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天明登前途
书名:蕞茗之心 作者:清舟流水 本章字数:4278字 发布时间:2024-04-06

朝阳向大地洒来一缕晨光,采儿逐渐从迷离的梦境之中苏醒,耳边传来阵阵鼾声,她扭头看向草垛上的匣子,舍提菩仍旧呼呼大睡。茶姐见到采儿醒了,便叫了她一声,她听见动静就从草垛上坐了起来。


茶姐来到她的身前,递给她两块面饼。


“采儿,该吃早饭了,一会儿我们就出发。”


“嗯,好的,谢谢茶姐姐。”采儿接过食物便将其送入口中,眼睛一撇,就瞧见了蜷缩成一团躺在地上的蕞儿,他微闭着双眸,嘴里咀嚼着一根泛黄的稻草,采儿疑惑的问:“唉,他为什么还没有起来啊?”


“为什么?”茶姐擦了擦嘴上的面饼渣子,重复了一遍她的话,来到蕞儿的身边抱起他就晃了三晃,蕞儿半死不活的睁开眼睛,搂着茶姐的脖子,口齿不清的问:“呃...干,干什么啊?”


“呵,还干什么?采儿刚刚问你为什么没有起来。”


蕞儿嗯嗯了两下,打了声哈切,开始了胡言乱语:“为、为什么没有起来呀?因、因为我在睡觉。”采儿被蕞这番言论给说懵了,茶姐倒是不客气,腾出手来拿起一块干饼就塞进蕞的口中:“好啦,别废话了,随便吃点,我们要上路了。”


“嗯...好滴。”蕞儿叼着饼,从茶姐的身上下来帮着她们一起收拾行李,采儿还对蕞昨天讲的故事念念不忘,兴致勃勃地在他身旁问道:“蕞,后来呢?王子回到故乡了吗?”


“呃...啊?”蕞儿眨了眨眼,吃完嘴里的面饼后顺便舔了舔手指头,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采儿赶紧补充道:“唉,你忘了吗?昨天说要给我讲故事的,我和舍提菩姐姐还有茶姐姐都在认真听你说啊,没想到你讲到一半居然睡着了……”


茶姐闻言噗嗤一笑,接着她话头往下说:“呵,昨晚你睡得老深了,我掐你几下都没反应,故事怎么样我不知道,反正我们倒是笑了你一晚上。”


“呃...”蕞儿被她这么一说倒是没太在意,撩开衣服挠了挠胸口,想到反正都是睡前故事,不论是悲也好喜也罢,总归过了一个美好的夜晚,“我、我讲到哪啦?算,算了,不管了,我看好多人都走了,咱们也继续赶路吧!”


采儿听到蕞不打算讲下去了,竟闹起了性子,拉着蕞的手撒娇说:“不行的,如果你不把故事讲完,它就会永远留在我的心里挥之不去,我会无时无刻的惦记着它。”


蕞儿见采儿这么认真也不好再推脱,“好吧,我在路上一定讲完!”


“嗯,说好了。”采儿笑着点了点头,大伙一边聊着,一边沿途走出村落,融进了赶路的大部队中。


到目前为止,大家所处的位置还是在三座相互错位的大山而形成的一个大峡谷当中,整个村落就是位于峡谷中央,三山植被稀疏,松软的黄土上只长些枯黄的杂草还有零星的怪木,两条浑浊的溪流顺着山涧坠下,奔忙地淌过村民建造的沟渠,大小不一的岩石被溪流冲下山来,人们仓皇躲避,但由于此刻正处下坡路,不久前又刚落下瓢泼大雨,脚下踩着的全是湿滑的泥沙,人们难以站稳脚跟,连栽了好几个跟头,所幸没有人员伤亡。


蕞儿的故事才讲到一半,看见大家都摔的这么狼狈,只好抽出身去,把跌倒在地上的人给搀扶起来,叫大家多加小心,采儿也深受蕞的影响,跟在他的身边帮忙把别人掉在地上的东西给捡起来,潺圩人见到有两个这么懂事的孩子,真的感到有一股暖流涌入心田。


舍提菩经过刚才的颠簸也醒了过来,看见蕞儿和采儿二人的举动,又感大为困惑,拍了拍镜壁叫了她一声。


采儿听到动静,举起匣子看着里面的舍提菩,她不假思索的问:“唉,你们俩发什么神经呢?”


“什么...意思?采儿没听明白——啊!”这时,后面赶路的人不小心撞了她一下,采儿险些跌落下去,好在蕞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她的手,可装着舍提菩的匣子却没有那么好运,它脱手飞出,撞向山体的岩石一连弹了好几下,最终顺着坡道飞快的滚落下去……


采儿急得大叫一声不好,想甩开蕞的手冲下山坡,奈何蕞的力气太大,根本撼动不了一丝,蕞儿只安慰一句放心,又让茶姐把采儿照顾好,自己则是一个滑铲就顺着山坡滑行了百米,在即将撞到一块巨石的瞬间化作风儿消散。


两人都被他这玩闹似的行为看的不知所措,回过神来的时候也不禁加快了脚步。


飞在空中的蕞儿躲开行色匆匆的人群,沿途搜寻了半天,终于在一个不起眼的小灌丛中找到了被倒插在沙土里的匣子,他悬着的心这才放下,擦了擦镜面上肮脏的沙土,不料那潮湿的沙土根本不好擦去,是擦哪哪就脏,他只好用手画了个小圈,眯起一只眼睛往里面探,嘴里还问:“嘿,舍提菩你还好嘛?”


“……”

蕞儿见着里面的舍提菩也盯着他,却不说话,脑中忽然来了三个问号,眨了眨眼,没等他再开口,舍提菩咬牙切齿的站起身就举起拳头往他眼睛上打:


“你看你妈呢?好个屁,差点把我摔死了!”


“哎呀!”蕞儿哈哈一笑把头后仰,那一拳当然也只能打在镜面玻璃上,“呵,没事就好,我们回去吧?!”他拎起匣子正准备乘风飞起,却被舍提菩突然叫住,“等会!”


“嗯?怎么了?”


“我问你个问题,你如实回答我。”


“可以。”


舍提菩深吸了一口气,满脸严肃的问:“到了主城以后...你会不会杀死我?”


“只要你从今往后不再害人,改掉这一身的坏毛病,我和茶姐还有采儿,也许都能成为你的朋友。”


“我才不在乎,我只问你,到主城后,你会不会杀死我?!”


“这得取决于你。”


“我?”


蕞儿点了点头,没打算再说下去,想着先回到茶姐和采儿那边,可舍提菩还有问题没问完:“好,不管你杀不杀我,我现在还想知道,采儿跟着你们,会感到快乐吗?”


“我不清楚。但我肯定,你什么也没说就这样将采儿抛弃,她一定会伤心的。”蕞儿对她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抬头就看见采儿和茶姐在坡上与自己招手,蕞举着匣子,应了她们应一声,采儿知道舍提菩没事,高兴的一蹦一跳,和茶姐一起朝这里赶来。


他把匣子放下,对里面的舍提菩说:“我们并不知道关于你的太多事,对于你来说,也对于我们而言,一切都能重新开始。”


舍提菩微微一愣,采儿已经从后面蹿了出来,接过蕞儿手中的匣子,关心的问:“舍提菩姐姐,你没事吧?刚才真对不起,都怪我没有抓稳。”


“……”


她恍然回神,摇摇头说:“没事,跟你没关系,都怪那个不长眼的刁民!!!”蕞儿闻言把屁股后撅,双手放到后背,侧着脑袋看着她俩,嘴里嘟囔着抑扬顿挫的说:“舍~提~菩~姐~姐,刚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哦~”


茶姐看到满身都是沙土的蕞儿,极其嫌弃的用两根手指捏起他的衣服,不停的摇头咋舌,蕞儿瞧见了倒也不怕,主动往茶姐那边靠,她当然明白蕞儿是想干什么坏事,立马就给他踹了一脚。


“哎呀,我这衣服哪经得起你这么擦啊?!”


“呃...那也用不着上来就揍我吧?”蕞儿两腿摊开赖地上没有起来,一副“老油条”的架势,拿根手指在跨前画着圈圈。


茶姐勾着蕞儿的后衣领,把他从地上给拎了起来,叫他别偷懒继续走,距离主城只剩十多里路了!现在这三人都算是掉队的那种了,回头看已是空空如也,身处队伍末端。蕞儿一听这还不简单?当即化作狂风卷起沙尘,分别使茶姐和采儿悬空漂浮起来,带着她们往前飞去。


茶姐亲身实践过,知道不是化成蕞的风,飘起来匀速飞过复杂的地形对人也不会有太大的伤害,可采儿却是人生第一回,一瞬间,恐惧、紧张、震惊、兴奋各种情感交织在一起,细小的双腿在不停打颤,她捂着眼睛,心脏跟着疯狂的跳动,关键是还没有东西可以给她搀扶,她连看都不敢往下面看了。


“天呐,我是怎么飞起来的???”


“没事,采儿,他不敢把你摔死的!”舍提菩敲了敲镜面,鼓励着采儿睁开眼睛看看下面的景色,她虽有胆怯,但也在为自己无声的呐喊,终于下定决心,悄悄地把眼睛眯开了一条缝隙,周围是无形扰动的气流风场,抬头是仙雾缭绕的洁白之云,脚下是潺圩的三山峻岭,还有屹立在远端的千里长城。


那只由两百多万潺圩人组成的队伍于此刻就像画纸上的小黑点一般,它们分布在整条大下坡路上,有的零零散散,有的相拥成簇,再回头看时,那三座高不可攀的山峦已经向后远去,可只有数百个浑身沾满污泥的尸体在大路上继续走着。几人看得真切,由于无数泥沙在峡谷的谷口堆积难流,呈中间高四周低的状况,宛如一个倒置的巨大扇形,尤其壮观!拖家带口的潺圩人可能已经知晓泥沙的深浅,不敢冒险前往,只能停留在谷口处,不知如何是好。


蕞儿的风渐渐停息,他凭空从里头钻了出来,把采儿吓了一跳:“呀,蕞,你是怎么做到的?!”他只是浅浅的笑着,没做回答,伸出五根手指凝聚出一股黑色异光,直朝泥沙堆积的冲积扇斩去!


扇面瞬间被劈开两半,峡谷出口堆积的泥沙也被蕞的这一斩排斥到了下坡路段的两旁,原本还驻足于泥沙河滩前的人们一见到挡路的泥沙已经被蕞铲除,就赶紧背上家伙事,从谷口当中走出,向着大路而行。


一旁的舍提菩透过玻璃往远端看去,当即就来了精神,指着远处的一个鸡蛋大小的环状蜂窝形建筑和采儿说:“你看着没?那个地方,就是主城!”


“啊,原来是那里吗?”采儿也非常惊讶,脑海中想象着里面各种各样新奇的玩意,“我听母亲说过,那里面很繁华的!”


“繁华?”她眼珠子打了一转,有些得瑟的说:“那是,跟你们边境比起来,当然是繁华的!”


采儿点了点头,再次发出惊叹:“哈哈,真美啊!”


“何止是美,你到那里想要点什么想吃点什么都随便挑随便选,整个主城都是我说了算的!”舍提菩将双手抱在胸前,一副身居高位的模样。


蕞儿在天上仔细观察着潺圩人下坡的举动,生怕有哪个人会出了事故,耳边碰巧听见两人的谈话声,便有些玩笑似的说:“唉,真的是想要什么就有什么嘛?我也可以吗?”


“要你去这还得了?!”


“你可以个屁!”


“这不太好吧?”


没想到茶姐,舍提菩和采儿三人同时开口,直接给蕞来了次轮番轰炸,搞得他略显尴尬,眼神一瞥,撅着嘴吹起了口哨,“嘘嘘...嘘......不,不可以就不可以嘛,这么大反应干嘛?”


茶姐也没废话,问他为什么还不走,蕞儿开口解释,“哪能说走就走啊?飞到大家前面就可以了,在高处好照看情况,可不能再出什么岔子了,出事了也好帮忙嘛!”


舍提菩冷嘲热讽的说:“帮忙帮忙,主城已经近在咫尺了,他们还能走丢了不成?尽瞎操心,潺圩人跟你有什么关系?!”


采儿听罢赶紧打圆场,“舍提菩姐姐,帮一帮别人也没什么不好的嘛,大家这一路走来,都受了蕞的照顾,虽然世事无常,但是...每个人的心里,都因为他而暖和,没有人会讨厌一个温暖善良的人。”


“嘁,那还不是他自作多情?!”


“不是这样的,舍提菩姐姐……”舍提菩见那采儿还想教育她,便摇头乱说一通想把话搪塞过去,可采儿向来对她这种戏法免疫,还是接着说:“冷漠、自私、无理还有残暴,我在故事书里所看到的,都没有一个美好的结局。”


“啧,那是你读的书太少了!”


“可,可是,我不喜欢那种人。”


“……”


一时间,舍提菩竟无言以对,抬眼想看看蕞儿在干嘛,竟并没有在这找到他的身影,只看见茶姐蹲在那儿,双手托着下巴看向远方。


原来,蕞在不久前就发现了情况,这下坡路虽然通了,但仍然不太好走,山上的滚石随时都会落下,对于潺圩人而言极其危险,他便乘风离开,给那些腿脚不便的潺圩人帮忙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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