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霜稳了稳情绪，继续缓缓说道：“当年，我与你娘在一个小山村里一同长大，又一同拜入师门修行。你娘比我大几岁，她像对亲妹妹一样待我。什么都让着我，宠着我，我从小就十分霸道任性，可是你娘从来都不和我计较，都依着我，那是我们最快乐的日子。”
青霜长老缓缓说着，柔和的目光望向前方，有些迷离没有焦点，深深的沉浸在了回忆里，“你娘生的极美，喜欢她的青年才俊不知道有多少。可是她一心修行，没有人能让她看到眼里。”
“直到那次，我们认识了你爹，我从看到他第一眼，就喜欢上了他。他是我见过的，最俊美非凡的男子，最器宇轩昂的男子，也是最温文尔雅的男子。”
她的嘴角，带着一抹小女孩般，甜蜜温柔的笑，毫不吝啬的赞美之词。
“他总是喜欢和我们在一起，情窦初开的我，眼里就只有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就那样理所当然的以为，他也喜欢我。”
“直到有一天我看到……看到他和你娘在一起，看到他看着你娘时的目光，那样的深情，那样的温柔，是对我从来没有过的。我才知道是我太自以为是了，他喜欢的是你娘。”
萧梦嫣听到师父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深深的悲哀与无奈：“你娘知道我也喜欢他，她害怕伤害我，所以一直没有答应他，也不许他说出来。师姐什么都让着我，她不想我伤心，可是我知道，他喜欢的不是我，师姐永远是那么善良。”
“师姐，他好帅，是我见过的最帅的男子了。”
“师姐，我觉得我喜欢上他了。”
“师姐，你说他是不是也喜欢我？”
“师姐，他一定也是喜欢我的对吧？”
当年的自己，是那么的天真，幼稚。曾对师姐喋喋不休的话，仿佛又响在耳边，师姐该是怎样的左右为难。
青霜的声音渐渐的沙哑，藏不住的落寞，话语也有些语无伦次起来。
“一个是对我最好的师姐，一个是我爱的男人，我不该阻碍他们。”
青霜微微闭眼，呼出一口气，声音黯然的让人心疼“我骗你娘，我告诉她，我其实不喜欢你爹。只是发现师姐喜欢他，不高兴故意的而已。”
“从小师姐就只对我一个人好，我受不了她有了喜欢的人。所以想试试在她心里，我和你爹谁更重要，看看这次她还是不是让着我而已。你娘信了，她是那么单纯，那么善良。”
青霜轻轻微笑，带着深深的追忆，叹了口气接着说道“我看得出来，她是真的很开心。我们的师尊，也很喜欢你爹，她们很快就成亲了。每天看着她们那么恩爱，那么幸福，我是真的为师姐开心。”
“可是每天看着他，却是不能喜欢他，我感觉自己快要疯了，有一天我再也承受不了，偷偷的离开了。我为什么要离开，为什么要那么任性！”
青霜痛苦的闭上了眼睛，声音里充满了懊悔和自责。萧梦嫣看到的，再不是那个从容淡然的师父，痛苦让她的脸有些扭曲。
一丝鲜血，又从师父的嘴角流了出来。萧梦嫣伸手替她擦去。
“师父。”她的心中忍不住的心疼，她能感觉到，师父心中的哀伤，和难以自拔的后悔。
“我任性的去闯万毒森林，你爹为了救我……陨落在了那里。你娘堪堪逃了出来，可是那时她已经怀了你，三日后她生下你，就……就也…..为什么中毒的不是我？！”青霜长老声音嘶哑，绝望的摇着头，激动之下一口血又喷了出来。
萧梦嫣赶紧扶住她，不知该说什么，只是低低的轻唤“师父……”
青霜长老的脸庞，涌现一片不正常的潮红，她心知自己已经是回光返照。而此时，她已经顾忌不了太多，接着自顾说道“我无法面对伤心欲绝的师尊，也没有脸再留在门派。我想一死了之，可我不能死，若那样怎么对得起，为救我而陨落的师姐两人。”
青霜望向萧梦嫣，目光中都是慈爱“而且还有你需要人照顾，我就偷偷带着你离开。以后的时日，你成了我活下去的唯一支撑。”
“漂泊了一年，偶然来到秀山派。这里，偏居一隅，没有太多的纷争。而且你那时也太小，实在是不宜再漂泊，于是便带着你留了下来。期间我也回了两次门派，可是师尊再没有对我说过一句话。”
青霜的暗淡的眸子中，带着深深的绝望。
“师尊悲伤过度，引发旧疾，不到五年便陨落了。”大颗的泪珠，顺着她苍白的面颊滚落下来，直到此时，每每想起师尊，她都是心如刀割。
“直到最终师尊陨落之时，我回到门派，她只对我说了一句话，照顾好那个孩子。这便是她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也是她唯一的牵挂。”
“可是你从一出生，脸上就有这块印记，是因为你娘中了毒。这些年我一直……希望能找到解毒之法，可是……..”
青霜的声音越来越小，忽然她急切的抓住萧梦嫣的手，面现纠结之色。
她不忍说出那个令人绝望的事实，没有了自己，嫣儿一个孩子，想要得到那样的至宝，简直就是难于登天啊。要她如何面对那种绝望？
可是不说，万一有机缘却被错过，她又怎么能瞑目。
她知道，自己已经没有时间再犹豫了，终于还是说道“嫣儿记住，幻心果可解百毒……”
也只是说出这一句话，青霜长老的气息已然极为微弱。
“嫣儿，好好的……好好的活着……”
她拼尽最后的力气，说出这句话，声音几不可闻。
带着太多的不舍，太多的不放心，青霜长老渐渐没有了气息，她的双眼却终是没有闭上。
“师父，师父”看着师父依然大睁着，却失去光彩的双眸，萧梦嫣觉得天都塌了。
从小她被师父像小鸟一样，护在羽翼下，现在师父没有了。那是她唯一的亲人，对她最好的人，她还没有来得及回报，没来得及孝敬师父。
她知道，师父是不想让自己给她报仇的，所以才说是被妖兽所伤。她怕自己有危险，她不让自己有危险，她让自己好好活着，她临终的眼神里，没有对死亡的恐惧，只有不舍和担心。
从今以后，再没有这样一个人，这样一心为了自己，这样对自己，连报恩也是不可能的了。
甚至，自己都没有来得及告诉师父，自己不怪她，爹娘也一定没有，没有怪她。
萧梦嫣可以想象，师父这十几年过的有多苦。
难怪，她不爱说话，总是将自己关在炼丹室中，她对所有人所有事，都是一副冷漠的样子。只有对自己，那么的宠溺。
难怪，师父看自己的眼神中，除了疼爱，还有一种自己看不懂的情绪。
难怪，那次师父知道，有人嘲笑自己的脸，一向超然物外的她，竟然出手废了那名弟子。那是她心底最深的，不能碰触的痛。
十几年的奔波，只为了给自己寻找解毒之法。
十几年来，师父修为，丹道，几乎皆无寸进，她所有的心血，都倾注给了自己。
“师父……”
“咳……”萧梦嫣只觉气血翻涌，一口血喷了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