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绾云早已经和漓豆合计好:既然陆昭亮有心,就答应他的提亲;然而恭亲王妃转口得勉强,就此嫁过去实在不甘心。
于是,在陆昭亮带着使者及厚礼前来提亲时,赵仲德言明:可以先订婚,订婚一年之后再迎娶,女儿绾云须要出京办事。
陆昭亮一口答应。
回到王府后,使者禀报提亲情况,恭亲王妃听说一年后才成亲,且赵小姐要出京办事,出入自由,不由眉头深皱。
忍不住向两位嬷嬷发牢骚:“僻远地方的女子,格局方面终究有所不足......”
管家嬷嬷看向史嬷嬷,史嬷嬷就劝王妃说:“等娶进来之后,由王妃您亲手调教,赵姑娘必定越来越好。”
王妃笑了:“你总能宽我的心。去查问的人回来都说,赵姑娘除了与江三小姐来往这一点略有偏差,平日最是循规蹈矩的,只不知她这一年出京办何事,是不是与江三小姐同行。”
史嬷嬷说:“老身也听说赵家家教甚严,却允许女儿与江三小姐来往,应该自有分寸。据老身所知,这江三小姐虽有大逆不道之处,然而事出有因、情有可原,其在很多街坊之中口碑极好的。”
这一点王妃也有所知。
同意儿子娶赵姑娘后,她又派人探查,得知江三小姐协助吴氏商行经营生意,平时乐施好善,在远近女街坊中甚得人心。
只听史嬷嬷接着说:“老身斗胆再多嘴几句。我们王府历来以‘武’示人,与那儒学渊源的人家有所不同,将来的世子妃自有主见、不拘一格,说不定正是过人之处。”
这话说到了恭亲王妃心坎上。她也是武学人家的女儿,成亲后长年在边关随夫生子,几十年无拘无束,怎么在京城住了五六年,就拿腔拿调、斤斤计较起来?
再说,亲事已经板上钉钉,看儿子天天笑得合不拢嘴的模样,自己再挑挑剔剔,小心把事情搞砸了。
于是,王妃很贴心地问儿子:“绾儿何时出京?随身物品可备足了?”
见母妃如此关心,陆昭亮很是感激:“谢母妃,还有半个月时间。她随豆小姐到江夏,替豆小姐打理生意,她自己也出资参与。”
任是做好不再挑剔的打算,王妃仍然大惊失色:“啊?做生意?”
陆昭亮淡笑:“母妃不必吃惊。您有所不知,豆小姐前年在匡溪渡开发酵菜及酱菜,生意从江夏做到京城,吴氏商行的生意她也有份。她的师父出嫁添妆时,她一下添了两大箱首饰......”
恭亲王妃吃惊的神色久久未消。
虽然正统人家看不起商贾之家,然而不得不承认,财用丰足与否是家庭甚至家族的大事。这江三小姐行为,有人看来是偏颇,有人却认为是难得的妙人。
不过,王妃嘴上仍然硬撑:“我们终归比不得普通人家。哎,你也不提醒提醒绾儿,做事小心谨慎些......”
陆昭亮两手一摊:“母妃,好不容易婚事落定,儿子哪里敢置喙?您总不能眼看儿子孤独终老不是?”
听这话,王妃就知儿子在未来媳妇面前立不起来。
估计也不想立起来。
唉,罢了罢了!
只听儿子又说:“终身大事有了着落,等过几天父王回到,儿子即到北疆去,那边离不开人。大约半个月后,绾云和豆小姐也很快出京。”
又说:“我很想和云儿同时离京,只是豆小姐有几件事要办。”
王妃笑了:“好好一个女孩,半个月就有几件事要办,瞧忙的!”
“人家办事可利落了,云儿跟着她学,可是难得的幸运!”
被陆昭亮称赞“办事利落”的漓豆,确实要办两件大事。
一件,云师父出嫁。
因为是以舅母吴四夫人表妹的名义出嫁,里里外外,各种手续须办得妥妥帖帖。
这里面少不了要漓豆张罗。
等云师父风风光光嫁出门,漓豆终于静下心来办第二件事。
这件事很重要,关系到她接下来到底回匡溪渡还是去别处。
略睁杏眼,漓豆用暗昧不明的目光盯着另一只“蚂蚱”看。
“看什么看什么,一副吃人的样子!”楚亭君调侃说。
知交陆昭亮婚姻落定,小豆子两位师父喜成眷属,大姨母终身有托,楚亭君心情大好。
漓豆说:“我带你去见一位故人。”
“故人?我认识的?”
漓豆点点头。
“谁?”
漓豆摇了一下头:“暂时保密,到时便知。”
马车从码头上方的大路经过,径直开向一座禅院。
楚亭君骑马在旁,知道这禅寺名唤庆寿,里面很有些得道高僧。
谁知马车闪过香客络绎的正门,直向侧门驶去。
庆寿禅寺有十多间禅院,这个侧门进去就有三间。
马车在侧门外停下,漓豆从车窗伸出头,微笑着看向楚亭君:“我就不进去了。你入门,右边第一间禅院便是。”
说完,眸光脉脉地凝视他片刻,才放下窗帘。
马车继续往前走,楚亭君则下马走入侧门。
右边果然是一间禅院,门额上大书“秀青禅院”四个字。
楚亭君一愣,马上明白禅院的主人为谁。
急促地走进院子,走向正对大门的禅房,果然看见空心大师端坐桌旁。
只见他微闭双目,转动着手中的佛珠,口中念念有词。
楚亭君纳头便拜:“晚辈拜见祖师叔!”
空心大师略微张目:“贤侄孙不必多礼,请坐。”
楚亭君看了看,八仙桌一边一把椅子,大师坐了一把,自己是隔代晚辈,哪里敢坐另一把?瞥见旁边有几只圆凳,便选了方便对话的一只坐了。
空心大师问:“可是江三小姐带你来?”
“是,她说带我去见一个人。”
“这孽障也是迫不及待。”
楚亭君不解地看着空心大师:“敢问您说的谁?”
若称漓豆为“孽障”,他就不客气了。
空心不回他的话,只说:“她也是管得太宽,行得太远。”
“祖师叔!”
“哼!”空心根本不畏惧楚亭君的厉声,“机会都是老衲给的,性命都是老衲求的,斥责几声又如何?”
见楚亭君不得其解,又说:“若不是那孽障苦苦相求,你家那老树皮又太无情,我才懒得理!”
楚亭君泛起笑容:“几十年了,两位老前辈还相恨相杀。”
“你家老树皮实在讨厌,狠狠地骂我、冤枉我,叫我‘滚!’,还发功赶我下山......”
“这是他的不对,晚辈代他向您道歉。”
“道歉有用的话,我的修为就不至于归零了!”
楚亭君很意外:“祖师叔,你的修为没有了?”
空心大师摆摆手:“算了,不提了!”
将一张纸递过来。
纸上的字体苍劲有力,近似狂草。
所写内容更是骇人,正是小豆子复抄过的三个预言!
“祖师叔,是您!”
是您给小豆子提供的预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