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亭君与空心大师确实是故人,楚亭君小时候两人见过几次,后来再也没有见到。
他知道祖师叔在南方秀青山上秀青禅寺当方丈,因此刚才见到秀青禅院的门额,就推断出院主是谁。
只是没想到,小豆子和空心大师也是熟人。
“鄂州两个预言,也是祖师叔您所提供?”
“哼!”空心大师扬起下巴,“难道你真以为是那孽障的本事?”
楚亭君急了:“祖师叔,小豆子不是孽障!”
“哼!”空心大师继续鼻孔朝天,“你懂什么?你家那老树皮懂什么?我说是孽障就是孽障,也只有我有权利叫她孽障!孽障!”
“祖师叔,晚辈告辞!”楚亭君站起作揖,转身就走。
再坐下去说不定会忤逆尊长。
“哎,站住!你俩都一个德性,一言不合转身就走。”
楚亭君站定,回身:“‘你俩’,指谁?”
“谁?还不是那个孽......”空心大师连忙改口,“你家那颗小豆子!”
楚亭君顿时眉开眼笑,走回来长揖到底:“多谢祖师叔提供预言,助晚辈和小豆子走过难关!”
空心将脸侧向一边:“哼!我是看在老树皮的份上!”
楚亭君再次在圆凳坐下:“晚辈就知道,您最念故友之情了!”
“那当然的!”空心傲然,说出的话却是另外的意思,“老树皮说早晚出手拆散你们,我当然得顺从他的意思,助你们终成眷属;他说百年安庆王府,岂能容一个扭着鸭步、言行粗俗的小盲流充实后院,我偏要......”
“祖师叔!”楚亭君急忙阻止,慌忙向门外看去。
万幸,小豆子没有跟进来。
“祖师叔,他真的这样说?”
空心撇撇嘴:“那还有假?他嘴巴什么话说不出?”
楚亭君有点慌乱:“什么时候的事?”
“去年,你们进京时,我亲自去告诉他,他却骂我为了私利强改他人命运;骂我去救人纯属做无用功;骂我连累楚家;骂我想害他武功归零;他叫我‘滚’赶我下山......”
楚亭君几乎招架不住。
原以为随着时间流逝,两位长辈之间的恩怨渐渐化解,谁知根本化不开!
不过,祖师叔愿意帮助小豆子,站在他和小豆子一边,就是好的。
于是站起来,激动地说:“好,我站祖师叔一边!祖师叔,您跟我回安庆,咱们大干一场,让老树皮服气认错!”
他的意思是让老树皮承认错看了小豆子。
空心大师却理解成报复老树皮斥骂自己的仇恨。
“哈哈!”空心大笑,“好,只要能让老树皮膈应,怎么痛快怎么来!”
忽然想起什么,又收敛笑容:“不行,有些事情必须先和你讲清楚。”
楚亭君紧一紧脸色,正襟危坐:“请讲!”
空心大师神情肃然,沉声说:“我讲述过程中,无论讲得如何不合情理,你都不要插话打断。等我讲完,你自然明白。”
“好!”楚亭君庄重应诺。
空心大师开始他的讲述:“庚子年冬,我在南方秀青禅寺已经修炼三十三年......”
这开头第一句就不合情理:现今是己亥年夏末秋初,明年才是庚子年,祖师叔说的是未来之事?
当然楚亭君并不插话,只是凝神静听。
“我潜心苦修,积善积德,终于得到青埂上仙召唤,来到青埂峰脚下。”
楚亭君再次触动:青埂峰?传说中的仙山,真有此山?
只听大师继续讲述:“青埂上仙说我已修炼到第一级,赐我出入两个阶境的自由,鼓励我再修炼九年,争取荣升第二级,到时可获得攀登青埂峰的资格。谁知、谁知......”
这时空心的语气带上了悲怆:“我到达第一级没几天,就把修为折腾完了!”
楚亭君同情地看着他。
得到同情,空心大师更有耐心:“你当知道,青埂峰境界分为十个阶境,每个阶境为三年,我既修练到第一级,可自由出入过去及未来各三年。也是我耐性不够,上仙话音刚落,我便念动咒语,飞到下一阶境去。”
乘虚御风,遨游无穷?简直不可思议!
若不是小豆子种种神奇在先,楚亭君很难相信这位祖师叔的话。
只听祖师叔继续说:“在下一个阶境,我看到未来种种种种,皆是冷眼旁观,直到见到那个孽,哦,那个小孩............”
楚亭君身形一滞,眉梢挑起。
飞到未来的空心大师收回目光看近处,看到笊篱城某一府第的后院,一个病弱的小女孩斜靠床头,将一张书页丢进焚稿盆。
书页转眼化为灰烬。
女孩又从床头柜拿过一页诗稿,凝神看了一会,丢进焚稿盆。
再拿起柜上的一叠诗稿,不再看一眼,尽数丢进盆里。
焚稿盆腾起一团火苗。
女孩仰头看着床顶,叹出长长一口气,头向床里一歪。
“不可!”空心伸出右手作制止状,却又收了回来。
“砰!”一个丫鬟端药进来,见此情形,丢掉药碗扑过去,抱住女孩大声呼唤:“小姐!”
任凭丫鬟如何摇晃,小女孩毫无回应。
空心于心不忍,念动咒语,急促飞回原来的阶境,想制止悲剧的发生。
可惜,等他飞到那后院墙外的街上,听到的是丫鬟喉咙嘶哑的呼唤:“小姐!”
迟了,小女孩已经殒命。
现今,京城庆寿禅寺秀青禅院里,向晚辈楚亭君再次讲述那一幕,空心大人仍然叹息:“唉,厚厚的一叠诗稿,想必是十几年的心血,看都不看,丢进火盆,烧了......特别是那神情,那眼眸,我从未见过如此万念俱灰之人......”
凝神聆听的楚亭君不知焚稿女孩为谁,却犹如身临其境,渐渐双目蓄泪。
只听祖师叔继续说:“她是谁?究竟遭遇什么落到如此地步?我念动咒语,飞到三年前查问。”
谜底渐渐揭开,听众楚亭君忽然有点心悸。
“原来是江府三小姐,三岁被亲生父母从京城送回老家笊篱城......”
楚亭君凛然变色。
江三小姐,不就是小豆子!
小豆子曾经在明年冬末,焚稿身亡?
喉头有着万千疑问,都抵不过这句话:“小豆子焚稿身亡。”
心内一痛,楚亭君急切出声:“不可能,祖师叔,这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