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行,三戏白头翁⑤
书名:铁马瓜洲渡 作者:玉书见 本章字数:4286字 发布时间:2024-04-08

夕阳余晖残,风雪骤起,青石山道上哪里有鹿骄嵘的身影,众人又仰头眺向半空,亦无魔女身影。白茶老翁不敢懈怠,目光环视周遭一圈,依旧不见鹿骄嵘。鱼子非道:“被骗了!”


身后传来一阵窸窣急促的脚步声,燕时飞凤霜天大喊道:“快走!”青海门众人转身一看,只见大半的太白门弟子已退到大门之后,鱼子非大怒,道:“休想逃走!”他率着五毒貂追了过去,右脚才抬起,八颗郦龙珠已先一步掷出,八珠化凤,先打竹鸽与菊鸽。


凤霜天推了夏荷衣一把,道:“你们先走,我们断后。”她手中的画眉羽扇迎风展开,扬手掷出,羽扇一转,散做七根羽毛,利箭一般飞射而出,与七颗郦珠在半空相撞,两股力劲相互抗衡。


郦龙珠被羽毛一撞,偏向一旁。燕时飞左手扬起,适时打出三枚燕翅针,三针汇聚,向着最后一刻郦珠激射而去,叮的一声,将其打下。此时,竹鸽菊鸽已护着江带鹤等湘水门弟子进了大门。


凤霜天身形一闪,窜入门后,燕时飞立在门口,右手捏了一排燕翅针,邪笑一声,说道:“老妖翁,你以为只有我姑姑的青针才喂有麻沸散么?今日叫你尝一尝我的‘漫天黑雨’。”他手臂奋力扬起,一排黑色燕翅针掷向空中,自高处落下,如一张大网忽然罩落。


奔在前头的五毒貂当即后退两步,脱下身上衣袍,当空旋转而起,挡下射来的燕翅针。身后的鱼子非、白茶老翁及龟有道便被迫止了步伐,待黑针落尽、衣袍歇,只听得怦的一声,大门已关。


小雪飘落,夕阳余光将尽,太白门、湘水门弟子及燕凤二人早已逃回太白门,关上了两扇朱色大门,将两方势力隔绝开来。鱼子非气愤不已,吵嚷着要破门而入,云上凫望着那庄严宏伟的大门,道:“太白门的大门岂是轻易攻破,何况天色已黑,风寒雪骤。”


白茶老翁回头看了看被擒的梅兰二鸽、一众太白门弟子和牛一方,面上的笑意愈发浓郁,似已成竹在胸,说道:“欲速则不达,我等就地休息一夜,明日再请竹菊二小鸽将铁马腿抬出来,亲自送到我手中来。”


听师父一言,鱼子非气恼的心顿时松快,吩咐青海门弟子退到一旁,就地生火,又取出干粮与水,充饥御寒,却依旧饿着一众太白门弟子。


白茶老翁亲自请龟有道师徒过来落座,道:“请龟先生留下,与司马茬共成大事。”自烟姑将邙山掌门之位传于虎跃后,龟有道心灰意冷,离开邙山,于江湖行走多日,愈发寒心,只剩为爱徒报仇一事。


“龟先生大才,只当一江湖散人,岂不可惜?”白茶老翁又道,“邙山理应由先生统管,方能日渐兴盛。司马茬为先生鸣不平!”龟有道脸色微变,陷入沉思;牛一方暗道:“这老妖翁又要蛊惑人心,龟有道心志已偏,怕要走上歪门邪道。”


白茶老翁又道:“先生与青海门联手、共襄大事罢!他日铁马到手,你我二人一同修炼《六阴梅花经》,联手诛灭倚天魔女鹿南风,为先生之爱徒报仇。我青海门亦必举全门之力,襄助先生夺回邙山派,施展大才。你我二人终成一派宗师,流芳百世。”


此言一出,奚上鹜、云上凫、田上彘三人眼中亮光闪动,心中窃喜,焦急等着师父答案。龟有道眼里精光一烁,朗声说道:“我龟某人向来快人快语,今日与青海门白茶仙翁击掌结盟,共襄大事。”他一个江湖散人,在正道上无所作为,自然不甘,此刻终于投入青海门行列之中。


真是喜从天降,白得一个得力助手,白茶老翁哈哈大笑,声音响彻云霄!


退回太白门的众人不敢离去,竹鸽菊鸽谢过燕时飞、凤霜天、江带鹤等人的仗义相助,请众人前往太白门厢房歇息。众人却道,太白门危机时刻,愿与太白门同进退,今夜不同以往,虽退回门后,却须时刻提防白茶老翁与龟有道等人。


众人守在大门之后、大院之中,太白门弟子取来热酒、粮食与火盆,与众人充饥御寒。秦凰衣注意着门外的动静,叹道:“白茶妖翁倒会挑时辰,令狐小圣不在,正是抢夺铁马的好时机。”江带鹤便问:“太白门忽遭厄难,两位小鸽可派人报信与令狐小圣,告知此事?”


兔一会道:“江少侠放心,三日前,我与师父在镇上撞见白茶老翁,知晓青海门意图,便将青海门围攻太白门的消息放了出去。此刻,消息必定传得沸沸扬扬,令狐小圣想必早已听到风声。”竹鸽道:“师父听到风声,必定快马加鞭赶回太白门。”


众人纷纷夸赞兔一会聪慧,小娃娃承赞之后,脸上露出一丝笑意,眼里却透着担忧之情。燕时飞道:“香山比剑前两日,青海门的白茶妖翁,便要进犯我倚天教,妄图夺取铁马首。可惜啊,荆州有三鹰三雁坐镇,镇守严格。妖翁难入荆州,他便转而北上,前往太白门,先夺取铁马腿。”


原来白茶老翁早有预谋,众人背后惊出一身冷汗,又听燕时飞道:“三鹰三雁已飞鸽传书与姑姑,告知此事,并言明白茶老翁北上。令狐小圣若与姑姑一道儿,想必他已知晓白茶老翁的行踪。”


竹菊二鸽及一众太白门弟子大喜,若令狐峥与鹿骄嵘一道儿,他必知晓此事,快马赶回;若鹿骄嵘也一道前来,两人联手,何惧门前的白茶老翁与龟有道!众人心中的大石顿时消失大半。


湘水门弟子却另有好奇,当日夏荷衣忽然不知所踪,怎跟燕时飞、凤霜天一道出现在太白门,戏弄白茶老翁。朱鹮衣最先问出心中疑惑,荷衣浅浅一笑,神情带着三分忸怩,春梨衣指了指凤燕二人,道:“他二人将你劫走的么?”


“听说你是小寒鸦,一张嘴百说百中,果然名不虚传!”燕时飞哈哈轻笑,说道,“小姑姑的确是被我跟凤少主劫走的。”众人愈发好奇当众缘由。


燕时飞娓娓道来:“当日白茶老翁等人离开荆州,快马北上,我便暗中尾随,后来在一家客栈遇到了凤少主。”凤霜天道:“香山比试之后,我独自一人游走江湖,日子平平淡淡,直到那一日在客栈里遇见了燕小公子。鹿姐姐对这个小侄儿颇是宠爱,当日在明月山下,因着一株海棠花,我二人有过三招之缘。那日与燕小公子斗嘴几句,得知他暗中跟踪青海门白茶老翁,我一时兴趣,也加入其中,闲来无事,又看在鹿姐姐的面上,先给那老妖翁添添堵儿。”


“我姑姑与令狐小圣是夫妻,夫妇一体,荣辱与共;老妖翁打太白门的注意,就是跟我姑姑过不去,我岂能坐视不管,何况老妖翁与我倚天教还有一笔血海深仇。”


燕时飞前一刻咬牙切齿,后一瞬间便笑得颇是得意,道,“我与凤少主一路跟踪白茶老翁上太白门,未被察觉,正苦思冥想如何给他添堵儿,就碰见了湘水门弟子,尤其是小姑姑也在。”


秦凰衣饶有兴趣地问道:“假扮鹿教主的法子出自何人之手?”凤霜天与燕时飞齐声说道:“英雄所见略同,不分先后!”朱鹮衣道:“你们既要荷衣假扮鹿教主,戏弄白茶老翁,尽管与我们说一声便是,何故悄悄的就将人劫走了?唉,荷衣忽然失踪,可又急坏我们。”


江带鹤自始至终一言不发,只静静听着,但目光时有落在荷衣身上,柔情款款,尽是关切之意。燕时飞抱拳致歉,道:“对不住了,权宜之计!”


“若与你们招呼一声,江少侠未必同意。”凤霜天嘴上如此说,心里却暗想:“假冒鹿姐姐,戏弄白头老妖翁,若被识破,便有风险,你未必同意荷衣姑娘与我们一同冒险。”她面上多了一丝笑意,道:“我与燕小公子便先斩后奏将人劫走,用完了再全须全尾地送回去。”


果然是两个胆大包天的人儿!湘水门弟子的目光慢慢移到了夏荷衣身上,荷衣道:“当天夜里,我是在廊下被他二人点了穴位带走的。”当时燕时飞担心吓到她,笑脸相迎,轻声宽慰:“小姑姑不必害怕,我们二人有一事相求。”


燕时飞与凤霜天将荷衣带到了破庙里,一堆篝火烧的劈啪作响。凤霜天开门见山地说出心中想法,荷衣登时目瞪口呆,只觉荒诞至极,她甚是惶恐,道:“我……我怎能假冒姐姐,不……不成的。”


凤霜天道:“你与鹿姐姐是孪生姐妹,音容笑貌一模一样,你换上她的衣服、假扮她,谁也看不出来!”夏荷衣急道:“我与姐姐容貌一样,可……我哪里有姐姐的威严、英气、高傲及霸气,即便换上姐姐的衣裳……也不像她,倒……显得沐猴而冠,惹人笑话。戏弄之人是青海门的白茶老翁,他想必一眼就能辨认出真假。”


荷衣心中的担忧,不无道理!燕时飞正色道:“小姑姑,我二人并非一时兴起,平白去戏弄白茶老翁。他此番上太白门,意在夺取铁马腿,此事关乎重大,令狐小圣与姑姑皆不在太白门,单凭四小鸽,未必能拦下他。”


夏荷衣震惊不已,知晓此事关乎重大。燕时飞一脸严肃,又道:“你若假冒姑姑,先出现在太白门,便能震慑那老妖翁三分,叫他不敢轻举妄动,如此拖延时间,等待姑姑与令狐小圣赶回来。”


凤霜天问道:“夏姑娘,可愿与我二人一道儿,先对付那老妖翁?”夏荷衣道:“我大师兄……”凤霜天却先打断了,道:“湘水门弟子若同你一齐出现,青海门一眼就能看出你是假冒的。但你与我们二人一起,就能骗过那老妖翁。”最后一句,凤霜天嘴角上扬,笑靥如花。


夏荷衣知铁马事关重大,不宜拖延,她力持镇静,眸光忽然变得坚定,道:“好!”燕时飞与凤霜天大喜,催促夏荷衣换了衣裳,戴上山口明珠冠,腰缠小青鞭,俨然一个活生生的倚天教教主。


凤霜天左右打量,眉心微蹙,道:“果然少了些威严霸气,你二人虽是孪生姐妹,容貌一模一样,气质神情终究不不同,鹿姐姐如牡丹华贵耀眼,你似小荷清丽脱俗。”


夏荷衣骤然紧张,燕时飞急忙宽慰一二,又做出鹿骄嵘寻常的神态举止,教她模仿。凤霜天笑道:“若非你是男子,就由你来假扮鹿姐姐,必定惟妙惟肖,能以假乱真。”燕时飞自幼跟在鹿骄嵘身边,由她教导,自然清楚姑姑惯有的神情言语。


夏荷衣照着模仿,有了几分神似,又生新的担忧,道:“白茶老翁同我问话,我……如何应答?若言语举止不当,只怕露出破绽。”


燕时飞拍着胸脯,道:“小姑姑只需往那一站,不必多言,万事有我和凤少主来应付。若青海门的人真要动手,也有我们二人拦在你身前,不叫你轻易漏出破绽。”


凤霜天盯着荷衣腰上的小青鞭,道:“燕小公子,你可会使青龙任月鞭,你教夏姑娘两招,以防万一。”燕时飞猛然大悟,直夸赞好,又点了点头,取来小青鞭,道:“小姑姑,这小青鞭是假的,我自己染成青色。我教你一招‘纵虎出山’,逼不得已你再使出。”


夏荷衣在燕时飞的指导下,苦练一夜,终于学会那“纵虎出山”一招的精髓,青鞭甩出,竟有几分鹿骄嵘的神韵。燕凤二人连连叫好,天一亮便急忙赶往太白门,合三人之力,戏弄白茶老翁。


燕时飞与凤霜天满心欢喜与期待,夏荷衣却惴惴不安;如今回想起来,白日里的种种皆恍如梦一场,她道:“我假冒姐姐,见到白茶老翁,心里不由得一虚,后背冷汗涔涔;他与我说话,我手脚都在抖;被逼得挥鞭出招,招式虽无误,心头却在颤。”


江带鹤问道:“害怕了?”荷衣实诚地点了点头,江带鹤又道:“可后悔?”荷衣却摇了摇头,忽而一笑,如小荷绽放般清丽无匹,道:“戏耍那老翁一番,我挺欢喜。”


江带鹤见她一笑,也跟着笑起来,道:“顽皮。”他伸手就拍向荷衣脑袋,但见旁人皆在,又急忙缩了回来,只在心中说道:“我不求你像鹿教主那般精明能干,只求你平安喜乐。”


今夜,众人要提防青海门等人,便分批歇息,然一夜无事,直到翌日清晨,金光撒落,便听到鱼子非等人在门外叫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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