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万福闹心的第二件事儿是他的外甥李俊山,也就是小山子跑到梅金面包铺去买面包,正赶上小鬼子宪兵队大搜捕,给逮到宪兵队去了。宪兵队那可是人间炼狱,说是堪比十八层地狱也不为过。进了宪兵队意味着什么,没人不知道。邢万福因为受堂弟邢四儿的牵连,被抓进了宪兵队。他虽然没吃什么苦头,却花光了家里的积蓄,又去借高利贷,拉了一屁眼子饥荒,哈尔滨市市长黄民丰和哈尔滨警察厅厅长王贤烨亲自出面,这才保全了一条性命。
小山子被抓,邢万福心里边这个恨呀。小山子这个小兔崽子在正阳客栈当店小二干的好好的,跑到中央大街的梅金面包铺买面包得瑟啥呀,家里头又没有犹太人。小山子是怎么被抓的呢?邢万福把他的偶像夏洛克·福尔摩斯的一段话奉为金科玉律,没事儿的时候总是念叨个没完。福尔摩斯说:“当你把一切不可能的结论都排除之后,那剩下的,不管多么离奇,也必然是事实。也可能剩下来的是几种解释,如果这样,那就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加以证实,直到最后只剩下一种具有足够根据来支持的解释。”
邢万福按照福尔摩斯的演绎推理法,开始分析小山子被抓的原因。最后,邢万福穷其心智得出一个结论,就是小山子的被抓完全处于一种偶然!也就是说,有希望救出来!
邢万福的姐姐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的找到邢万福,央求邢万福救救小山子这孩子。邢万福的心里边这个为难呀,去宪兵队捞人?那得找关系走后门,拿出大把大把的老绵羊票子。可是,邢万福的姐姐穷得叮当乱响,哪里有那么多的钱去救外甥?邢万福不是舍不得替姐姐出这么多的钱,就算是再便宜“王胖子”一把,整个浪儿当一把冤大头也算不了什么。可是,他的家底现在掏空了,就算是他有那个替姐姐出这么多的钱的心,也没有那个实力呀。
说起小山子被抓一事,按迷信的说法,也是该着小山子有血光之灾。这天下晌儿,小山子嘴里叼着一个糖葫芦,蹦蹦跳跳的沿着中央大街向梅金面包铺走去。他是要去找代号为“安德烈维奇”的国际北满特科特工谭铭凯,取回哈尔滨的犹太人关于小鬼子《海豚计划》最新动向的情报。小山子以往执行类似的任务太多了,所以显得很轻松,根本就没当回事儿。
梅金面包铺的店铺虽然不大,但是非常整洁。大过年的,面包厂的工人们穿着洁白的工作服忙碌着,似乎显得比平时更忙。柜台内摆放着各种各样的面包,有大圆面包、小圆面包、长面包,还有列巴圈等。面包有黑色的,也有白色的。离犹太人的传统节日“逾越节”还有些日子,但是梅金面包房为了满足一些对无酵饼特殊喜爱的客人,已经开始卖无酵饼了。无酵饼是一种历史悠久的面包,是犹太人“逾越节”必需食品。
面包铺的梅金老板很精明,很会做生意。平时,来梅金面包铺买面包的大都是穿着讲究的上层犹太人。在过年期间,一些家境比较富裕,对欧式生活比较向往的中国人,也会跑到梅金面包铺买几个面包充门面。所以,梅金老板非但没有给面包厂的中国工人放年假,还会给工人双倍的工资,加班加点的生产面包,以应付过年期间突然增加的销售量。
小山子来到梅金面包房的门口,一股烤面包的特殊香味扑鼻而来,十分诱人。小山子借着把糖葫芦签子扔到垃圾桶的机会,警惕地扫视了一眼梅金面包房这座二层小楼的周围。梅金面包房大门的周围只有几辆为各处配送面包的四轮马车,以及匆匆经过梅金面包房门前的行人,没有什么异常。小山子这才放心大胆的掸了掸身上的尘土,抬头看了一眼楼上“1925年”显示梅金面包房悠久历史的大字,昂首走进了梅金面包房。
梅金面包房内有六七个人在排队,除了小山子,只有一个衣着雍容华贵、四十多岁的中国妇女。正在给一个犹太老太太向大纸口袋中装像中央大街的铺路石一样长方形面包的“安德烈维奇”抬头一见小山子,立刻笑吟吟的说道:“哎呦呵……小山子兄弟过年好!”
“谭哥过年好!呵呵……大过年的还这么忙呀!”小山子笑着回答道。
“可不是咋的!这不‘大满洲帝国’王道乐土天下皆知,五族协和,老百姓安居乐业。老百姓的兜里有钱了,我们的生意自然就忙了。呵呵……”“安德烈维奇”指了指墙上贴着的“莫谈国事”的标语说道。他肉麻的吹捧绝对能让人起一身的鸡皮疙瘩。可是,那前儿你要是敢说实话,有悖于小鬼子向中国的老百姓灌输的“日满协和”、“共存共荣”、“五族一体”等殖民主义思想,那可就是大逆不道了,绝对就是“反满抗日”的思想犯了。
“谭哥老板的生意这么红火,没多给谭哥发点儿老绵羊票子吗?”小山子排在一个中年犹太男人后面,双手抄在袖子中,边排队边和“安德烈维奇”唠嗑儿。
“安德烈维奇”业务娴熟,面包卖得很快。小山子没觉得和“安德烈维奇”唠多一会儿磕儿,就轮到他了。小山子一侧身的功夫,眼睛的余光已经扫视了一眼身后,发现身后又排了六七个人,其中有两个三四十岁,穿着还算体面的中国人男人。
“安德烈维奇”从橱柜下面拿出一个纸袋子,放到小山子面前,说道:“我说小山子兄弟,我早就给你准备好了,还是两个‘洋葱芝麻犹大列巴’!”
“安德烈维奇”说着,右手中指有意无意的指了一下纸袋子中那个缺了一块面包皮,露出指甲盖儿大小一块白色面包肉的“洋葱芝麻犹大面包”。
“还是谭哥够哥儿们儿意思!呵呵……谭哥再见!”小山子会意的微微点了点头,对“安德烈维奇”笑吟吟的说着,双手捧起纸袋子转身就准备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