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两只棕色的松鼠蹦蹦跳跳的登上石阶,它们一前一后,似乎是在争抢叼在嘴里的松果,蕞儿弯腰伸手抚摸着它们的脑袋,它们竟全然不怕,“吱吱吱”的叫出声来,还拿毛茸茸的尾巴往蕞儿的手上蹭,模样十分可爱,茶姐雅然一笑,开口问他:“唉,蕞儿,咱们现在该去哪呢?”
他也一块儿笑开了,抬头回答茶姐说:“嗯...我们先回家休息一些日子吧,回到眠水去……”
“回...家?”茶姐忽然眼前一亮,点点头,“啊,对啊!我们真的该回去看一看了。”
“嗯,咱们现在就出发。”蕞儿笑罢纵身跃起,控制风场悬浮在半空,接着向她伸出了手,“欸,不知道我们的柒姐姐怎么样了。”
“我都不敢想象她在见到你后会有多开心。”茶姐借力跳到他的风上,落脚时还有些摇摇欲坠,只得赶紧蹲下身搂住他的腰,蕞儿托住茶姐的手并将她扶稳,又冲她笑了,“嘻嘻,我们一定会给柒姐姐一个惊喜的。”
“哎呀,别废话了,快走吧!”茶姐也按耐不住内心的激动,手指向远方催促起他来。
归乡的狂风一刻也没得停歇,两人相谈甚欢,不知不觉间,已经飞过熏风的城堡、百里的木桥、秸清的花海、红色的风车和与眠水相近的千花镇,黑夜逐渐化作白天,两人也越发接近目的地了。
熏风的花是古怪的,在这个季节,小路上曾见过的桂花仍然没有凋谢,蕞儿刻意的压低风向,顺手摘下一束举到茶姐的面前,清香甜美的气味实在令人难以忘怀,她忍不住夸赞道:“嗯~等咱们回家以后也在山上种它,有朝一日还能让你吃上桂花糕呢!”
“不~不~不...”蕞儿把花放到身后,摇了摇手指,不紧不慢的说:“种桂花不好,我想种奈果,酸酸甜甜的可好吃了……”
“哼,你想得到美,我上哪给你找去?!”
“呃...那等我回去要挖个池塘,然后在里面养上几条鲤鱼。”
“这个嘛,倒是听起来不错。”
“哈哈,对吧对吧?”
“唉?”
正打算开口说话的茶姐忽然愣住,她揉了揉眼睛,指向不远处的一座大山,还叫蕞儿快朝那里看。
“怎么了?”蕞儿问。
“那不是咱们的眠水山吗?”
“欸,是啊,这么说我们已经到了?”
茶姐摇了摇头,“哎呀,你看清楚点,是不是跟以前不一样了?”
“嗯?”蕞儿呆呆的眨了眨眼睛,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只是看着风儿即将刮过眠水山,便急忙解散了风场,和茶姐缓缓落回地面。刚一落脚,两个人就被面前所见到的景色给震惊到了,曾经长满杂草和乱木的山头之上被种满了纯白的铃兰,田间野地,有金黄色的向日葵朝阳而生,葵花杆上缠着的白色丝绸随风飘舞,好似亭亭玉立的美人静候佳音,石子路旁是嫩绿的芳草,芳草尽头是古朴的木屋,木屋周围种满桃树和李树,竹子编织成的栅栏围成了一圈,山间鸟儿传来欢快的鸣歌,驱使着他们往里走去,古朴的木屋上刻画着拙劣但好看的图案,门栏上晒着好几张破旧的渔网,三四个木桶叠在门前。
这时,一阵柔风吹来,响起清脆的铃声,蕞儿抬头向上望去,是一排带着笑脸的晴天娃娃,还有淡蓝色和青蓝色的风铃,璀璨精美的玻璃挂件下吊着好几张彩色的纸片,纸片的上面写满了各种祝福的话语,门半掩着,蕞儿小心地将它打开,金色的光影照射进来,灰尘在光中打转,里面的摆设一切如初,维持着记忆中离开前的模样,屋里有两张床,一张毯子被褥已经收起,另一张则是叠的很整齐,柒丫头并不在里面,但看得出,她才离开不久。
两个人从木屋里退了出来,顺着后山的小路往里走,沁人的香味融进了山间的每一丝空气中。各种各样的奇花异草也在路旁争相盛开,他们穿过一个凉亭,来到了一座花园里,木头架子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盆栽,无数藤丝缠绕在竹竿上,丝瓜已经开了花,挂在上面懒洋洋的,茶姐缩着身子踮着脚,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把它们全毁了,四五根木桩拦在路中间,上面长满了漆黑的木耳,蕞儿欣喜的用手戳了戳它们,抬头和茶姐道:“唉,要是能看到香菇就好了。”
“嗯?你想吃?”
“没有,我只是觉得它们很好看,而且闻起来的味道也不比花朵差。”
“呃...”
吸食花蜜的彩蝶像是听见了动静,扑动起翅膀在阳光中翩翩起舞,蕞儿跑上前去,伸手就要将它们盖住,不料被脚下的牵牛花藤绊倒,再起身时蝴蝶早已飞远,走在后面的茶姐捂嘴偷笑了起来,蕞儿也跟着笑,踮脚转身侧着脑袋说:“唉?真奇怪,这里的一景一物,我好像听谁说起过……”
“嗯?”茶姐点点头,不假思索的回答道:“听你这么一说,我似乎也有这种感觉...嘶,到底是什么时候呢?”
穿过花园尽头的藤条帘,那个熟悉的身影终于出现在了两人的面前,蕞儿开心的扑到了柒丫头的怀里,她没一时没反应过来,手中正在浇花的水壶被打翻在地上。
“嘿,柒姐姐,我们回来啦!”
“......啊,蕞儿,茶姐...你们?!!”柒丫头话还没说完就身子一软跪在了地上,激动的泪水止忍不住的流下,她紧紧抱着怀中的蕞儿,贴住了他的脸,哽咽着说:“真好,没想到...我们还能再见,欢迎回家。”
“哈,那当然啦!”蕞儿微笑着用手将她眼角的泪水擦去,可似乎忘记了方才在花园当中摔过的那一跤,手心里的泥巴倒是把她的脸给擦脏了,他俏皮的一笑,又用衣袖把泥巴擦去,可他又忘了,衣袖上沾过太多腥臭的血,茶姐急得走到两人近前,一把将蕞儿给揪了下来,搂着他的小肚子说:
“哎呀,你身上多脏啊?也不怕柒丫头嫌弃?!”
“啊?”柒丫头闻言赶紧摆手,回头指向身后的菜地,“不会不会,我在花园里到处忙活,也沾了不少的泥呢!”
“哈...柒姐姐你真厉害,居然能造出这么美的花园来,哦对了,以后我和茶姐一起会帮你打理的,我还要挖一个大大的池塘!”
“嗯,我要种桂花!”茶姐居然也抢着说。
蕞儿回头胆大的揪住她的脸,冲她开起了玩笑,“呃,茶姐...茶姐,不应该是种茶叶的吗?非要种桂花做什么?”
她不服气的哼了一声,撒开搂住蕞儿的手,又抱在胸前,“去你的,谁跟你说我非要种茶叶的?!”
“哈,那桂花要种在我的池塘边上。”
“嗯...这个嘛,我想也不是不可以。”
“蕞,蕞儿……”两人的话才聊到一半,柒丫头就喏喏的叫了蕞一声,他回头看去,柒丫头仍然是保持着原先的姿势长跪不起,她仰头含着眼泪,目光深情的望着蕞。
“呃,柒姐姐你这是做什么?”蕞儿戳了戳她的脸蛋,正打算去扶,可她却坚持要跪,并拉住了蕞的左手,“谢谢你,蕞儿,能见到你们平安回来,我真的很高兴。”
“谢我...什么?啊不,用不着跪下呀,快起来吧?”蕞儿捂着嘴,有些惊讶的看着她。
“唔...”
她微微闭上双眼,深吸了一口气,低头轻吻蕞的指关节,清风来的恰好,吹动三人的发丝,紫色的藤萝花瓣随风飘扬,草丛中蒲公英带着希望的种子飞向远方……
她终于说出了这么多年还未来得及说出口的话:
“感谢你,赐予我宝贵的生命,我却只能还给你一座...出现在梦境中的花园。”
——那一刻,两个人都明白了——
水潮苦别慕长梦,今夕相还百花园。
若非蕞君命相搏,人间何来许凤卿?
常年孤守寒山中,岁月渐进人消瘦。
问君可有悔中意?还愿以报滴水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