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夫大喊大叫，将铁栏杆晃得咚咚响，动静颇大，惹来值守的猫人卫兵，猫人卫兵神气汹汹，手持警棍，准备给他一顿饱打，我示意没事。
皮肉终究拗不过铁栏杆，刮出两道瘀痕，这才安静下来。
“想好回答我的问题了吗？”
“那要看你问什么。”
我深深吸一口气，连珠儿问道：
“你是不是秘社的无间子？”
“这次游行示威，是不是秘社背后策划的？”
“你是不是通过小爱的专用通道，利用小林的手环密钥，远程入侵我的研发中心？”
我一连问了几个问题，他都坦然承认。
如此顺坦，反疑有诈。
我又深深吸一口气，紧紧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字从嘴巴里挤出来：“那么，你阿姊究竟知不知情？”
他愣了一下，连连摇头：“完全没有这样的事情呢。”
我步步追逼：“那天晚上已经宵禁，她为什么会在巷子里被人抢劫，然后恰好被我撞见救她一命——真的是巧合？”
“阿姊对你这么好，你竟然怀疑她！”
他故意大声说话，反而透露出虚怯。我不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他的眼睛。他初时还敢于直视我的眼睛，在我的逼视之下，眼神慢慢开始游移。
我明白了。
默默转身离开宿舍区。
大老远便看见牛将军，这家伙居然出现在这里，大大出乎我的意外，登时脸色都变了。
此时他正趴在监控室的显示器面前，托着下巴，眯着眼睛，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到来，我和野夫的对话究竟听到多少。
我低头就走，假装没有看见他，他迎面走过来，我避无可避，扶了扶眼镜，硬着头皮走过去。
牛将军大笑着敞开怀抱，掏出两根烟，递给我一根：“喵~~恭喜李博士，照妖镜计划才刚刚开始，就逮住一个秘社叛乱分子。”
我吸一口烟，吐出来，摇头道：“他不是。秘社成员个个都是老狐狸，组织严密，只跟上下线联系，不是一条线的，面对面也不认识。就凭他一个愣头青，想加入秘社，还嫩着呢——怎么，牛将军是想拿他邀功么？”
“这是他自己承认的，我可没有屈打成招。”
牛将军掸了掸烟灰，反问道：
“李博士是在替他开脱罪名吗？”
我道：“我与他非亲非故，为何要替他开脱罪名。”
牛将军喵喵干笑两声：“你对外宣称需要十个人做实验，却从矿场带走十一个人，也就是说，有一个人是多余的。我仔细看了那十一个人的资料，其中十个没有发现什么可疑，唯独这个少年有点眼熟，忽然想起来，这不是东京大学那个与你争辩的学生吗？”
他说到此处忽然打住，笑眯眯地看着我。他肥头大耳小眼睛，笑起来的时候，两侧面颊的肥肉向上挤，眼睛就被挤得只剩下一条缝，笑容便变得意味深长。
“于是我找情报部深入调查一下……”
“喵~~牛将军还专门调查了他的家庭背景？”
“原来他的父亲是一名军人，在东京防卫战中牺牲。他的阿姊正是你收留的那个大和猫女。你说是不是好巧？”
“世界上哪有这么巧的事情。没错，我这次是专门冲着他来的。明日香求我救他。我则想从他口中得知，她到底是不是秘社潜伏在我身边的无间子。”
“结果呢？”
我摇头：“明日香仍是身份未定，这小子则纯粹是被人利用的瓜娃子，再问也问不出来什么东西。”
牛将军看着我，一声不吭的吸着烟。
我神色淡定，也一声不吭的吸着烟。
烟雾缭绕。
半晌，我说道：“这个人我想要，牛将军能行个方便吗？”
牛将军道：“听说你今天做实验又出意外，烧死了一个衣冠猴，已经引起其他人的恐慌了。”
“做实验吗，难免有失败。”
“喵~~那我们打个赌？”
他是个赌鬼，一说到赌就双眼发光。
我皱眉：“怎么赌法？”
“虎司令一直期盼你实验成功的好消息，我们就拿这小子做一次公开演示给虎司令看。如果实验成功，他的命就是你的。”
“如果实验失败……”
他阴森森地喵喵干笑两声，五指拢在嘴边，忽然嘣的一声，弹开。
“就爆炸了。”
“怎么样，有没有信心和我赌一局？”
我暗中皱眉，遥望牢房，隔着铁栏杆，牢房就像咧嘴龇牙的怪兽，里面吃了一个少年。说真话，我此时的把握也不过三七开，但形势迫人，只好咬咬牙，点头道：
“一言为定。”
荒废的地下铁，空旷的站台。
一道光柱从天井垂直照射下来，混浊的尘埃在漂浮。自从猫人类发明反重力装置，地下铁路就成了货运通道。偶尔有一列货车轰隆隆驶过，车头灯照亮墙壁的涂鸦。
像蜘蛛网一样的地底隧道，最合适秘密聚会。
九个人围着光柱站成一圈，都穿着宽松的黑袍，戴着帽罩，看不见脸容，连说话也是通过变声器，分辨不出声嗓。
第六人道：“本次游行计划非常成功，组织非常感激各位的贡献。我刚刚获得密报，天国即将进行活体穿越实验的公开演示，我们剩余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其余八人齐齐沉默，虽然看不见表情，但也能猜见他们的心情沉重。
第九人道：“那么，樱花计划不能再等了，我已经在李博士身边安排了无间子，随时可以激活。”
第八人道：“太冒险了，樱花计划还没有完全准备好。九尾狐，你真正的动机，就以为别人不知道吗？”
第九人道：“八岐大蛇，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质疑我对组织的忠诚么？”
两人各执一词，争辩不下，不约而同望向第六人：“请第六天魔王定夺。”
第六天魔王却望向第一人：“一之濑神隐老师有何见解？”
一之濑神隐反问道：“公开演示的那天，东京租界的虎司令也来吗？”
第六天魔王点头。
一之濑神隐道：“那就值得一搏。”
第六天魔王道：“好，批准计划执行！九尾狐君，请一如既往的继续守护这片土地！”
九尾狐肃然道：“喵！我一定会完成任务呢，哪怕代价是——我的生命！”
话音刚落，一辆毫不起眼的货车戛然顿止，几个听风者、清道夫持枪冲出来，零碎的脚步声在封闭的空间里面回荡。
最后是叼着烟的牛将军。
九条人影唰的一下消失了八条，速度之快，简直就像忍术一样。
只剩下九尾狐。
牛将军大摇大摆走到她面前，接着从她身体穿越过去，飞起一脚，将地上的东西踢得七零八落。
原来是远程会议投影仪，一次性的，无法追踪。
“妈爷贼，一群无胆鼠类，没有一个敢见光的。”
“你真的想见吗？”
九尾狐猛然揭开帽罩，露出面容——豁然是一个面具！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只见那面具描画着熊熊燃烧的火焰，无口无鼻，唯独眼睛处挖了两个黑幽幽的洞，甚是瘆人。
牛将军与她面对面，道：
“九尾狐，我一定会抓到你的！”
“谁抓谁还不一定呢。”
她冷笑，全息投影晃闪一下，也灭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