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我们的速度，午后便能入城。只是我离开巴州不过四年时间，相貌并没无太大变化，贸然回去，恐会被认出。”祝筠安顿好叔徜，整理好客舍，掩上门扉担忧道。
“你之前也是这样温和的性格？”叔徜问。
“差不多。”祝筠乖做在椅子上点点头。
叔徜眯起眼将祝筠左右打量一番，笑言，“你若扮成姑娘，必也明媚若风。”
“绝不可能。”祝筠头一扭，瘪嘴道。
叔徜拖着下巴，猛地一拍手，“那我便帮你打扮成粗犷的汉子，你再张狂些，行为举止同你素日反着来，纵人有相似，见你性格乖张，也不会冒然断定是祝家公子回来了。”
“这也忒难。”祝筠犯愁。
“实在不行就用这个，”叔徜掏出一顶帽围，饶有把握，“入城后，我做琴师，你做画师，对外便称知己好友，同游九州。”
“琴师？”祝筠诧异。
“你莫不是忘了我的本领？”叔徜特此展示了自己修长的手指。
“我知道，但是离开幽州后，我便不曾听你抚琴。若你不喜，用不着为我勉强。”祝筠道。
“不勉强。以我的琴技，必能成为城中大户的坐上宾。你我形影不离，就有机会查明当年事件真相。”沈叔徜看着祝筠的眼睛坚定道。
“辛苦你了。”温暖和感动袭来，祝筠嘴突然笨的不知道说什么。
“你们巴州有什么好吃的，快端上来犒劳犒劳我。”叔徜乐道。
“喔喔，”祝筠连忙应声，“小青笋爆鸡，鲜嫩野菇汤，白糖糯米糕，都是巴州特色，尤其小青笋，又嫩又脆，别处可吃不到呢。”祝筠蹦起来，像只活泼的兔子，“你且稍候，我这就去找店家上菜。”
巴州城内，贩夫走卒往来叫卖，春雨后的的嫩笋和绿油油的菜最是亮眼。时有马车驶过，轮下尘埃腾起半人高，引得酒肆前的红灯笼也随着这阵风荡着。灰瓦白墙下缩着讨饭的乞丐，蓬头垢面的晒着太阳。
巴州城内多商邦，但凡四体健全的，皆不至于街头乞讨。真若沦落街头，必也是各有各的苦楚。幸而巴州富庶，大户人家的残羹冷饭也养活的了他们。
乞丐堆里有个傻子，傻子捡了个朋友，是个下肢残废的哑巴。那是一个雨天，傻子意外讨到两个炊饼，快乐的傻子回破庙时碰见了快饿昏了的哑巴，傻子分了一个饼给哑巴，于是他们成了朋友。傻子不会别的，讨饭也只会伸手说“吃、吃”，是的，他们连破碗都没有，不过这对哑巴来说，足够了。哑巴有力气后，就跟着傻子一起在城里讨饭。哑巴是个残废，傻子就背着他走街串巷。
“吃、吃。”傻子对着一个个过路人伸手。哑巴跟在身后，也“啊、啊”的张口。讨不到是常事，讨到是幸事。
今天，他们走运了。
两个进城的俊秀公子，在他俩身前停了下来，戴帽围的那个给了他们好多铜钱，背琴的那个给了他们两张炊饼，肉馅的炊饼。
“那么多铜钱，当心他们被别的乞丐盯上，抢了去。”背琴的公子说。
“我就是担心他们被抢，才给的铜钱，不然就给碎银子了。”带帽围的公子说。
傻子听不懂他们说什么，但肉饼很香，他狼吞虎咽起来，不时抬头催激动地落泪的哑巴快尝尝。
高照一行人骑马进城的，因着伪造路引消耗些时间，到了晌午才入城，高照牵着马，相看街边的餐馆。
“我听长安说，巴州的笋怎么做都好吃，来都来了，就尝尝呗。”张冉殷勤提议。
“前面那家柳月楼看着不错。”陆六抻着脖子眺望。
高照一撸袖子，抚了一把胡须，一声的豪放吆喝，“走，爷请你们下馆子。”
周凌牵着马，闻声一颤。
傻子吃饱了，背着哑巴回破庙。哑巴一手攥着钱，一手攥着半张饼，眸中思绪万千。忽有一行人马映入眼帘，哑巴瞳孔一缩。眸中人越来越近，面容越来越清晰，哑巴浑身都战栗起来。
傻子察觉到背上异常，撇头担心哑巴，哑巴却似发了疯的从后背跳下来，跌在地上，手里的钱和饼撒在地上也顾不得，连滚带爬迎向那一队人马。
傻子害怕的“嗷嗷”喊起来，一狠心撇了地上的钱和饼，追上哑巴。
“两个疯乞丐，怪可怜的。”张冉浑身上下摸出三个铜板，递给哑巴。
哑巴没有接钱，径直略过张冉，爬向高照。
“头儿，小心！”陆六弯刀出鞘，抵在哑巴喉头。
“吃、吃、吃。”傻子弓腰伸着手，想解释自己只是来讨饭的。
“慢着。”高照按下陆六的刀。
哑巴抓着高照的脚，抬起头，已是泪流满面。
高照蹲下去，盯着那张脸看着良久，方难以置信道，“小丁？”
哑巴连连点头。挥着袖子，一把抹鼻涕，一把抹泪。
“小丁是谁？”张冉疑惑。周凌和张冉一样疑惑。
“什么！”陆六大惊，收起弯刀，随着高照一起俯下身，摸了摸哑巴的肩膀和腿，叹了口气，“双腿折了，肩膀应该是被人穿了琵琶骨，喉咙听声音应该是被喂过火炭。”
“怎么会这样！”高照攥着拳头。
“此处不是说话之地。”周凌留意着环境，已经有不少人看过来了。
“冉子，就近租个院落，多少钱都行。”高照吩咐。“跟我走。”随后扶着小丁，温声道。
小丁却摇摇头，推开高照。此时，他也冷静许多。将军一行人乔装入巴州，必然有重要事情。巴州水深，自己一身武艺都栽在巴州，将军此行必然艰难。虽然混在乞丐堆里，背后保不齐就有双眼睛盯着。此时与将军相认，被有心者怀疑自己是将军的暗桩，必然会令将军举步艰难，甚至前功尽弃。
“不便。”他遂在高照手心写到。
“无需多虑，都是鄂北军的兄弟，我岂能坐视不理。”高照拍拍他的肩膀。
张冉办事麻溜，很快就寻到一户人家。那家人收下钱，立马腾出宅子，投奔城郊亲戚家。陆六背着小丁，张冉领着傻子，一起在小户宅院里安顿下来。
高照和陆六忙着询问小丁销声匿迹的这两年发生何事，周凌察觉出小丁影卫的身份，便借口出门买吃的、请大夫，张冉挠挠头，主动担下劈柴、烧水的任务。
“小心……巴州县令。”小丁按着喉咙，勉强发出气流声，“我查祝家，被捉。他们逼问我，欲灭口，我谎称是毛贼……才躲过一死。从牢里出来，出不了城，只能、乞讨。”
“这巴州县令好大的权，滥用刑罚，岂有此理。”陆六拍案。
“将军……祝氏一案，背后有阴谋。”小丁看着高照，一字一顿道。“我偷了卷宗，藏在、城西破庙佛龛下。”小丁又道。
“卷宗失窃，你又翻进祝家宅院，所以，那县令对你用刑是逼问你卷宗下落。”高照道。
小丁点点头。
“那祝家又什么牛鬼蛇神，凭你影卫的身手都逃不掉。”陆六唾弃。
“是行家，衙门的人。”小丁叹息。
“你不是在祝家被捉，怎么又冒出衙门的人。”陆六不解。
“祝家和县令串通，比我、原本想的更密切。”小丁竭力压着嗓子回答。
“呵，看来咱来这一趟是为民除害。”陆六豪情万丈。
“将军、不该认我，”小丁又道，“他们怀疑我、留着我，万一是拿我做饵……”
“瞅你这说的什么话。就算是饵，他也没本事钓的起咱这条鱼。咱要是不闻不问，老甲知道不得弄死我。”陆六乐乐呵呵地摸摸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