丫鬟立马将茶壶端到了她面前,她接过茶壶‘咕哝咕哝’喝了大半壶茶水才将茶壶递给那丫鬟。
从第二场诗词比赛开始,丁北的目光就不曾离开过台上轻纱帐后面的那抹粉红色身影。
蓝言昔单手托腮,将第六块点心送入嘴中,目光炯炯的看着台上这些人现场念诗,觉得颇为有趣儿。但让她想不明白的是这些附庸风雅的文人们为何就想不到那句诗词呢?!
萧玄睿深邃冰冷的眸光扫过众人,最后停留在蓝言昔身上。看得正专注的她却丝毫未察觉。
蓝言昔侧头笑着问身旁的人:“萧玄睿,我和你商量个事呗。”
她在心中思索了半分钟,还是觉得应该先征得他同意,免得到时候他不同意自己去或者还没走到台上便被他逮回来。
“何事?”带着磁性的好听声音说道。
“一会儿我也上台去试试。”
“你……”萧玄睿脸上掠过一丝惊讶。
她连最简单的‘见’字都会写错……这小丫头会作诗?!
“那……我就当你答应了。”
目的达到,蓝言昔将眸光从萧玄睿脸上收回,移到台上。
“还有谁来?”钱老板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此话一出,立刻就又有几人上台念诗,钱老板听后依然摇头。
“还有没有人来?”
台下没人回应。
“最后再问一次,还有没有人来?”
钱老板眸光向台上的小厮示意比赛结束,就在那小厮正欲敲锣时,蓝言昔高举右手,大声喊:“我来!”然后快步走到台上。
钱老板皱了皱眉,从头到脚将她打量了一番,对台下的护卫怒道:“这姑娘是如何进来的,让她离开,别让她在此捣乱!”
显然钱老板并没有认出她来。
台下顿时安静下来,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的看向蓝言昔。
蓝言昔的眸光从钱老板脸上移到萧玄睿脸上,萧玄睿看了她一眼,端起茶杯继续品茶。
接到命令,台下的护卫已然朝蓝言昔走来。
轻纱帐后面的女子对红衣女子悄声说了几句,只见那红衣女子快速跑到钱老板身边小声说道:“姑娘说了,让她说下去。”
“等等,是我……”
话未说完,钱老板手一挥,示意护卫暂且退下。
收到指示,护卫退了下去。
其实蓝言昔在上台之前便想好了即将会发生的各种情况,她刚刚打算说的是她家公子让她上台念诗。
一旁站着的丫鬟拧起茶壶往萧玄睿茶杯里加了些水。萧玄睿端起茶杯,用杯盖刮开漂浮在面上的茶叶,送至唇边。
钱老板面露不屑:“我倒要看看你能念出怎样的好诗!”
蓝言昔站在台上不急不慢的说:“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台下,顿时掌声雷动。
手顿住,茶杯停在唇边。萧玄睿看向她的眸光中有惊讶、意外、疑惑,更多的却是探究。
钱老板愣怔了,眸光中满是诧异。她摊开手掌,示意蓝言昔去那边桌子处:“请姑娘在纸上写出来。”
蓝言昔拿起毛笔,蘸墨,在纸上歪歪斜斜的写着: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写完后打算交给钱老板,立马发现不妥。
她这是在古代,不是现在。她写的是简体字而非繁体字,于是迅速将那张纸折叠起来放入怀中。她的这一举动萧玄睿全看在了眼里。
繁体字的笔画太多,毛笔太软,她用不惯。这次直接用毛笔头蘸墨汁在纸上写下: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
蓝言昔从小就喜欢这句诗词,这句的繁体字练习了无数遍,换一句诗词的繁体字她还真不会写。
纸交到钱老板手中,钱老板捏着纸张的左右两边,在台上走了一圈,方便台下的每个人都能看见。
瞬间,台下掌声雷动。
萧玄睿搁下手中的茶杯,微皱眉,探究的眸光看向蓝言昔,此刻他的目光中不再是深不见底的寒冷。
之前在客栈时这丫头训张朴的话句句在理,却把几岁孩童都会写的‘见’字写错,曾以为这丫头并未念过什么书,如今她却能作出‘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这样的佳句,将画中景致展现得淋漓尽致。重点是这些字比那个‘见’字复杂多了,她却一个也不曾写错。还有那两张他从未见过的画风,她究竟是个怎样的女子?!
台下有人称赞她好文采,也有人夸赞她好学问,更多的人说的是只有她念的这句诗最应景。
台下投来赞赏的目光。张公子和金公子也都投以赞赏的目光,就连在座的几个评委都点头鼓掌。台下有人问蓝言昔芳龄,有人夸她长得漂亮,还有想娶蓝言昔做妾的。
丁北的眸光从那抹粉红身影移向台上的蓝言昔,打量着这个小小年纪却学识渊博的姑娘。
诗词的获胜者居然是一个十五、六岁小姑娘,钱老板微皱眉头,十分意外的看着蓝言昔,眼中那抹不屑褪去,更多的是惊讶,半晌后她方问道:“请问姑娘贵姓?”
“我姓蓝。”
钱老板带着几分探究的目光看向蓝言昔,笑容满面,语气温柔:“蓝姑娘真是好文采。”
钱老板不但为人精明,书念得也不少,她曾是大户人家出身,家道中落,才被迫入了青楼,后来攒足了银子才开了这家如烟楼。可那句“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她却是闻所未闻。
此时钱老板对旁边站着的红衣女子小声说了一句,那女子便直奔进轻纱帐后附耳在那粉衣女子耳畔说了一句,轻纱帐后的女子点了点头。
钱老板笑着继续问:“不知蓝姑娘师承何处?竟能作出如此的佳句。”
蓝言昔尴笑:“你弄错了,这句是一个叫王勃的诗人所作,我只是借用了他的诗。”
此话一出,台下一片哗然。
“王脖是谁?”张公子大声说道,面上满是疑惑,“在下寒窗十余载,从未听说过有此诗人。”
“王波是谁?”金公子附和。
蓝言昔走到桌旁,在纸上写下:王勃两字,将纸拿起,台上走了一圈。
“哦,是这个王勃。”张公子开口道。
“这位公子知晓他吧?”
蓝言昔看向张公子,原以为总算找到一个知道他的,没曾想下一秒蓝言昔便彻底无语了。只听张公子摇头道:“不知,对于此人,在下闻所未闻。”
“安静,暂请诸位老少爷们安静一下。”钱老板的声音再次响起,她侧头看着蓝言昔笑道,“蓝姑娘过谦了,我可从未听过有一个叫王勃的诗人,他是何许人?家住哪里?”
台下的张公子说道:“本公子也想知道他是何许人也,有机会找他请教请教诗词。”
台下金公子附和道:“是啊,蓝姑娘你快告诉我们他是何许人,如果他长相俊朗又有钱的话,我可以考虑把我的女儿嫁给他。”
“如此好文采之人,我也想认识他。”台下又有一人开口。
“……”蓝言昔脑中满是黑线。
“蓝姑娘你倒是说话啊。”台下的金公子继续说道。
“你们怕是没机会认识他,也没机会把女儿嫁给他了。”
“为何?”众人异口同声问,无数双目光顷刻间向她聚集。
蓝言昔再次尴尬一笑:“他……他已经去世很久很久了。”
她说的是实话。
“哎……”
“真是可惜了!”
“实在是可惜了!”
各种惋惜的声音自热闹的台下升起。
片刻后,钱老板再次说道:“大家安静一下,我现在宣布,今年的七夕以文会友比赛到此结束。第一项棋局的获胜者是丁北王爷,诗词的获胜者就是台上这位蓝姑娘。”于是她用眼神向台上的小厮示意,那小厮连续敲了三次锣,比赛结束。
一直坐于轻纱帐后面的那个粉衣蒙面女子也在绿衣女子的陪伴下一同离开了舞台。
《如烟楼》是经过萧国和丁国的必经之路。在蓝言昔还未进入如烟楼时,周远暮远远的便看到了她,如今他和小冷两人皆乔装成如烟楼的伙计。刚才萧玄睿眸光扫过来之时,他们刚好被厨房的李大娘叫去帮忙才没被萧玄睿发现。
此刻,两人正在不显眼的角落里用布擦拭着壁上的壁灯架。
周远暮停下手中动作,望着这个他从迷幻林救下的小女子。
小冷侧头问他家公子:“公子,真的有叫王勃的诗人吗?”
“从未听闻过此人。”周远暮的眸光未曾从蓝言昔身上移开。
“蓝姑娘真是好文采。”小冷低声赞道。
她带给他两次意外,第一次在迷幻林相遇时她衣着的意外;第二次便是今日,和她在蛇山相处的那些日子他竟然不曾发现原来她的文采如此之好,蓝姑娘,你还有什么是我所不知晓的?!
大厅里变得异常热闹,大家都在谈论着今日比赛的精彩。
红衣女子走到他身边,毕恭毕敬的说:“北王爷,林姑娘楼上有请,王爷请随我上楼。”
“蓝姑娘,我们林姑娘有请,姑娘请随我来。”绿衣女子对蓝言昔说道。
此时天已黑,先前堵在门口的那些路人纷纷离去,如烟楼里的那些公子老爷们也三三两两的离开了如烟楼。周远暮和小冷混在人群里出了如烟楼,但他们并没有真正离开,而是藏于屋外一处拐角处。萧玄睿则独自留在大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