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话。”看着温尔还是有些忧愁，乔易棠忽觉自己成了一个罪人，“我为何会厌你？”
“你上次只让唐翊来——算了，无妨。我让子乌随傲满先行回去着手祭拜大典事宜，这边……目前还没有查出端倪，我想再待两天。”
温尔难掩失落，但知道真相的他尽管于心不忍，却什么都不能坦露。
乔易棠和唐翊踏上归山之路，此程平安顺利，恰在祭拜大典前日回到妙觉门。赵天闻、墨翎和木香正在前庭石台猜拳，见他二人出现即刻起身喜相迎。
“你小子！又在勾引师妹！”
唐翊一个箭步上前挡在墨翎和木香中间，左右二人相视而笑，看得唐翊更是来气，挤着墨翎就往门外走，“拎饭去，我一个人提不动！”
小木香笑嘻嘻地追上前，“那我也来帮忙呗。”
“可算回来了。”
赵天闻轻飘飘一拳落在乔易棠肩膀，唤回他的注意力。他与眼前人不约而同比肩步入屋内，在门扇合上那一刻，开门见山道：“我欲举荐你入天尊门下。”
赵天闻一下子转过头来看着他，忍不住扬了声调，“你说什么？”
乔易棠盯他一会儿，见赵天闻是震惊、诧异、不解，独不见喜乐之情，反倒令他有些慌了。
“你什么意思？我是碍着你们了，要将我扔得远远的？”赵天闻恼怒道，“祭拜大典你二人美美行礼拜师收徒，其乐融融，我悲壮阔别生活到现在的妙觉门，你好狠的心啊！”
“言重了。”
赵天闻气呼呼地坐到案台上，也不顾碰倒了书籍，双手交叠在胸前，一副居高临下的模样，“姑且听听有些什么非要我去不可的理由。”
“没有。”乔易棠绕到他身后坐下，轻叹一口气，“你若是已经选择好来日的路，便作罢。”
这模棱两可的话让赵天闻错愕半天，才支支吾吾道：“怎么……你……别告诉我是因为——”
乔易棠看一眼挠挠耳朵又抓抓头发的赵天闻，又叹一声，“还想着在山中能得一友人闲时论武，原来两年之期已是尽头。”
“不是吧？！”赵天闻转身向着他，“真不舍得我啊？”
既非首席弟子，亦非门主候选人，还有两年左右便二十的赵天闻即便当卫兵，也指不定会被分配到哪去。
乔易棠没有正面回应，从屉中取出一宗卷轴，话锋一转，“这两年正值用人之际，跟着天尊历练机会更多，但难免有人打退堂鼓。据我所知，普明门和洞明门已经空出几个位置了。”
他将卷轴摊开，同时将赵天闻双眼登时放大的惊愕神色尽收眼底。
“天尊要人，惟有服从，我与他……还是缺了师徒缘分。”
待那三人回来，乔易棠也没有特意将卷轴收起。赵天闻没有声张，却总是无意识地往案台看去，视线回到唐翊身上时，带了些悲悯的感觉。
唐翊心大不觉有异，饭后有赵天闻主动陪同往膳食堂去亦不称奇怪，而墨翎借故留下来，好奇一句，“你们聊了些什么？”
墨翎自是早已注意到这卷轴，乔易棠也不避他，将卷轴调换了方向，由他查看。
“这——”墨翎抬眼看看他，再低头细看文字半响，似想再确认一番，最后半疑半肯定道，“这是你的意思。”
乔易棠对此并不意外，还饶有兴致听听墨翎如何得此结论，不承认也不否认道：“前辈为何会如此认为？”
“天尊从不特意关注八大门学子的情况，纵使隔壁有天赋异禀之身，也未见第二个像你一般被那样关照的人出现。”墨翎沉吟片刻，“坦白说，唐翊并无出彩之处，天尊没理由特意招他入门下，但若是你开这个口，想必天尊是不会拒绝的。”
“他本该已是普明门中子弟，回头寻我跟在我身边，实在屈才。”
乔易棠不瞒了，一席话令墨翎不甚认可，“后来人人皆道他是朱门主最得意的弟子，可据我所知，这都是你的功劳。他跟着你，明明才是最快乐无忧的。”
“他不可能跟我一辈子。”乔易棠淡然一笑，“成长，终归是他自己的课题。”
二人的谈话在唐翊的声音自远而至时戛然而止，后来墨翎被唤到偏室，乔易棠也离了屋，到前庭摆弄花草。
在偏室外停住脚步的赵天闻朝他走来，负手而立仰望星辰，哀声又叹气道：“你知道吗？他跟我念了一路，后日就能正式拜你为师了。他说，他期待这一天好久了。”
乔易棠剪下枯萎花枝，半响说道：“明明正值春日，却等不到盛放得最灿烂那天，这就是它的命数。”
赵天闻愣了愣，没犹豫太久，便问道：“管他命数不命数的，我就问你，我俩都走了的话，你怎么办？”
这下子轮到乔易棠疑道：“何意？”
“这偌大个藤萝阁留你一人独守，岂不孤独？”
“同在这山中，又不是见不着了。”他莞尔笑道，“结了课业想来待上一待，自然随时欢迎。”
赵天闻已然无言，索性就在他身旁一直静静待着。直到宵禁时间，众人各归寝室，乔易棠松了口气，但心仍旧是紧的。
次日清晨，尚不知即将会面对些什么的唐翊哼着曲从膳食堂回来，墨翎和赵天闻不约而同缺了席，这段日子以来头一回没来用早膳。
乔易棠早早已将卷轴放在手边，待唐翊咽下最后一口包子，将东西递了过去。
他看着眼前男孩神色从疑惑到喜悦，忙趁卷轴被摊开之前合上了眼。
于心不忍，但别无选择。
“不！门主！”
他的耳边传来双膝跪地的声响，紧接着，一阵不小的力道紧拽前臂，他在摇晃感中缓缓睁眼，唐翊着急慌张的模样映入眼底。
“门主，天尊向来最宠爱您了，您和他说一声，弟子不要去洞明门，弟子只想留在您身边——”
“唐翊。”乔易棠出声打断了他，“得天尊赏识，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机会。”
“不要，弟子不需要！跟着您就很好，天尊是也比不过您的！”
闻言，他一个拍桌拂袖，行至门边，“不许胡言！这大不敬的话由别人听了去，甚至能给你安上个谋反的罪名！”
见乔易棠生气了，唐翊一时不敢言，保持跪立姿势跟在他身后挪动，豆大的泪珠啪嗒啪嗒掉了一路。
“这是尊令，我若恃宠违抗叫别人知晓了，对天尊、对你我，岂非落人话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