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昏暗,黑云涌起,一抹红霞,刺破苍穹,形态诡异,恰似地火。
一支小队商旅来到鄯善关下。商旅共有三十余人,多数骑着高头大马,也有几人骑着骆驼。其间,还有十几头驼着货品的骡子。旅客身上穿着御寒的皮衣,头上戴着防风的毡帽。沙罗半岛的秋冬季节,天气十分寒冷,游牧族人很早就会用动物的毛皮缝制衣物。
跃龙纪时,半岛雪驼山南坡的佧马部落很强,出现了智者佧马力。他用石刀将兽皮割下,把兽皮上的血汁刷洗干净,用平整的石头捶打,使之成为柔软的毛皮后,用穿有兽皮筋的骨针缝制,制成了游牧族的第一件毛皮大衣。
虽经历多少年变迁,沙罗半岛毛皮工艺大致未改,行走四方的商客依旧用毛皮大衣御寒。这支商旅装束未有二致,大衣光板朝外,毛朝里,款式为开襟、窄袖,长条形翻领。为了应对北方更加寒冷的天气,皮衣的左袖口还缝接了毛皮手套,手套毛朝外。他们脚上穿着厚毡靴,也是经过精细的制作。
商旅中有几人戴着帽子,插着羽毛,有猫头鹰的短羽,鹖鸟的羽毛,锦鸡的羽毛,也有大雁的长羽。在沙罗半岛,插羽毛的习俗流传甚早,除了起装饰的作用,亦是一种对鸟羽天使的崇拜,是一种原始、淳朴、爱美的天性流露。
一个络腮胡汉子下了马,到土关城楼下与守军攀谈,一边交流着,一边拿出安兰通关文碟,还手塞给守将一袋沙罗铜币。守将面露微笑,放一行人进入鄯善关。
鄯善关是漠海西边最后的关卡,此关为缚波部落所筑,已经历数百年风沙侵袭。城池原本不大,修筑时工艺十分粗糙,加之后期维护不足,眼下受损非常严重。土墙只有一丈多高,荒草丛丛,野鸡乱飞。
鄯善关共有东、西两门,人口大约有一万。过去商业繁荣之时,此城商旅驼队着实不少,城中贯穿东西的大街甚是繁华,常见尘服大陆异域之人。如今,受舒翰封疆所限,鄯善关与安兰商业大受影响,城中大街的沿街商铺关了不少,许多居民躲在家里御寒。
韩骞就隐身在这支商旅中。他骑着一匹青鬃马,穿着厚厚的游牧骑士装,腰间挂着一柄弯刀。马鞍上固定着一个箩筐,周天裹着棉服,罩着绵缎皮袍,稳稳地坐在里面。
收到忽温传递的消息,韩骞有些不知所措。龟勒虽不知周薇心意如何,但他素知欲成大事的君主,必有不同常人的手段,如果周天落到天后手中,谁也不知会有何结果,自己虽是血驼部祭司,却不希望昭皇之子出现意外。
左思右想之下,龟勒提议韩骞混入一支商旅,西行直奔沙驼部的朔漠城。只要路上不出现意外,韩骞躲到了朔漠城,厥喜即便胆子再大,也不敢率人去捉拿追杀。
韩骞追随的这支商旅颇为特殊,主要为安兰祭司团服务,亦受雇于沙罗半岛各部落首领,以及亚夏中土各国,负责押送重要的文献资料、名贵特产。在安兰城内,这支商旅被称为阿里普,意为胜利的保护者。加入阿里普的门槛很高,除了刀法精湛之外,马术也要极为高超,箭术更是非普通勇士可比。
阿里普的首领叫亚坤,意为冷酷的火焰,正是忽温信中所提之人。他原本是灰锡草场呼达部的奴隶。一次,暴风雪袭击牧场,主人逃往他处,亚坤因身患重病,被遗弃在路边。碰巧布赤部落行经当地,忽温的父亲将他救了出来,并留在身边做了贴身的侍卫:买提。亚坤与忽温年龄相差不大,一起拜著名刀客尼贾为师,除了学习刀术外,还掌握了不少行军布阵之法。
尼贾有一位好友,乃是敕胡刀客乌代,两人曾在驼山共研刀法,建立了十分密切的关系。为了扬名天下,尼贾与乌代一起前往昭阳,同帝都众多剑术高手较量。那时,亚坤与忽温年龄不大,陪着尼贾在昭阳待了多日,亲眼见证了昭皇统治的强势,心中都对这位大帝敬佩无比。
尽管乌代与尼贾刀法绝伦,但并非是无敌于天下。剑术高手燕云出山,一胜乌代,一平尼贾。经此一战,三人惺惺相惜,一起登上寻龙峰修习。
亚坤与忽温本有心随同,偏巧忽温父亲病危,两人只好返回沙罗半岛。忽温接替父亲做了首领,亚坤则成为他的副手,使布赤部落发展壮大起来。到了后来,忽温归附血驼部,派亚坤加入阿里普,成为如今阿里普的掌控人。
前些日子,亚坤受帝国总务大臣桑楠所雇,带着得力手下出发,去了安湖西北畔边的安雀部,为桑楠的舅父送去采购的名贵药材。桑楠有四分之一的沙驼血统,其外祖父是沙驼部落贵族,外祖母则是安雀部首领的女儿。两人生有一儿一女,其中女儿嫁给廊中坤国桑家,生下了桑楠。桑楠舅父叫做多库,意为安湖的浪潮,如今是安雀部的首领。
亚坤与多库聊天得知,昭皇可能有后人在世,正流落到沙罗半岛。他率领部下刚返回安兰,龟勒就连忙请他前去商议。亚坤知道事不宜迟,招集了手下勇士,以替沙驼部督送亚夏珍品为名,将韩骞藏在商队之中。
商旅出了安兰城后,一路向西而行,经过密斯部和帕提亚部领地,来到了鄯善关下。亚坤一行人通关之后,走过几乎没有路人的大街,来到城中一家土墙院落围建的客栈。
这家客栈老板是缚波部人,其兄是缚波部首领鄯谟。鄯谟喜好刀术,是远近众多部落有名的刀客,武艺不及亚坤,但对阿里普十分敬重,故而亚坤每次出行,多到此客栈住宿。
客栈面积不小,马棚足可照料百余骡马,后院柴草堆则有小山般高。此时是商贸淡季,院子里冷冷清清,没有多少旅客入住。客栈中央有座二层土楼,共有几十个房间,楼顶插着一面旗帜,上面绣着缚波部的标志:猫头鹰。
亚坤的副手解弋吩咐手下,让伙计备好草料照顾骡马,又特意准备了防寒的毛毡。韩骞等人则在伙计指引下,各自先回房间休息,等客栈准备晚餐。韩骞逗弄周天玩了一会儿,有人招呼到大厅吃饭,他便抱着孩子下了楼。
虽然相处甚短,但韩骞与众人相处融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