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终)
闲言碎语不提,一行人匆匆用过午饭,猴娃便打发慕容昕、子乔与呼延力去后院打牌耍子去了,他自己抱着银狐,领着诸葛村夫,走进一间茶室。二人对岸而坐,没一会儿功夫,有婢女捧上一壶煮好的茶水,替二人码好茶具后便起身离去。银狐懒洋洋地趴在猴王膝头,无聊的打着呵欠,猴王则是漫不经心的把玩着手中茶盏,瞟了眼心事重重的诸葛村夫,淡淡吐出两个字,“说吧”。诸葛村夫眼眶微红,闻言后立刻起身离席,毕恭毕敬地对着猴王一揖到底,唏嘘着说道,“大哥,诸葛家危在旦夕。村夫恳请大哥仗义出手,求您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就帮帮我,帮帮诸葛家吧”。猴王眼中古井不波,撇撇嘴云淡风轻地说道,“村夫,你也别搁那儿撅着了,跟个虾米似得。有什么话,坐下慢慢说”。“是”,村夫又朝猴王拜了拜,这才回到座位,将事情的原委,一五一十的娓娓道来。
事情的起因是,一个月前在赵国为相的都平君田单,突然薨逝于任上,其遗体被送回齐国安平城安葬。想当初五国联军灭齐时,危亡之际,田单坚守即墨六年,后以火牛阵大破燕军,收复失地七十余城,被齐襄王拜为相国,封为安平君。田单拜相后便遭齐王猜忌,恰逢燕王封宋国人荣蚠为高阳君,率军伐赵,而赵王也打算仿效燕王,以割让济东三城作条件,换取田单入赵国为相,率赵军攻燕。于是乎,齐王就坡下驴、顺水推舟,开开心心地收下济东三城,而齐国安平君田单,也就顺理成章地变成了赵国都平君。
有一说一,自坚守即墨时算起,诸葛家便将宝全押在了田单身上,双方本就是打断骨头还连着筋的关系,田单在齐国得势时,诸葛家跟着鸡犬升天,生意做的那叫一个风生水起、如火如荼。待到田单入了赵国,诸葛家自然受了池鱼之殃,各种明枪暗箭也是如影随形、纷至沓来,生意也变得举步维艰、一落千丈。好在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那田单毕竟是赵国国相,只要都平君还活着,所谓的明枪暗箭,也不过是在商言商罢了,大家都只为求财,谁也不肯把事做绝。但如今田单已死,失去了庇护的诸葛家,就成了砧板上的肉,而最先惦记上这块肥肉的,便是那临淄城的首富,姚文强姚老板是也。
那姚家世代经商,本就是临淄城内有名的富户,虽然生意做的红红火火,但人丁却一直不旺,家中虽是妻妾成群,但从姚文强爷爷那辈算起,始终都是一脉单传。姚文强今年虚岁五十有四,几个闺女早已嫁做人妇,此时膝下仅剩一个独子,刚过而立之年,唤作姚高洁。据诸葛村夫所言,姚文强其人经商中规中矩,但极擅钻研,也不知这厮走了什么门路,竟然认了君王后的胞弟后胜做干爹,还把自己刚及笄的闺女姚惠儿,送给后胜做妾。传说此女出嫁当日,姚文强足足备下了三十车陪嫁,把后胜府门前的整条街,都给堵得水泄不通,那场面堪称是,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彩旗招展、人山人海。
自此之后,姚文强仗着自己这位,老干爹外加亲女婿的权势,不但在齐国境内横行无忌、肆意妄为,甚至还插手了官方专营的盐、铁生意,短短几年间,此人便成了临淄首富。七日前,姚文强派管家来诸葛家传话,扬言要高价收购,诸葛家在齐国境内的各处产业,说是高价收购,可开出的价格,却还不到市价的两成,明摆着就是要行那,巧取豪夺之事。那管家临走前,还大放厥词地威胁说,要诸葛家半月之内,务必给个答复,若是买卖成了还则罢了,若是买卖不成,定要让诸葛家,吃不了兜着走。诸葛老爷子被气的险些犯了癔症,急火攻心之下,当晚便卧床不起,家中顿时乱成了一锅粥。万般无奈之下,诸葛村夫也只能来虫二居,求猴王出手相助,听闻猴王尚未归家,便托呼延力帮忙传信。
“大哥,我已打探清楚,当初在海上,指使陆飞派人截杀我的,便是姚文强这厮”,诸葛村夫眼中闪着凶光,伸手从怀中摸出两块绢布摊在桌上,咬着牙恶狠狠地说道,“此獠不除,我心难安,事成之后,诸葛家愿以半数家产相赠。还望大哥出手相助”。说罢,诸葛村夫再次起身,郑重其事地对着猴王躬身施礼,猴王也不说话,只是将银狐搂在怀中,眯起双眼,出神地盯着绢布上的画像,似乎是在想着什么心事。从画像上看,那姚文强生的是圆脸阔面,扫帚眉、桃花眼、蒜头鼻外加一副厚嘴唇,下颌须着一撮山羊胡,面相倒不算差,只是头顶发量过于稀疏,比起那地中海来,也强不了几根儿毛。再看那姚高杰,眉眼与姚文强有五六分相似,只是双颊微微内凹,嘴唇也偏薄些,整体面向略显阴柔,若是涂脂抹粉打扮一番,说不得便是一个女装大佬。
猴王不说话,诸葛村夫便不起身,固执地撅着个屁股,犹如大虾般杵在那里一动不动。“这就是你想出的法子?”,猴王嗤笑一声,不以为然的说道,“村夫啊,我且问你,灭了姚家满门,便能救下你诸葛家吗”。诸葛村夫抬起头,执拗地说道,“临淄城内除了那姚文强,其余宵小之辈,皆不足虑也,我自有法子应付”。猴王摇摇头,眼中带着几分澄澈,循循善诱地说道,“区区一个手套而已,也值得你如此大费周章?更何况没了姚文强,以后也会有张文强、许文强什么的,难道你还想着把他们,全都斩尽杀绝嘛”。
“那依着大哥的意思...”,诸葛村夫抬起头,难以置信的看向猴王。“与其扬汤止沸,不如...”,猴王嘴角挂着人畜无害的浅笑,揉了揉银狐头顶的绒毛,一字一顿地说道,“釜.底.抽.薪”。“大哥”,诸葛村夫闻言,瞳孔猛地一缩,顺势扑到桌前,紧盯着猴王的双眼,压低了声音劝道,“那可是君王后的胞弟,齐王建的舅舅啊”。“我管他是谁,敢动我的兄弟,便是天王老子来了,也留不住他,我说的”,猴王低下头宠溺地看着怀里的银狐,柔声问道,“小淫狐,你说是不”。那银狐闻言,不但乖巧地点点头,还朝诸葛村夫眨眨眼,又“啾啾”的叫了两声,听那意思,仿佛是叫他放心似的。“村夫,你且附耳过来,咱们如此这般做即可...”,猴王招招手,诸葛村夫急忙探身过去。
这里插一嘴题外话,其实猴王说的那番道理,诸葛村夫心里也明白,可面对后胜这种权势滔天的顶级大佬,他一阶商人子弟,又如何敢打对方的主意。有一说一,对诸葛村夫而言,除掉姚文强父子,就已经等同于,孤注一掷、狗急跳墙了,杀后胜,抱歉,这种事儿他怕是,连想都不敢想的。诸葛村夫了解猴王的脾气,他既然说了要釜底抽薪,那后胜这回八成怕是要凉了,自己若是不想把诸葛家的产业,打包贱卖给姚文强,便只能硬着头皮,陪这位大哥,一条道儿走到黑了。再说了,这后胜跟姚文强,都敢骑到诸葛家脖子上拉屎了,端的是,是可忍孰不可忍。为了诸葛家这点事儿,猴王一个外人,尚且豁得出去,那他诸葛村夫还有什么好犹豫的,无非是赌上几条烂命罢了,就算搭上诸葛家满门,也要跟他们斗个鱼死网破,干就特么完了!
讲道理,之所以执意要杀后胜,猴王也有自己的考虑,他纯粹是想借这次机会,试探一下,看自己是否有能力,去影响或改变这个世界的既定走向。按照原历史,君王后死后,齐王建便会拜后胜为相,而那后胜一边接受秦国的贿赂,一边奉行“西联强秦,近抗邻邦”的孤立主义国策,坐视秦国吞并五国后,再劝齐王建降秦。猴王心里算盘打的明白,凭着自己与银狐的实力,杀后胜就如同碾死只蚂蚁般简单,天道若是不允许自己擅自更改历史,自会想方设法的阻止自己行刺;换句话说,只要行刺成功,那就代表着天道对自己行为的默许。于猴王而言,既然能杀后胜,那么再多祸祸几个历史人物,想必也是无妨,反正就是一点点的切香肠呗,猴王也想知道,天道对自己肆意干扰历史进程的忍耐极限,到底在哪里。
有道是法不传六耳,那猴王与诸葛村夫在茶室内,商量了约莫两刻钟,诸葛村夫便领着子乔急匆匆告辞而去。当晚,慕容昕本想着休养生息、暂避锋芒来着,但听猴王说,他三日后还要外出办事,约莫要个把月时间方能归家,虽是心中不喜却也无可奈何。于是乎,慕容昕只能勉为其难的带伤上阵,强打起精神色笑承欢,由着猴王放手施为,将昨晚耕过的地,又狠狠地犁了好几遍。如此这般,又过了两宿,慕容昕的肤色是愈发的,细腻、红润、有光泽了,可她走起路来,须要婢女搀着才行,而且本来笔直修长的一双美腿,竟被摧残的微微有些罗圈,这大概就叫有得有失吧。此处有诗赞曰:浩浩长枪对日斜,持鞭东指叠身压。猴王不是无情物,赛过春驴更护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