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九章 行政复议有理没用
书名:成败人生路 作者:书呆子 本章字数:10860字 发布时间:2024-04-07

第二九章 行政复议有理没用

秦正平的话大概要算是真理了,世界上果然“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人们认为通过调查证实向河渠是原乡镇企业的定职干部,完全符合镇党委的给予补助的范围,不讲从头补发,从2013年上半年发起应该是天经地义的,可谁知2014年八月份发放上半年补助时,向河渠依然榜上无名,这未免太不可思议了。消息是冯友才电话中传出来的,他说开会讨论时已经通过了,不知为什么仍然名单上没有,要向河渠第二天上午八点半到治理处,他要和向河渠一起问问方主任原因在哪里?还说不说理了?

没等向、冯二人说什么,方仁烨就先开了口。他说这一批会议通过的新增人员连向河渠在内共四个,因领导层意见不统一,有的认为不再新增加名额了,有的认为大家条件相同应当一视同仁,在没有统一前你只能等。

向河渠相信方仁烨说的是真的,没有办法他只好再给伍书 记写信。他在信中汇报了前情以后说:“这一回连等到什么时候才能确定的日期也没有,又到迫于无奈时,只好再来烦劳。”他在信中说:“出来时遇到知情的工作人员说,至今事情难成的责任在你自己 ,是‘你的锥子不尖’,难道真是这样?

想想确实怪自己,要是当初也参加了请愿的队伍,第一批人员名单怎能没我?要是去年申请遇阻时,立即上下左右奔波努力,又怎会直到元月8号才给您去信?确实是锥子不尖啊。咳——,我根本就不是锥子,连根木棍也比不上,太没用了。可是我又有怀疑,难道政府鼓励锥子?

尊敬的书 记,知道您很忙,不该打扰,可又无可奈何。其实我也很忙,自今年解除生计之忧回到书桌前以后,常常整天不下楼梯,几十年抽空写下的书稿、搜集的素材,真担心此生忙不完呢,实不愿陷入俗务中。可是事情逼来了也没法子,盼望书 记帮个忙,我真不愿做什么锥子,真的!”

信送到胡主任处,胡主任说书 记去北京开会,要等书 记回来后才能呈送。向河渠知道急不得,只好回家等待,其间传出所谓重新洗牌的说法。

所谓重新洗牌来自人们对已拿补助者身份的怀疑。原来起初排名单时只是凭着记忆,据说有些人并没有真的当过会计、厂长,说的人多了,风声传到领导耳朵里,就有了重新洗牌的打算。至于什么时候来认定,由哪个来认定,也是众说纷纭的。

伍书 记看到向河渠的来信,据胡主任说又批给了方主任,于是再打电话给方仁烨。方仁烨叫去问镇人事局刑局长。十月十四日向河渠到办公楼七楼拜访了刑局长。

刑局长是个年轻的女局长,听了汇报后说:“依据你说的情况应该符合条件,请稍等,我来看一下材料。”她查找了方仁烨移送来的材料后说:“放心吧,讨论时我会说的,大概一两个月可以定下来,到时我告诉你。”向河渠连声道谢而别。

十月十一月没接到结果,十二月也没有,直到第二年元月底冯友才才打来电话说已通过入围。向河渠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紧跟着发生的事情又让他绷紧已松开的弦:二月十五日发钱时只拿到一四年下半年的钱,问起关于去年元月十四日的报告,说是“给补助已是客气的了,补发根本不可能。”

奔波一年半得此结果,向河渠气得真想大闹一场,可又知道面对的是两个工作人员,而且是女孩子,同她们有什么好说的?到政府办公大楼找当官的吧,今天已是腊月二十七了,有关部门安排到今天才发钱,就是让有什么不满的人们也得将不满带到明年去。遇上满是心机的官员们,向河渠只好压下满腔的怒火愤愤归去,当天在日记中写的是:

        自古行政重诚信,一言既出重九鼎。滨江官员轻其道,朝三暮四任意逞。

       证据不足拒入围,条件符合围外扔。何时人治变法治,真能造福老百姓?

过了年向河渠并没有忙于申诉,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做,那是大丫头患了子宫内膜异位囊肿,且囊肿包块比较大,都超过五公分了,需去临城手术。另外刚过年的,也不想去让领导烦恼,等过了正月半再说。

慧兰的手术简单,微创嘛,对身体的损伤较小,因而服侍起来很容易,几乎就没他什么事儿,于是抓住这个机会去啃他带来的《老子》《庄子》。

《老子》《庄子》是道家思想家李耳和庄周的代表作。向河渠早就想研究了,只是几十年来一直忙于产供销,找不到空闲来学习,这一段时间正好满足他的宿愿。只不过他研究的不是道家表述的以自然主义、中性主义的“道”的哲学,只是从中汲取他需要的东西,即茫茫大海他只取一瓢饮。把他需要的都记录在《人生启示录》中,融合在他的思想里,这里头有道家的养生观点、看事处事的方法。

正月十六从临城回到家,正月十九,也就是阳历三月九号他向镇政府呈送了《行政复议申请书〉,同时附去给伍书 记的信,信的全文如下:

“尊敬的伍书 记:                您好!

衷心感谢您的关照,使我原会计、厂长身份得以确认,并拿到去年下半年的补助,谢谢。

随信呈上〈行政复议申请书〉盼一阅。

之所以要呈申请书,基于三点:

反映情况,让领导窥豹一斑。本人自七一年任乡通讯报导干事,七八年任塑料厂会计,七九年与阮志清、蒋国钧创办生化厂任会计,八五年任厂长,直到九八年还是福利化工厂长,前后历时二十余年,凡此期间在政府、工办任领导职务者,无不知之,竟在排名单时漏落;2013年上半年认为我提供的材料不全面,直到2014年元月您关照后才调查确认;2014年元月十三日调查确认后再拖到2015年才上报批准。一件极其简单易办的小事竟如此疏忽、拖拉,还奢谈什么“让每一位群众脸上写满幸福的笑容,是我们坚持不懈的追求’,伍书 记,您信吗?

追求公平公正待遇。同属正副职干部,如果首次排名单时不漏落,该拿了五年;如果2013年认为材料不全面时就调查,该拿了两年;如果2014年调查确认后及时上报,则至少该拿一年。这漏落、迟调查、迟上报不是我的过错,后果不应由我负责,为何只发半年?

为获得创作素材。这件事的前期过程已在我的长篇小说《一路上》的有关章节中作了描述,今后怎么办,想顺应常人的做法一步一步往前走,申请行政复议是第一步,至于后果如何,不去考虑,无论如愿与否,都将含笑收入《一路上》。

我是一个无任何靠山的书呆子,几十年来不会送礼钻门子,以至《一路上》尽是坎坷崎岖。面对现实我该怎么做?盼书 记有以教我。同时也将申请书呈给顾镇长。恭候指教。

我的电话是8738256。若蒙召见,荣幸之至。”

“爸,有用吗?”大女儿慧兰看着信问。“估计没大用。”

“没用还写?”“傻丫头,社会是个什么样儿,不经历能知道吗?争取信息员待遇这件事本身我就没有太看重,不就是二百五吗?没有它同样能过,为什么还要争?一半是为写小说增加素材呢。”

“要叫我说呀,有用。”凤莲插话说。她的依据是前两回的信都起了作用,看来伍书 记象孙书 记一样,也是帮人的人,这一回也能帮,因为向河渠的资历不比那些拿了几年钱的人浅,要求同等拿钱是合理的。

原来看好伍书 记的向河渠自上次为上书养生法石沉大海无消息,觉得姓伍的只是个官老爷,不见得心系于民,尤其这个“民”字落实到具体基层老百姓头上时。要不然即使不采纳他的建议,也得见见人,才不致堵塞言路,才不致听不到民众的真实的呼声。因而他说没大用,并在心中估计说不定又是个石沉大海无消息。

不过这封信的石沉大海他是要打电话追追的。正如信中所说的窥豹一斑,他要通过这件事来看看镇政府的官员是如何对待公平公正的?

三月十二日早饭后,他正在电脑前打《怎样做人与处世》,放在柜上的电话机响了,拿起来一接,说是综合治理处的,要向河渠九点前到治理处开会。

“开什么会?”凤莲问。向河渠说:‘估计是为行政复议申请书。”慧兰拿着正在网上读小说的手机,走出房间说:“爸的信起作用了?”

“也许吧,去了就知道了。慧兰,别老拿个手机看,要当坐月子一样地修养。制病容易治病难。”向河渠叮嘱着说。

出院后公婆要接回家,凤莲没让,说是身体不养好了哪儿也不去。

慧兰的公婆待慧兰就象自己的女儿,尽管如此向家还是不让女儿去公婆家养病的。除照料问题上的细心程度外,主要在于两点,一是向家保密工作做得好,慧兰住院动手术向家亲友一概不知,连向霞都不了解,因而没人来探望,利于静养;二是起居坐卧在娘家,父母管得住,不让违反规律,制不了病。就象玩手机,时间长了伤眼睛,躺着看的姿势也不好,晚上不让看电视,饮食不许挑食等等,公婆就不能这么管。

“知道了,放心开你的会去吧,有妈监视着呢。”慧兰笑着答应说。

在给伍书 记去信之前,向河渠曾两次拜会过冯友才。第一次是腊月二十七拿到补助后的第二天,他带上鱼肉奶酒四色礼品去感谢老冯的帮忙,说过年后要呈送行政复议申请书这件事。

冯友才说在呈送前先将写的东西让他看一下,如有机会他可以帮帮忙,并说他愿意帮直接送给田镇长。向河渠当然求之不得,于是九号那天先将打印好的申请书及致田镇长的信送给冯友才审阅。冯友才认为写得不错,不必修改,他将予明后天送去。

十号那天冯友才打来电话,要向河渠去一下。原来他已去镇政府,不巧的是田镇长不在办公室。办公室主任看了申请书后与冯友才计议,感到向河渠说的在理。可真要补发又会影响太大,因为类似遭遇不是向河渠一人。计议的结果是让向河渠退让一步,他们也做点弥补工作,让他填张困难补助表,酌情补几个钱,以平平心头的气愤。向河渠一想,得让人处且让人,也就答应了。

其实在这个问题上他也有些为难的。比如顶起真来,人家要说你认为从头补发是天经地义的,请问政府欠你什么了?两个厂都倒在你手上,假如不改制,你问谁要钱去?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自己的真历史。

那一段羊肠小道可不都是乡镇企业,其中有的是校办厂,还带有私营的性质;辞职报告也是自己写的,并于八七年三月十日在三干会上宣读过。当然没有批,也正因为没有批,自己的法人代表才维持到九三年生化厂被撤消。巧的是九三年去福利厂并当上会计,实际存在的校办厂才被从理论上抹去而不露痕迹。

不过要是顶起真来,人家知道了自己的这一段,也是难说难讲的。倒不如能让人处且让人,两下里面子上都好看。

想到这里他接过了表,一看是份向慈善机构求助的表,也就填好后请村里莶了意见盖了公章,又送给了冯友才。

十二日这一天向河渠来到治理处时,人还没到齐。九点多方仁烨召集已到会人员开会,叫向河渠到信 访办等。等就等吧,他与刘志才聊起天来:“刘书 记,到会的是哪路神仙啊?”

刘志才说:“怎么,你不认识 ?除老谢外,那三个都是你的伙伴啊。”

向河渠惊讶地问:“你说什么,我的伙伴?”刘志才说:“咦——,乡镇企业的定职干部不都是你的伙伴吗?”

向河渠说:“噢——,对对,是伙伴。只是我刚进来还不熟悉,方主任找他们来干什么?”

刘志才说:“就是针对你的行政复议申请书和给伍书 记的信来的。告诉你,今天的会是为端正你的思想态度而开的。来的人都是方仁烨信得过的,冯友才你认识的,是沿江人,那两个滨江的一个姓耿,一个姓常,好象还通知了阮志清和朱世泉的,不知为什么没来。这五个是方仁烨信得过的代表。”

大约过了四十几分钟,向河渠被召进会场。

会议在接待大厅召开,这里每逢星期一由镇政府领导接待来访的群众,今天被用来处理向河渠的行政复议申请书。

向河渠走进会场一看,门对面方仁烨居中,两边坐着两男一女,冯友才靠方仁烨坐着,姓谢的打横,靠门坐着另一位,向河渠在女士对面坐下。

方仁烨是主持人,当然由他由先讲,他说:“伍书 记找我去,骂了一顿,要我处理好这件事。今天开这个会就为这件事。呆会儿我先说说,大家说说,然后你再谈谈你的意见和想法,你看怎么样?”向河渠说:“好的,一切听你的。”

“那好,我先开个头。你是写书的,文如其人,写书要讲究良知,没有良知也就写不出有良知的书。在当今社会里要想出一本书不是那么容易的,你呆在屋子里写,也许对社会世情不那么了解,不象我们经的事情多,方方面面认识的人也多,说不定能帮你出出主意,帮点忙。

你呢,有什么事先与我们通通气,不要捅到上头去。

你进来得比较晚,不了解情况。你们拿的这个补助不是天经地义该拿的,没有什么政策规定,也不是一成不变的,这里头曲曲折折,非常复杂。说句你不喜欢听的话,你吃的是落蒂桃子。现在先由冯友才介绍一下有关情况,然后其他人再说说。”方仁烨面无表情地说。

“我来介绍补助的由来。说起来我们这些企业干部拿补助的事情话就长了。”冯友才望着向河渠笑了笑,拉开了他的话匣子。有些内容已听他说过了,有的还是第一次听说,“文件规定只要在村里当过定补干部,不论时间长短,连同在乡镇企业任职时间达十年以上的就能享受困难补助,而对于一直在企业的干部却拿不到补助,这是不公平不合理的,我们继续上访要说法,市里、地区、省里,直到中央,这其间的曲折、代表们花的心血、吃的苦,说上半天也说不完。”

向河渠听着,心想方仁烨说自己吃的落蒂桃子并没说错,从这一点上说开始就参加活动的人们早一些拿补助是情规理份的。不过这不是否定自己同时同等享受的理由。假如补助是一个常数,你拿多了他就少了,迟来的多拿了,先来的就少了,这理对。可是自己的要求对首批就拿补助的人们没有影响啊。不管他,且听老冯还将说些什么?

“镇党委决定给企业定职干部以维稳信息员的名义发补助,要我们几个人将名单排一排。正如秦经理上次在调查会上所说的,我不是公司的人员,对全局缺乏了解,你呢这些年差不多碰不上,说句你别生气的话,也不知你在不在了,所以就没想起你来。方主任也批评了我几次,对不起,要怪就怪我。”

冯友才说完了,方仁烨叫仇主任宣读《信息员管理办法》,坐在向河渠对面的那位女士拿起桌上的那张纸念了起来 。当听到聘用的条件里有“60~75岁”“身体健康”“思想表现好”“免职辞职的不得担任信息员”等条款时,心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有的条款是用来威胁自己的,目的是阻止要求公平公正对待。他不动声色地静观事态的发展。

接下来发言的是信 访办的谢国平,他说:“企业干部拿补助,没有政策、文件作依据,只是镇党委镇政府的一项惠民性照顾性的措施。因为是照顾性措施就不是固定不变的,尤其是针对个人来讲,今年是信息员明年不一定是,一年一聘用,不聘用你了,你什么也不是。这项措施算不上行政决定,不是政策性补助,不存在补发问题,谈不上行政复议不复议。如果坚持走司法的路子,就要作可能不再是信息员的准备。”谢国平的话带有明显的威胁了。

不知是姓常还是姓耿的哪一位说话了。他说:“听方主任介绍,你老向是个文人。文人就该知书明理。刚才大家都说了,补助是一项照顾性措施。既然是照顾性措施,就得你主动去申请,主动去找材料来证明你的身份。

你申请,你的材料证明你符合身份,就发钱,你不来申请,你的材料不全,不见得还要请你来申请,还要帮你找材料?你自己的事情自己不办,谁没事找事帮你啊。

就说我吧,也迟拿了两年,找谁打官司去?现在我们那儿还有人不知道消息没拿到呢,又不关我的事,我才懒得说呢。

你呢,不是我说你,书读得多了吧?书生气是没有用的,能拿到就不错了。什么行政复议不复议的,挨得上吗?行政复议的范围、法子你懂吗?别没事找事了。”

咦——,这是在说理吗?

与会人员个个都发了言,会议是针对向河渠的行政复议申请召开的。滑稽的是自始至终没有一个对申请书中所申诉的理由进行辩驳的。

啊——,不对!他们是批驳了,他们是在说这项补助只是一个照顾性举措,算不上行政决定、政策性措施,不属行政复议的范围。跟自己坐在一边的那位问自己懂不懂行政复议的范围和办法。

难道真不属行政复议范围?难道在这个问题上真的没有可引以为据的法律、政策和理由?咳——,真他 娘的,倒象他们所说的书读多了反而知书不明理了?

“老向,刚才老常说得对,”哦——,这位姓常,那么那一位就姓耿了。方主任说,“行政复议不是个简单的事情。我这里原来叫司法处,又叫司法综合治理处,现在改成大调解中心,就是专门与法律打交道的。你呢,要想申请行政复议,就得对它的司法程序、范围、条件等等都弄清楚。假如弄不清楚,别说能不能达到你的目的,只怕连能不能被受理都在两可之间。你呢,真该好好学习学习这方面的知识,慎重地权衡权衡。好啦,说说你的想法吧。”

还在研究《老子》《庄子》之前,向河渠就已知道“是非本无定论,世各是其所善非其所恶”的道理了,在精读《老子》《庄子》后的一首诗中说:

       理是啥子啥是理?是团泥巴任你捏。说它圆的手搓搓,说它方的刀切切。

       是非对错没标准,错是小民对老爷。圣人不去辩是非,迈步走正不走邪。

参加今天的会议,主要是为《一路上》增添素材,倒不奢求会议能给什么好处。在接受冯友才递来的困难救助表时,就已不打算在这件事上追下去了。公平公正是个理想的政府形象,你不能奢求滨江镇镇政府就是这样的政府。

社会上不公平不公正的现象太多了,无论自己追求的公平公正成与败,都没有多大意义,因为只不过就是为自己一个人的待遇不公在争,成与败改变不了什么。

自己现在的追求只是完成《一路上》的创作,附带还有完善《怎样做人与处世》《健康养生法》,不值得为这几个钱去折腾,时间和精力花不起。只是怎么转这个弯呢?总不能让他们以为是被他们镇住了吧?

向河渠看了众人一眼后说:“既然轮到我说,我就来说说。方主任说得好,写书要讲究良知,没有良知就写不出有良知的书,文如其人嘛。做人也是这样,也要凭良知,没有良知就做不出有良知的事,你的言行就代表着你的为人。

出版一本书确实不容易,许多时候涉及到方方面面。方主任说愿帮我出出主意,帮帮忙,我很受感动。

说来也许各位不信,我写书不是为钱,因为社保已保障了我的吃穿住。我对生活的需求简单,社保以外收入的多少对我的幸福程度起不了什么作用。

写书只为将几十年来我学习、体悟、实践和经验的东西写出来,告诉大家,让人们,有心的人们从中得到点东西,说句洋话,就是为社会做点贡献。

说来要让各位见笑,至今才出版了一本。没找什么门路,请文印社将内容弄到碟子里,寄给了出版社,出版社认为好就出版了。

各位既已看过我给书 记的信,自然知道这件事已成为我的长篇小说的素材,从头到尾当然会写到书里去的,包括今天的会议。大家就我的行政复议申请书谈了看法,听后很有感触。方主任要我谈谈看法,我说三点:

运用行政复议这种方式是不是妥当?在这方面我确实懂得很少,说不清是妥当还是不妥当。方主任说得对,我应当在这方面多学习学习,不要一知半解就贸然采用这种方式。但这不是关键,方式是为内容服务的,关键是我要求同时同等享受待遇是对还是错?如果是错,错在哪里?

设身处地是说服打动人的重要方法之一。我向河渠担任乡镇企业会计和厂长前后二十来年,与已拿补助的人们比比,资历是浅呢还是深,拿的钱是多呢还是少?这件事发生在你们身上,如果有人也拿你们对我说的话来对你们说,你怎么想?刚才说到良知,运用你们的良知想一想,给自己一个有良知的答复。

到今天为止,凡我认定的理由几十年来没被驳倒过一回。各位说的话我都能应答,但在这里好象是不论是非对错的。既然这样,我接受这个社会现实,不谈了。”

“在这里好象是不论是非对错的”这句话的份量应当说是不轻的,奇怪的是竟然没有人站出来否认、反驳。只听得方仁烨说:“既然愿意放弃,很好,你跟伍书 记汇报一下。”向河渠承认将书面给伍书 记一个答复。

往回走的路上,刘志才赶了上来,问:“老向,会上怎么说的?他们驳不过你吧?”

向河渠将会上人们的发言说了一遍。刘志才说:“我早知道方仁烨找他们来就是为对付你的,就象运动中的大批判一样,谁讲什么事先都分过工。这些家伙就没想想你也是他们的伙伴,该当帮你嘛 。”

向河渠突然想起唐人诗句中的“白日枭鸱无意问,惟将芥羽害同群”两句,原想附和着说句“说为虎作伥还抬举他们了,简直是为鬼作伥嘛”,转而一想他们的话也有一定的道理,同时还得谅解他们所处的位置,《信息员管理办法》是他们头上的紧箍咒,得罪方仁烨不起啊。这个方仁烨真不是个东西,难怪劲松称他为“方人”,真是个方人啊。

想到这儿,他说:“也难怪他们,那个《信息员管理办法》会让人觉得头上悬着一把剑的,‘思想表现好’是个软条件,你必须顺着他,不然一个帽子扣下来,你就危险了。”

刘志才问:“换了你也会为虎作伥吗?”向河渠反问:“你说呢?”刘志才说:“我想不会。为向明你就曾仗义执言,直接给严惟恭去信指责嘛。说一个在任的县委书 记的不是,你都不怕,还会怕方仁烨这样的小人?”

向明是刘志才的姐夫,因运动中得罪过在沿江当党委书 记的严惟恭。严惟恭后来升到县委副书 记,打电话到沿江,批评沿江不该用运动中造反急先锋向明为供销科长。向河渠闻讯既跟乡里抓工业的副书 记为向明鸣不平,又直接上书给严惟恭认为此举不妥。向明很是感激向河渠的仗义,大概在亲友中说过,因而刘志才知道这事的底细。

向河渠说:“你的话虽然不错,但在会上我只怕不会引火烧身的。我会或者是徐庶进曹营,一言不发,或者是不痛不痒地说几句。宁可背后帮出主意,也不大会象当年那样仗义执言的。”

刘志才说:“想不到以头硬,敢于坚持原则而闻名于沿江的你,凌角也会被磨平。”

“刘书 记也快退休了吧?”向河渠没有回应刘志才的话,却毫不相干地问年龄来。“还有两年呢,今年五十九。”刘志才说。

“我在六十岁那年说,人过六十,就该当随心所欲不逾矩了。是说淡看社会是非名利,随自己的心愿去做事,但不越过规矩。这规矩有法律法规、道德习俗,也有社会的潜 规则。刚才说的不大会象当年那样仗义执言,说的就是这个潜 规则。”

“哦——,”刘志才没插言。向河渠继续说“人嘛,只要做人的本质不变,其他方面还以顺应社会环境的为好。你难道几十年就没变?”

刘志才说:“说得不错。不过你有理在手,跟他们斗是没有必要害怕的,至少要从你申请时发嘛。你走后冯友才、谢国平也认为一点不补是说不过去的,还说要帮你设法争取争取呢。”

向河渠闻言一愣,冯友才帮忙弄救助时还说过任何人都不要透露风声,担心方仁烨责怪,怎么竟跟谢国平说起来了?至于谢国平-----,他狐疑地说:“那个姓谢的在会上充满威胁性的话语,怎么背后倒装好人了?他还会同情我?”

“那倒不一定。对你这件事他一直认为你挺冤的。资历最长,拿钱最少,不公平不公正。年前还要我捎话给你,说暂时别吵闹,等正式上了名单,拿到钱,再要求补发前头的。至于会上的发言嘛, 不等于是心里话,也可以理解为要你有应付后果的手段,不能一口咬定他在帮方仁烨威胁你。”

向河渠想了想,觉得刘志才说得有道理。如果从这一角度去看其他人的发言,也可作这种理解,只是从姓常的所说的对不知消息的伙伴的做法来推断,至少姓常的没有这方面的用心。

不知不觉已骑到沿西大桥,两人下车推着走,在向河渠是身体不太好,骑不上去,刘志才骑的是电瓶车,不存在骑不上去,为的是说话方便。

“下一步打算怎么办?就这么算了?”

“他们的话呢,有他们的道理,我呢有我的实际情况,到底该怎么办?还得好好地想想,没准再找找伍书 记,将会议情况告诉他,看他怎么说?”

上了桥,再向前就该与刘志才分道而行了。刘志才停住脚步说:“老向,别指望伍书 记在这个问题上主持公道支持你。前一段支持你,只是支持你一个人,现在支持你,支持的就不仅仅是你一个人,还有同你差不多遭遇的人,大概有十几个,二十几个。权衡利弊,他不会支持你的,你可要想好了。”

向河渠说:“谢谢你的提醒,我会把你的分析考虑在其中的。”刘志才说:“那好,有用得到我的地方,说一声,我会尽力帮你的。”说罢骑上车一直向东而去。

刘志才的话没有完全打消向河渠对伍书 记的幻想,一个研究生出身的镇党委书 记会不主持正义?这件事的是非曲直明明白白摆在那儿,连小学生也会说出正确的答案,书 记难道会昧着良心?不管他,先且将会议情况一五一十地汇报给他,看他怎么说?毕竟是个十多万人的父母官,就不怕民众的议论?

凤莲和女儿听向河渠叙述了会议情况,既气愤又无奈,都认为不要再去冒险争公平公正待遇了,有冯友才帮忙弄个千儿八百的不会有问题。从申请之日起算也不过三千块,即使从头补起,只差一万二千。没有人情关系不可能得到公平公正的,别公平公正争不到,反而将能拿到的给刷掉了。娘儿俩指的是向河渠呈送过辞职报告这件事,因为《信息员管理办法》中有这一条。

“辞职的事是谁说的呢?”慧兰问。“我估计是阮志清,只有他记着老仇。”凤莲说。“今天老阮没到会,说是不舒服,来不了。我辞职这事,除了老冯没人懂,所以今天这个管理办法不是专门对付我的,方仁烨也不懂这事。”向河渠说。

“要是有一天知道了怎么办呢?”慧兰担心地问。

“那也没多大关系。”向河渠将其中情况说了一遍,然后说,“年前有人告诉我,他在档案局没查到,到工商局却查到了证据。我因为有了调查笔录,不再会有什么问题了,所以没去查。现在看来去工商局查证我担任福利厂长的材料,说不定将来用得到。”

凤莲说:“那还等什么?明天就去查。”

不出所料,工商局确实有向河渠的法人代表身份证明,《企业法定代表人、负责人履历表》里清清楚楚写着他从七一年十一月到九六年的简历,盖着沿江乡人民政府的公章。履历表里任定职干部的是七八年到九三年在生化厂,九三年到九六年在福利化工厂。有了这份盖有乡政府公章的履历表自是衔接无缝,即使有人告发也查无实据,所以辞职这块心病完全可以去掉了。

其实向河渠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因为他的辞职报告从来没被批准过,也一直没脱离过乡镇企业,是他的庸人自扰罢了。当然了,要不是有这块心病,他是不是真的就此罢手也还两说着呢。请看他在诗中说的:

         可怜政府滨江镇,不敢直面老百姓。找来一些应声虫,意图围剿我申请。

         唾沫横飞声高低,言不及义软带硬。申请条款在桌上,对错无人敢评论。

         官不公正民无奈,软肋怕碰只能顺。何况官府已示意,另给补贴暗纠正。

         打铁先得本身硬,坏事坏在怕把柄。还好总算有收获,鲜活材料不费劲。

那一天律师朋友为向河渠的行政复议申请方式解了疑。他说:“你的申请属于受理范围的第十一款,即认为行政机关的其他具体行政行为侵犯其合法权益的。他们对‘具体行政行为’的理解有偏差,发给某一类对象的补助,属赋予行政相对人权益这一类别,不管是政策性的赋予,或者是照顾性的赋予,都是具体的行政行为,都符合受理的范围。按照你申请书里所说的情况,只要属实,从凭我在法院和事务所工作几十年的经验看,你的申请要求合理合法。再加上我在政府、司法界的朋友关系,这件小事准赢。

只是象刚才韩律师所说的,为这么点小钱去得罪人,是不是值得?按你说的会议情况会不会真找借口刷掉你?当然你不怕,可以据理上告,那就得再烦神。究竟应该怎么办?就得由你决定了。”

怎么办的问题其实在会上已表了态,在这之前接受冯友才弄来的救济表时已有了打算,找律师请教是为了弥补知识的缺陷。通过律师朋友,他还知道自己向镇政府领导呈送行政复议申请书是烧香跑错了庙门。行政复议机关是县以上政府才有的,乡镇这一级根本就没有。到没有这种机关的地方去申请,岂不可笑?看来自己得在行政法律法规方面多学习学习了,他捏捏包里刚才律师朋友送给他的《依法行政手册》暗暗想着。

一桩连小学生也说得出该当如何处理的事情竟然会落得这么个结果,虽然这罢休的决定是自己作出的,但也是出于无奈。不这样做,还有稳妥的路子可走吗?

当向河渠从沿西桥下车,向小区走去时,迎面又看到那幅“让每一位群众脸上写满幸福的笑容  是我们坚持不懈的追求”大标语时,觉得不妨给伍书 记写封信试试,不抱多大希望,破除一下幻想也好。万一伍书 记真肯为群众利益坚持不懈地追求呢,那样岂不更好。

可怜的向河渠明知不可为,还在妄想公平公正的降临。这妄想能变为现实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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