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耳的一击将清霜道人撞飞好远一段距离。这一击之后，禁地里的打斗终于结束。那名叫六耳的奇怪猴子已经不见了，恢复原态的长风无力地坐在地上，已经握不稳的金箍棒放在身旁。
长风如同大病一场，脸色苍白，虚弱地喘息，眼睛紧紧地盯着远处，以防清霜道人再度攻来。经此一战，长风全身上下的皮肤再度被暴涨的魂力和闪电撕裂，整个人一片血淋淋，身上有些地方还不时喷出血液。
观战的众人如同陷入噩梦中，好像所有人都失去了自己的神智，变成了某人梦境中的路人甲乙丙丁。直到少女凄厉的叫喊将他们唤醒。他们看到琉璃跪在地上大声叫喊，那叫声无比惊恐，还带着浓烈的绝望。
“清如长老，快醒醒！”在琉璃声嘶力竭的哭喊中，清如艰难地睁开眼睛。眼前有两张模糊的脸，一张是痛哭中的琉璃，一张是默然流泪的清霜道人。清如费劲地对琉璃笑了一下，又转过脸，喃喃道：“姐姐，让她走吧……”
泪流满面的清霜默然点头。清如欣慰一笑，满足地闭上了眼睛。
清霜同样闭起眼睛，却再也压抑不住狂涌的悲伤，忍不住呜咽痛哭。到了这一刻，她清楚知道清如早就想用自己的命来换琉璃的命。清霜跟六耳的对战中，不管谁输谁赢，最后死的都会是清如。如果败的是清霜，清如将代替清霜死去；如果败的是六耳，清如将代替琉璃死去。
“都怪你……是你害死了清如长老！”琉璃眼睛血红，对着清霜大声吼叫。随着清如的死去，琉璃跟清霜的师徒情谊已经被斩断。
“琉璃，停下来！”麻衣第一个发现不对劲，连忙冲过来将琉璃扯开。此时的琉璃情绪激动，身上渗出浓浓的黑气。
琉璃用力一甩，一下就将麻衣狠狠甩到一旁。面目狰狞的琉璃释放出强大的魂力，这魂力异常暴戾，杀气凛然。
知情的玄武门长老心中大惊，他们一直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此刻的琉璃已经处于失控的边缘。如今大战一场的清霜掌门再没有力量制止琉璃，恐怕玄武门的灭门大劫将要发生。
摇摇晃晃的身影蹒跚而至，轻轻抱住了琉璃。“已经结束了，我们一起离开吧……”
琉璃蓦地一怔，血红的眼睛渐渐变得澄清。她回过神来，鼻腔里传来浓浓的血腥味，身前的男子一身血污，柔和的眼神里盈满着怜惜和哀伤。
长风又在琉璃耳边轻声说：“清如道长只希望你安然离开，不要辜负了她的苦心。”
琉璃犹豫了片刻，轻闭眼睛淌下热泪，点了点头。缠绕在身上的黑气慢慢散去，凛冽的杀意也消失不见。
“从今往后，我琉璃再不是玄武门的弟子。”说完这话，琉璃擦去眼泪，扶着长风朝玄武门禁地外面走去。
麻衣见状终于松了一口气，朝着玄武门众长老深深鞠躬，然后快步跟上去，跟琉璃一起一左一右扶着长风离开。
此情此景，玄武门一众长老都不敢上前阻止，他们刚刚逃过死亡魔爪，神情复杂地望着三个年轻人离开。清霜压抑不住的哭声清晰可闻，此时的清霜已没有他们印象中那股冷傲，就像他们下山历练时见到的失去亲人的寻常百姓，不顾形象，纵情悲痛。多年以来清霜脸上的无形面具已经破碎。
直面七情六欲生离死别是修道之人常见的考验，此经一劫，清霜若是能重新振作，也许道行将有重大突破；若是一蹶不振，玄武门只怕要换一个掌门。琉璃的离开，清霜的低谷，这同样是玄武门的考验，所有门人都要共同历劫。
长风三人正要走出禁地，远近突然传来嘶哑苍老的声音，这声音像是在念着什么奇怪的咒语。琉璃突然身子一僵，整个人呆在原地，禁不住全身发抖。
“琉璃，你怎么了？”发现不对劲的麻衣急着问。
“快……快远离我……我控制不住……”琉璃神色惶恐，连话也说不利索。
长风急着四下张望，终于发现在不远处有一个红袍老者悬停在半空中。长风在鬼妖岭一战中见过他，万鬼宗的宗主魔千幻。红袍老者的身旁还有一个黑衣少年，长风一眼就认出他正是赤瞳。
“赤瞳，你在干什么！”长风对着远处的赤瞳大声叫喊。
面对长风的高声质问，赤瞳心虚地别过脸，不敢对上长风的视线。
“快跑！”琉璃突然用力猛地一推，长风和麻衣被大力远远地推翻在地。在众人惊恐的眼神中，琉璃身上又冒出大量的黑气。显然琉璃想要压住这些黑气的渗出，但魔千幻念出的咒语像是针对黑气发出命令，如同困住猛兽的牢笼被打开，成千上万猛兽汹涌而出，根本拦不住。
黑气很快就将琉璃的身子包裹起来，琉璃疾呼惊叫的声线也变得厚重粗糙，听起来就是怪物的咆哮声。在黑气之中升起了红色的花朵，长风认得那正是琉墨死后化作的彼岸花。在咒语激发之下，红艳的花朵像是获得了生命，花瓣无风而动，以欢腾的节奏摇摆不定。
紧接着，彼岸花迅速变大，从原来手掌大小的尺寸变成了三人高的大小，花瓣片片散落，融入那一片越来越浓稠的黑气之中。当所有花瓣都飘进黑气后，咆哮声一下子沉寂了下来。在片刻安静过后，黑气中传来诡异的笑声，又尖又细的少女笑声，听着令人头皮发麻。黑气里有两团红光亮起，看起来像是黑气睁开了眼睛。
魔千幻停下念咒，以欣慰的语气说道：“至尊留下的锦囊太管用了，时机和咒语都如此完美。成功融合，大功将成！待本尊试试这新武器威力如何。”
“能不能放过他？”赤瞳回过头小声说，望向远处的长风。
顺着赤瞳的目光，魔千幻看到了长风，又看到长风身旁的麻衣，魔千幻蓦地一惊，喃喃道：“至尊为何在此地出现……不，那不是至尊，那少女没有至尊的力量，这到底是……”魔千幻沉吟片刻，眉头一下子舒展开来，“我明白了，这就是至尊的游戏。赤瞳，我们今天就到此为止吧，不要坏了至尊的兴致。”
魔千幻又念出咒语，那一团黑气的红光一下子熄灭下去，黑气如烟雾般升腾而起向魔千幻所在的方向飘过去。魔千幻拿出一个瓶子，将黑气全部收了进去。魔千幻意味深长地望了一眼远处一脸懵的麻衣，哈哈一笑过后便与赤瞳消失不见。
“为什么？！魔千幻明明不应该在这个时间出现，我们不是提前过来吗，怎么还会遇到魔千幻！”长风抓住麻衣的手大声质问，身上的多处伤口又渗出血丝。
麻衣强忍着被长风抓痛的不适，皱着眉头小声说：“我……我也不知道……可能未来已经改变了……”
“未来已改变……”长风怔住，喃喃道：“人算不如天算……”他抬头望向魔千幻离开的方向，不甘心地流下泪水。
明明已经拼尽全力救出了琉璃，可最后还是改变不了结果……
长风只感到全身的力气一下子被抽空，眼前一黑昏迷了过去。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