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八章 废旧收摊义当先
大概是国家宏观上的控制，经济建设的步伐似乎慢慢地小了起来，各种物资价格没有上涨，废旧物资不少呈下跌的状态。在路上遇到收废旧的、电话中询问老板们，都说行情不好，向河渠将情况告诉凤莲，商量的结果是抓紧抛售。
抛售货物不难，难的是这么多年来只卖给凤莲的那些户主，凤莲不收了卖给谁？当然收废旧的满街都是，没有个卖不了的。问题是不少收废旧的或者压价，或者在秤上玩花样，“公三公四”的都有。看起来很客气，11.5公斤能给你算成12公斤,其实他是“公三”秤，一公斤就是三斤，三十四点五斤却只算二十四斤；还有凤莲收废塑料纸给的价一般收废旧的不敢给，因为她卖的老板是直接送到厂里的，价钱高，而那些收废旧的只能卖给电瓶三轮或小卡车车主，他们没条件积存两三千斤货让大老板来拉。一般收废旧的塑料纸只给一块一斤，最多一块二，她却能给一块五。沿江最大的收购站只给一块，因而在沿江，童凤莲给的价最高。
春江三期的赵老太打来电话，说是家里放不下了，问能不能去她家收掉部分，并说二期的沙家和费家情况也差不多。凤莲觉得身体可以了，想去试试，向河渠不放心，就陪同前去。
赵老太一见凤莲夸张地来个大拥抱，说：“可想死我啦大妹子，你终于来了。你们队里那个胡说你病了不收了呢。”
“老姐姐，这不是来了吗。”凤莲望了向河渠一眼说，“不过老姐姐，孩子们不准我再收，我呢也不知身体吃得消吃不消，这次是出来试试的。要是吃不消呢，就想不收了，总不能要钱不要命吧，你说是不是？”
“大妹子说得对，身体是最重要的。但愿菩萨保佑你吃得消，身体越来越好。”赵老太说。
“希望象你说的那样，只是这么多年来吃的苦太多了，病又没有及时治，这次虽说连根拔出来了，但彻底好怕要蛮长时间，所以这次来是想打个招呼，今天收了，以后你们另找主顾吧 。”凤莲说。
“不瞒你说大妹子，我们几家都试过了。他们价钱给的都低，不超过一块二，还要纯一色的，杂色的只给八毛。”坐在一旁捆废纸的赵老汉说。
“我们队里老卢家呢？他家的价格跟我家一样啊。”向河渠问。
“别提啦，先是他老婆说你不是不卖给我家的吗？早到哪儿去啦？被老卢拦住说了实话，房子拆迁后，他家没地方放大量的塑料纸，现在除白色的、透明的，其余不收。”赵老汉说。
由于间隔的时间太长，凡拾废旧的人家塑料纸都多，收起来挺吃劲的。沙家说：“老童，你骑不动车子，我给你送去，你还收，行不行？”说送还就真的送，她家的塑料纸就没要凤莲去拖，自己用三轮车送到仓库。
勉强将拾废旧的主顾收了一遍后，那几个厂子就没力气再去拉了。凤莲算是服了软，说：“收摊吧，不干了。”
真的不收了，怎样才能使老主顾利益不受损失？夫妇俩动开了脑筋。
在滨江镇收废旧的外地人认得童凤莲的不少，其中有一位白头发的老罗群众中名声不错，说是秤公道，因而主顾也不少。老罗一家子都从老家来到沿江，原来住的地方跟袁鹤新家并不远，就在老街南头鱼池二队那儿。拆迁后向河渠没再另租地方，将工作的地点挪到华建那儿，他则搬到沿东七队去了。
以前他常将电瓶三轮停在桥北桥南两房东家门口跟向河渠聊天，也间或打听塑料纸的行情和买主。为防止竞争，向河渠一直没跟他露底儿，这可是向家赖以挣钱的一条道儿，不想泄漏，包括本队的卢富贵。
到卢家收的方老板向河渠熟悉。怎能不熟呢？本是自己介绍去的嘛，也一直保持着交易，主要是方老板车装不满，或一时装不到货时来向家找补。
不是向家不卖给方老板，也不是方老板不买向家的货，而是几乎包收向家货的那位文老板给的价比方老板高一毛一斤，一车货就多了两百元左右。方老板呢，因为供货量的问题，即使卖在同一家厂，也是文老板的价格高，因而不敢跟人家同一个价。不得已给一个价时还叮嘱不能告诉卢家。
从竞争角度上考虑，向家当然没告诉卢家，最主要的是罗美华与童凤莲关系不好，自然不肯说。现在不收了，两相比较，不如将老板介绍给老罗，同时请老罗关照一下凤莲的老主顾。凤莲很赞成这个办法。
不用向河渠去找，罗老板来了。他不是为生意上的事情，而是来聊天的。自将华建这儿当成大本营后，老罗隔过七八十来天总会在下午出工时绕道来聊会儿。这一天他照例将车开到仓库大门口，坐在车上跟向河渠聊了起来：“哎兄弟，大妹子这些天怎么样了？什么时候能出来做生意呀？好几个人在向我打听哪。”向河渠说：“谢谢你的关心，大哥。目前骑车上街买个菜，回家烧烧饭还行，做生意拉货拉不动。麻烦你帮解释解释。”罗老板说：“那个北区的老太说她家车库都放不下啦 。”向河渠说：“你就帮收了呗。”
罗老板有些生气地说：“开什么玩笑，你当老哥不讲义气呀。”向河渠陪笑说：“不是，我是说的真心话。我不会骑三轮车，更不会做生意。她什么时候能收还说不定，你可以先收着，等凤莲好了再说。”
罗老板笑着说：“就这么说我也不能收。你家给的价钱太高，我卖出去的价比你家买进的高不了多少，没什么钱赚的生意谁干啊。”
向河渠说：“我可以介绍人到你家收，一块八，怎么样？”
“你说什么？”老罗从车上跳下来问。向河渠重复了一遍。老罗不相信地望着向河渠问：“真的？”
向河渠说：“实话跟你说吧，我爱人这一病将孩子们吓了一大跳，说什么也不让她妈收了。我一想也是的，现在有社保，生活费完全没问题，卖掉这些货，单利息人情开支也差不了多少，孩子们再贴补点，就行了。拼什么老命？孩子们还稀罕我们帮她们挣钱吗？所以就不准备收了。问题是那些老主顾有些丢不开，只要你答应不降我那些老主顾的价，我把老板介绍给你，你看行不行？”
罗老板认真地说：“不说别的，就冲你这份顾别人的义气，我也得答应你。”
向河渠说：“那就这样说定了，我的老板一到，马上打电话你。这样大家都高兴，我不收了，我这一批货主的货还是他的。你呢也多了一条路，我也对得起多年来的老主顾。不过你也要烦点神，因为我这位老板要收就是一车，两千多斤，你得准备个堆场。少了人家同样来一趟，不合算。”
“放心吧，我会满足人家要求的。”老罗喜孜孜地走了。
塑料纸是不怕竞争的，还有那位老板远在百里之外，常常是接到电话就来，称重、上车、给钱，一般不超过一小时就走。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只收塑料纸不收别的货。以致二三年来别人想要卖给他也因难遇到人而办不到，因而向河渠直到其它货已出清才卖塑料纸。
两千多斤货装上了车，四千多块钱拿到手，趁老板喝水的功夫里，向河渠说：“文老板，几年来的交往，非常感谢你的关照。老太婆的身体什么时候能完全恢复，还是个未知数，因而废旧暂时不收了。为感谢多年来大家的支持，我把为我供货的厂家和拾废旧的户主介绍给了老罗，同时想介绍你跟老罗认识。这样就变成我和老罗的货都归你，你看怎样？”
文老板没有回答向河渠的问题，却说：“阿姨身体还没好吗？一个礼拜前我在路上看见她不是拉了一车货的吗？”
向河渠说：“是货主追得急，带勉强收的。收掉他们的货，同时捱家打个招呼，将罗老板的电话号码留给他们，便于他们联系，这样对他们也是个交代。”
文老板说：“向老板，说真的，象你们这么做生意的不多，我算是服了你们了。这样，你把罗老板的电话号码报给我，我来同他联系。”
“还是我先跟他说一下，要是不远的话，请他来一趟，你俩见见面。”说罢向河渠就拨通老罗的电话说，“罗老板，买塑料纸的文老板现在在我这儿，你能来一下吗？哦——，那好，你记一下他的电话号码。”
报完文老板的电话号码后，向河渠说，“是这样，他正在滨江一户人家收货，货比较多，一时来不了，说大概还要一个小时，你看——”文老板说：“那就下次吧。”
即将离开华建这儿了，每年是到中秋才送礼的，现在才七月初，怎么办？凤莲说：“七月半总是要祭祖的，买些鱼肉去，省得他买。不能等到中秋，离开那儿个把月没动静，人家还会以为你有事有人没事没人，走时连谢也不谢呢。”这话有理，两人就买了四色礼物于八月八日也即农历七月十三那天送去。
小红去菜地忙她的活儿去了，华建一人在家看电视，见向河渠夫妇拎进礼物，生气地说：“说了多少回老是这样，这怎么行？”
“下不为例，这回是真的了。”向河渠笑着说，说下不为例是回回说，年年说的，从零九年说到今年，六年了。“六年来不说别的，单空气没有人家清新，也该表示点歉意吧，更不用说还不花钱请了个护院的了。”
华建说：“不是朋友吗？应该的嘛。”向河渠说：“还是那句老话，友谊也是应当回报的。给予者不望报，受予者不忘报嘛。别慌，就这一点我有了诗意，念给你们听听。”
他吟诵道：
零九至今已六年，六年关照无日忘。仓库白用不花钱，义务看守象护院。
怪味臭气闻多少，这点薄礼抵不上。君子施恩不忘报，受恩难道可以忘？
在凤莲、华建这些最亲近的人群中，对向河渠的即景吟诗是司空见惯、习以为常的，华建说：“好啦，我就知道说不过你。算了，坐，喝茶。哎，老童，你也坐啊。”
三人坐下，华建又起身关掉电视机，回来重新坐下，问：“真的下决心不干了？”凤莲说：“河渠说得对，钱财是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够用就好，还是身体要紧。”
“今天连写字台都搬回家，是一了百清啦。”向河渠将收摊的情况说了一遍后说，“连收的路子、卖的路子都给了人家，想收也收不成了。”
“一分为二看问题，不收了，在你写书来说坏事变成了好事，不是吗？”华建笑着说。“他呀，早就盼着这一天了。”凤莲也笑了。
从六月十五日凤莲同意结束收废旧到七月底存货基本出清，八月一日他在日记中写的是：“今天已将袋儿整理捆好，至此除铜线外，收废旧的体力劳动基本结束，从此生活进入以脑力劳动为主的新阶段。做自己喜欢做的事这一天终于来到了。”
喜不自禁，吟诗三首：
其一是：废旧出清回家转，清风扑面心头欢。从今结束体力活，明天开始写文章。
其二是：日盼写作好环境，今由凤莲病促成。佛曰心知说不得，小心被她横眼瞋。
其三是：结束废旧转笔耕，多年梦想今成真。自斟自饮一杯酒，心潮澎湃信口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