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忘尘的话还是让他们忌惮了许多。这个地方似乎并没有重力的限制，上面的周煜杭带着严盼西落下来。孟桑向其他人使了个手势，跟班们立即形成了一个包围圈将我们围在当中。我们迅速调整好站位，把各自的身后交给了互相之间的默契。
严盼西的能力是什么，我还没有弄清楚。表面上看去，她似乎需要和周煜杭捆绑在一起，才能发挥作用。周煜杭的能力不过是控物罢了，可是在桃源里并没有物体能被他随意支配，所以他只能依靠严盼西行动——那也就是说，严盼西能凭空变出某种物品，不，是从水镜中反映的各个时空里借物。
赵戈程还没有什么动作，我和张海羽先将注意力放在了周和严那两个人身上。只要先拿下他们两人中的其中一人，能取得的优势绝对是大于1的。萧忘尘和断影则要为我们按住另外三人，等摸清他们的战术再想办法回击。
“海羽，这里地势复杂，我们绕路分散掉他们怎么样？”我示意他拉开严盼西和周煜杭之间的距离，各自应付一人。
他拉住我的手，与我掌心相对，一根重明化作的丝线缠上我的手腕，轻轻系住了我们。他点头答应道：“别走丢。”
水镜交叠的世界里，想在其中找到通路难免眼花缭乱。我们靠着通透视界比他们看得更清楚，用计使他们迷失方向一定行得通，也足以拖延时间，等萧忘尘打开重新通道。
在另外三十人的包围下，还是得先破出去。张海羽在我前面冲上去了，首先为我挡开一击。我从他背后转过，一刀挥至一人身处，那个人微微偏了过去，分外轻松地躲开了棘叶。只是这一下的交手，我与张海羽交换了两个眼色，意识到万和带来的这三十个人确实并非等闲。
张海羽握刀的手一紧，顿时黑光盈满了蓝色幽光。旁边的人突然跃起，我立即反应调整姿势，缩地移开。张海羽随即配合我，把刀引到了我上方，黑光划过那人的小腿一侧，留下的伤口泛着绀色火焰灼烧过的伤痕，痛感使他的动作慢了一瞬。二人如此协作打出了一手重明继焰般的架势，在张海羽收回攻势的一刻，我又正好接上一击，原地抬身抡刀而起，那人直接被我劈成了两段。
又是四人拥上来，我再次压底重心，翻到张海羽另一头。失去了左臂支撑的我，只能用棘叶杵地维持住平衡，于是只好用力抵着刀站起，快速转刀斩击。此时萧忘尘奔来，身后跟着五人，我和张海羽见状向两侧分开，让萧忘尘从我们之间穿过。再回过头接招，我们已经将九人困在其间。
我完全没有间隙能够顾及到万和那五个人的动作，正要与萧忘尘协同迎击，周煜杭又控制着尖刀投来。断影在另一头过去钳制，旋起月刃一并挡了回去。张海羽也脱开了我们的包围圈，准备到他身边援击。
“走。”萧忘尘对我偏了偏头，叫我跟着去，“这些人我来就对付行。”
我跟上张海羽，和断影之间又被三人隔开。眼见着孟桑、德诺里，带着新来的赵戈程毫无动静，我总觉得哪里怪异。始终找不到机会正面交手，被这些人消耗着精力，终归不是办法。我深吸一口气，将能量运送到左边，重明展开一翼，绀色火溅射而出，落到前面几人身上，很快烧遍了全身。接着我又不断向前进击，携着半边的重明烧过人群中。张海羽来不及阻拦我，只有起刀杀伐。在我们的剧烈攻势下，剩下的人全部倒下了。
“你做什么！”张海羽过来，瞳光微颤着，竟是在慌张。
透过水镜可见，我左半边的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从脖子蔓延到了颧骨下。我过分依赖重明了，衰弱一直隐隐持续着，只要超越了某个限度就会造成这样萎靡。而张海羽从未像我一样在短时间内调动极大的能量，是我玩脱了。
“不用管。”我神经紧绷着，根本不在乎这些。
萧忘尘那里的九个人，身体都被他的页离击得四分五裂。因爆体炸开的血液混在地上的水镜里，镜面染红了好几块。他稳下动作，淡淡走到我身边，伸手用食指刮过我坏死的左脸。“你的身体承受不住重明的骤燃，别再这么用了。”说完他放下手，面无表情经过，站在了万和的无名神使面前。
孟桑笑着，遍地尸首支让他越来越激动。“你是不是以为自己赢定了？”
“你忘了吗，这里是我萧忘尘的主场。”他边说边用拇指擦动页离的扇骨，使页离反复收合与展开。他的语气也沉静地可怕，完全没了平日里的轻快，“还需要我告诉你，我是什么人吗？”
“所以呢？你是什么人？”孟桑颇有兴趣地扬起了下巴，“印十一萧家居然藏了你这么个货色？真难得啊。”
“百年前我离开印十一回到这里，不过是想试试，能不能找到真相。你猜——后来怎么了？”萧忘尘眯起眼，眼中意味不明，就连我也不知道他打算做什么。
“嗯？”
他迈前一步，突然提升了音调：“该死的人不管在哪种结局里，都是该死的！”说完页离被他甩出，孟桑的头颅随之离开了脖子，受力旋开，抛落在水中。无头的身体在原地前后晃了晃，便拍在地上溅起了些水花。
孟桑的死亡并没有让剩下四个人显露出一点恐惧，我心中怪异的感觉愈加强烈。但萧忘尘的动作直接迫使双方开启了新一轮回合，他拐至旁边的赵戈程面前，一手掐住了对方的颈部，逼向了后排。而断影率先踩过两侧的水镜，出现在了后方的德诺里身侧，架起月刃压制。时机正好，我与张海羽按照约定的计划，朝周和严二人下手。
他们依旧有时间反应我们的动作，严盼西又从周围水镜当中的时空里抽出了钢条、玻璃等物品，一波又一波地砸过来。然而这种用到烂的战术我习以为常，刀花挽动，与乱七八糟的物品碰撞，乒乒乓乓作响。
我反手握住刀，以刀尾的短刃刺入了严盼西的小臂，牵着她钻入了万千水镜中的某一条路中。
她吃痛地挣扎，可棘叶的短刃上分布了细小的倒刺，想要将手抽出去，就必须承受更大的痛觉。我一路奔跑，拖行她绕了几圈，才拔出了刀刃。她疼得大叫，抓住手臂侧趴在地，控制不住生理性地颤抖。
“你以为……我只能借物吗？”她面色苍白，哆嗦着讲出这句话。
我心一紧，马上明白过来她说的是什么，便观望了几眼边上的水镜。如果她能瞬间从其他时空中借人过来，凭我现在的状态绝对打不过，最好的办法只能暂且把她留在这。
我后退了几步，趁她还没有动作，马上顺着张海羽系在我手腕上的丝线，沿路跑了回去。可返回的时候才发现，原来我刚才并没有走出去多远，按照速度估计的话，只有五十多米的样子。
我赶回原点，情况却有所变化。除了赵戈程，还有两人都已被杀死，可遥遥听见萧忘尘在和赵戈程说什么，张海羽以及断影都阴沉着脸。我猛然间意识到了那迟迟不散的怪异感到底从何而来。
“你说得对，我们有后手。”赵戈程虽作为继任没多久的神使，却始终有份自信在身上。
“我劝你别使诈。”萧忘尘弯起眼，拿着页离凑到他颈处，“我随时都能杀了你。”
“那你就杀我，反正我已经种下了‘熵逆转’的种子，你们得意不了多久。”他睁大眼，不退缩半分，“你一定不知道‘熵逆转’是什么吧？”
“熵？”这是萧忘尘第一次对这样的物理名词发出疑问，原本他是选择忽视的。
他不懂是正常的事情，只有我和张海羽会明白赵戈程的意思。
“熵”是一个体系内的混乱程度的度量。它代表宇宙万物的秩序，都是由有序走向无序、稳定走向混乱，它指向了消亡的必然结局，就像破镜不能重圆、人死不能复生。
当赵戈程说出“熵逆转”这个词汇的时候，以我的认知，在这样场景下就是无稽之谈。如萧忘尘所说，我们所认为的恒常规律在这里不起作用。试想万一“熵逆转”真的成功，我们做什么都是徒劳。
我想不明白，上前质问：“就算是熵减，其过程同样需要消耗能量，你怎么可能实现完全的‘熵逆转’？”
自始至终我都忽略了一个巨大的问题——能量与质量不守恒。新来的严盼西和赵戈程，一个从时空中借物借人，是必然会导致质量的异常减少和增加；另一个想要“熵逆转”，也一样违背了能量守恒定律。
赵戈程大笑：“不然你以为我们来桃源干什么呢？”
“桃源是你们能来的地方吗？”萧忘尘终于容不下他在我们面前跳脱不停，手臂一摆，用页离截断了他的脖子。
“忘尘。”张海羽没有阻止他，只是问道，“你知道会发生什么吗？”
“不知道，违背规律发生的变数我看不见。”他摇头，目光落在我们身上，“告诉我，我想办法。”
张海羽低头看着脚下的尸体，向后退了两步。“或者说直白些，这几个都会复活。”
“刚刚废了这么大力气，他们也只是在试水，等下还不知道会怎样。”我跟着散开，迟迟不敢放下刀。
“没多久了。”断影能说出这句话，就说明时间最多只剩下两分钟了。
“那我就提前打开通道，你们尽量别和那些杂碎纠缠太久，把这五个人引出去。”萧忘尘退回到我们中间的位置，相互示意之后，他转开了页离。
地上的水稍有变换的趋势，尸体便已进入了复原的状态中。他们按照被杀死的动作倒流，以诡异的姿势拼合了回去，并抽去了稀释在水中的血液。这一进程发生得很快，完全是在眨眼间结束的。
通道才打开了一段，上下还未产生连接。萧忘尘明显有些急迫，页离在他手中翻转开合，加速扭曲着这地方的空间分布。
万和的人活过来，并携带着重生前的记忆。严盼西也火急火燎地追出来，看见这场面才露出一个放心的笑。
孟桑得逞地伸展着四肢，说话声调忽高忽低：“你不是萧忘尘吗？怎么蠢到连我们这一步都没猜到？别着急呀，游戏才刚刚开始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