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出柜（四）
第二天你吻着把我叫醒，我慵懒地背过你趴到对面。
“不出去晨跑了吗？”
“再让我睡会儿。”
我不假思索地眯着眼回答。
“快起来！”
你笑着在被窝里轻拧了下我的屁股说：
“出门晚了晒死你。”
“那就不去了吧！”
我说着拉上被单盖住头。
“帮你实现梦想，你倒矫情起来！”
你一把掀开被单连着拍打我的屁股。
“好了，好了！”
我一骨碌跳下床套上拖鞋直奔卫生间，被你激出憋了一夜的尿意。
小号过后是大号，正在我努力使劲的时候，你光着身子拄着拐推门进来。
你绕过马桶拉开淋浴门毫无遮挡地当着我的面撒尿。
“你也不等等，不嫌臭吗？”
你回身瞥了我一眼，走到洗手台前打开水龙头。
“我们这样是不是有点像过了十几年的夫妻？”
你吐掉口里的漱口液对着镜子里的我说。
看你嘴角沾了一圈的白色牙膏，我光溜溜地坐在马桶上拉屎，你的话固然说得有情趣，但没打消我半点尴尬，尤其底盘传来一阵强过一阵的下坠感。
要不要喝杯牛奶再出发？你问。
“好。”
我紧提肛 门憋红了脸，一心只想你快点出去。
你不紧不慢对着镜子优雅地剃着胡须，我终于憋不住一泻千里，卫生间顷刻充斥着一股臭气熏天的味道，你捂住口鼻三步并两步拄着拐冲出了卫生间，我笑得前仰后合。
开了排风扇，洗漱完走出卫生间，抬眼见你在厨房忙碌的身影，你赤膊套了条紫红色的中裤，过去我觉得男人穿紫色有点怪怪的，但穿在你身上一点不违和，你永远是人群中最靓的仔，我说了句你坐着我来，你指向房门让我先穿上裤子。
被单被你折叠地整整齐齐摆在床头，床上的那条中裤与你穿的同色系，家里还好，出门太招摇了！不就向路人挑明了我们的关系吗？套上底裤弯腰捡起昨晚穿过的那条中裤。
“地上的那些你帮我扔到卫生间的洗衣桶里。”
你在门口交代了一句就走开了。
放衣服的时候眼睛瞟到旁边的垃圾桶，里面扔了好几条内 裤。
我不禁感叹，真是有钱人啊！明明几分钟手洗可以解决的事情。
“我腿脚不便，Ellin顺带把我的脏衣服一道带下去洗了，人家是女孩子，我一个大男人的内 裤不好意思也交给别人吧！”
这是你的说法。
我问你为什么不用肥皂手洗？
你说嫌烦，家里也没有晾晒的地方，过去你大多是集到一定时间把内 裤、袜子和衣服放在一起拿到楼下自助洗衣机洗的。
我问你多久洗一次？你说冬天一周，夏天隔三四天。
我有些诧异你这么个爱干净的人竟然在卫生方面那样不讲究。
你看出我的疑惑解释说这边的洗衣粉成分与国内不同。
我不置可否地点点头。
你说既然我来了，就不好再麻烦隔壁人了。
我说我不会用。你说洗衣机上有说明文字。
“你知道我英语不好。”
“难道继续叫Ellin帮我们洗？”
我无言以答。
你说到时让Ellin指导我，自助洗衣其实很容易的，只要不是个傻子都会。
你的话里藏着刺，我晓得你恼我没穿你给我挑的那条裤子。
厨房和餐厅打通合在一起，装修布局依照西方人的习惯，他们很少起油锅，少了油烟的烦恼，但缺失了烟火气。我一踏入客厅便嗅到一股牛奶和浓郁的面包香味。
“待会我们只是慢走，可以多吃点。”
“我不饿。”
话一出口肚子不争气地一阵咕噜噜叫。
“怪你意大利面做的实在难吃，在厕所一尽排空了吧！”
你毫不掩饰地对我笑道。
你昨天说的难道是恭维话吗？
“好吃，太好吃了，我要把盘子都舔了。”
我不动声色地折转脸看向餐桌。
宽边的大盘里两个煎鸡蛋，一个简易的三明治。
“你就这么短时间弄的？”
我惊诧地问站在对面的你。
“不是腿脚不灵便，我从起床到出门通常二十几分钟搞定。”
“你没有起床气的吗？”
“我不喜欢赖床。”
你加强语气道：
“干干脆脆，起来就起来了！”
“我正好是你的反面。”
“那你向我靠拢点啊！”
“我就是喜欢赖床。”
我有点生硬地回道。
“下回不叫你了。”
你浅笑着将桌上的其中一杯牛奶推到我面前。
“这杯我热过了。”
“你呢？还习惯喝冰的？”
“怕了，现在我喝常温。”
你一边说着一边上下打量我，眼神柔和地定在我脸上。
“满意了？”
我说着下意识拉了下裤腿。
虽然有点犹豫，但最后还是换上了那条紫红色中裤。
我们俩光着上身面对面坐着。
我单薄的身板在你发达的胸肌和三角肌的衬托下相形见绌。
“Lucas，给我拿件上衣吧！”我说。
“冷吗？我特意把空调调高了两度。”
“不是这个原因……”
我一时找不出合适的理由。
“那干嘛？赤诚相见的时候没见你害臊，穿着倒矜持起来了？”
低头不搭理你，上手取掉上层的面包，我想将盘里两块煎鸡蛋塞在三明治中间。放到一半留心的蛋黄漏在盘里，我忙不迭地用嘴舔掉手上沾到的蛋液。
你抽了几张桌上的纸巾给我。
“谁叫你不用叉子的？”
我跑到水龙头底下冲干净手和嘴，回来接过你给我递的纸巾抹了抹嘴。
“我不知道你喜欢吃流黄蛋啊！”
你三两下用勺子把自己盘里的两个煎蛋解决掉。
“下次你提醒我煎老一点。”
“用不着，流黄蛋我也喜欢。”
我拿起盘里的三明治咬了一口。
想到和你穿着情侣裤从电梯下到楼道，然后与你手牵着手大模大样地走在街上，到时人群中的回头率肯定爆表。
我假意看向近边窗户，一缕阳光直刺我的眼。
“Lucas，现在出门有点热啊！要么我们明天早点起来。”
“还不是你动作太慢了！”
你没好气地干瞪了我一眼。
“待会我们干嘛？”
我忙扯开话题。
“不出门就在家里运动吧！”
我的脸刷的发烧，握住玻璃杯的手柄微颤着举起猛灌了一大口。
“急什么，慢点喝。”
你说我自己转头也一口闷掉了满杯牛奶。
看你拄着单拐径直走出餐厅，我意识到是自己想歪了。
旋开厨房的冷水龙头，将冰凉的水扑打在发烫的面庞。
顾鹏，降降温吧！整天都想些什么呢？
Lucas是正经人！冷静！冷静点！
一边在流动水下洗着刀叉盘碟，一边在心里不断告诫着自己。
你站在窗台边的跑步机旁，上身套了件白T恤，回头见我朝你走过来，你将跑步机把手上挂着的同款白T恤抛向我，我一把接过穿袖套上身。
“你还坚持在跑吗？”
我在QQ空间里和你提过一次，没想到你记得。
“去年暑假和今年寒假里跑过一阵。”
我老实回答。
你开启跑步机，调整坡度和速度，机器发出滚轴旋转的运行声。
“从慢跑开始，一点点提速。”
你两脚分叉坐在对面长条的矮凳上，左右手各握一只黑色哑铃一上一下做着弯臂屈伸运动，几轮过后改换器械做前臂拉伸，受伤脚的局限，你只能做上半身。看着沐浴在阳光下你黝黑发亮结实的手臂，运动T恤凸显出你胸背部健硕的肌肉，我的两眼放光，眼神定定地落在你身上，或许是你感受到了我灼热的目光，你一边做着一边将坐位方向调向我。我即刻收回视线，心跳地砰砰快，脚下的步子不觉有些凌乱，手心里渗出点点的汗。
“看你身无几两肉……”
“你是不是脚底发虚啊！跑的这么慢……”
你有口无心的几句调笑话升起了我的好胜心，逞强着不想被你看扁，提速了再提速，直到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猛地按下中间那个红色按钮，双臂沉沉地倚靠在左右扶手上。
心口发闷，胃部一阵翻腾，全身上下汗流如注，头上的汗由发丝滴落到跑步机的“螺旋”跑道上，天旋地转，两眼昏花直冒金星，我用力握着把手才不至晕倒。
“你的脸好白，要紧吗？”
你探出头关切地问。
“都怪我不好，不该激你的。”
你满脸歉意地说。
我紧闭了下眼不敢稍有移动，强压住上涌的恶心感硬吞了几下口水道：
“我没事，缓一缓就好。”
“你的体能也太差了！”
你撑起拐走去厨房从冰箱给我拿了瓶饮料。
“好点没有。”
你拄着拐一头给我擦汗一头扶我喝水。
无地自容！
你才是应该被照顾的一方，现实却是你在照顾我。
扶着把手缓步走下跑步机坐到你刚才坐过的矮凳上。
“去靠一会儿。”
你轻拍我的背说。
我走到沙发旁将其上的两块坐垫移到头部，脱了鞋半弓着屈膝躺下。
小睡中间光凉的背部感觉到一阵暖意，我没睁眼，但晓得是你过来替我盖了毛毯。
你第二次靠过来的时候，我其实醒着，但不好意思抬头看你，我抿了抿嘴说：
“让你看笑话了！”
“结束时你要一点点慢下来，一下子停止心脏承受不了。咳！你一个医学生还要我跟你交代这些？你的身体素质你自己应该清楚啊！跑那么快干嘛？”
责备的话语满溢着你的不忍和心疼，你平缓了口气又道：
“回去以后不要只顾学业，身体也要锻炼锻炼。”
“知道。”
我应着点点头。
看你额头和睫毛上落着细密的汗珠，想到昨天你还在吃药，于是提醒道：
“身体不舒服就停一两天嘛！”
“我没你这么娇气。”
我默默地垂下头。
“洗个热水澡去！”你说。
“你洗了吗？”我问。
“我原来想冲一把，看你睡着就没叫你，我自己不方便光擦了个身，洗了个头。”
打开莲蓬头，哗哗的流水声冲击着耳膜，热气升腾着弥散在狭小的空间，人晕乎乎的头重脚轻，不想被你低看，偏偏倒在了你面前，热水淋在身，一股热血直冲脑门，半蹲在地，抵不住一口吐了出来，靠着冰凉的瓷钻墙，水流经过脚边将污物旋涡状地带入下水道，仰起脸过了几口水关了手柄拉开侧边的淋浴门。
捡起换下的衣服擦干全身，拿到桌上揉成一团的浴巾，内里有点潮，顾不得那么多擦了擦头发披在肩背上，客厅打出的空调风有点冷，我禁不住缩了缩脖子。
“我给你拿了衣服啊！就放在台子上。”
你撑着拐从餐厅走过来，说话间目光扫了眼我身下，我迅疾伸手挡关键部位。
“不挡还好，你这一挡更引起我注意了！”
你笑得一脸邪魅。
我转身快步跑进了房间，靠到床沿一把趴倒。
脑袋重重地下坠，室内没开冷气，但我还是拉下了被单裹住全身。
你好像在门外叫我，我耷拉着眼皮有气无力地回了你一声。
“你不会是喝醉了吧？那瓶饮料带一点……”
后面的话没听清，耳朵嗡嗡一阵响。
含了酒精？摸到自己发烫的面颊，你给拿的汽水饮料冰镇爽口，有点酸甜但没一丝酒的苦味。想到你方才带着挑逗意味的调笑，虽然面上有些挂不住，但毕竟是有过亲密关系的人，我禁不住用余光看你的那里，抬头刚好与你的眼神对视，当场尴尬地抠到脚趾！知道自己有多色了吧！被你得了个正着！我拉起被角一把包住了头。
“Lucas，你喜欢我什么？”
“不知道，不说爱情是盲目的吗？”
“那时我们年少，现在我们已成年，我和你的社交圈不同，性格不同，喜好不同，观点不同，家庭背景不同，处世哲学也不同。”
“这样正好互补啊！”
你用诙谐轻松的语调说。
“Lucas，我能给你什么？”
“爱人的能量，你是我的Sun！”
“我觉得你实际上并不需要我。”
“别胡思乱想。”
你温和地对我笑着甩了甩你湿湿的头发。
我用手边的干毛巾包住你发顶轻轻揉搓。
你对着镜子让身后的我给你挠挠背。
我将脸盆里的热毛巾拧干敷在你背上，一上一下地用力搓着。
你很自然地转头与我接吻。
“怎么了？”
你诧异地看向我。
你感受到我潜在的抗拒。
“请你让我感觉到你真正的需要我好吗？而不仅仅只是肉体的欢愉。”
“Sun，‘感觉’是很空的东西，如果，如果某一天你突然离开，我可能会一时找不到方向，沉浸在失去你的痛苦中，但时间会冲淡一切的，终究有一天我会忘了你，淡忘我们所经历的事，然后重新找寻生活的重心。”
“你说的好轻松，但我做不到！”
“Sun，黑夜过后，明天的太阳依旧会从东方升起。”
“没了你的天空不可能还有阳光！”
“你自己不就是阳光吗？”
你磁性的笑声好似一把冰冻的利剑刺在我心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