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您说对了,我就是。我心仪殿下,千里寻他,不管他是谁,梅朵绝不会弃他不顾。”
随着梅朵的话,子蔺才发现梅朵不知何时进来的,听出她话里带着怨恨。
子蔺道:“你什么时候进来了?”
“就在刚才,你们后面的话我都听到了。老夫人,他可是你们靖国侯府的侯爷,皇上还没出手哪,就如此绝情。您告诉我,他这么多年都是为了谁?”
“住口!”子蔺阻止道:“梅朵,我容许你跟着,却不是让你来插手此事。”
梅朵一噎,她在莫家呆了十九年,真正体会到的亲情是三哥的疼爱和吴姨娘那自私的爱。刚刚还对祖母留下的那点好感也没了,她知道祖母对每个莫家子孙都有爱,可一旦牵涉到家族利益,影响到莫家的路,她也会无情,像二姐,像寥英。
经过生死轮回,她也算明白,有时候,语言和眼泪也是掩盖无情的武器,就像她当年和亲上路时的那瞬间,真正要看的,是行动,是结果。
老夫人沉默片刻才说道:“梅姑娘,老身知道你有怨言,是莫家愧对殿下。殿下也与莫家有割舍不下的情,他从小就目睹莫家的艰辛和付出,也是不忍莫氏家族遭不幸。你以为老身就舍得殿下?可我家族刚刚才成长了一批小辈,他们文武未就,倘若失败,稚子无辜。”
子蔺转向梅朵道:“梅朵,这是我的选择,你无须再说。老夫人,今晚的宴会我不宜露面了,等我们出了侧门,你再宣布我有急事回京了。”
他深沉的眼眸看着莫老夫人,对方也无言相对,不论什么说辞,结局就已如此,他蓦地转身拉着梅朵出了荣禧堂。
老夫人唇角抖动:“蔺儿。”声音很轻,是无奈下的内疚,却也没再追赶一步。
她今日是为着梅朵要见子蔺,靖国侯府有正室夫人,尽管她知道是假的,可梅朵无名无分的跟着子蔺却是于理不合。她知道殿下会把京城府邸处理好,但这些她已无资格再管了。
子蔺出了门就看见呆呆立在门旁的丫头,知道是梅朵干的,抬手为她们解了穴。等出了院门,又碰到找来的启远。
子蔺命启远叫齐自己的侍卫在庄园东侧门集合,然后带着梅朵向东侧门走去。
这一路梅朵跟的小心翼翼,生怕再让子蔺不高兴,原本那些想要立马告诉他的话,暂时忍下了。如今朝歌形势紧迫,两人既然决定在一起,以后日子还长,有合适机会再说吧。
出了侧门,后面追来老夫人的那个丫头:“侯爷!老夫人让我把这些给你。”
是一盒子的银票,还有些现银和贵重首饰,事发突然,老夫人怕是把手头的东西都凑上了。
子蔺皱眉不悦,从祖母开口唤他那一声殿下起,他就知道回不去了,二十多年的亲情忍痛割舍,他与祖母一样的心痛。
他随手把盒子盖上推了回去:“回去对老夫人说,子蔺不缺钱,让她放心。”
子蔺一行离了莫家,踏上去殷歌的路。
五天后,在离殷歌五百里的泉州落脚,傍晚时分,伽兰赶了过来。
“侯爷,你先去陵川了?幸亏他们后来递了信儿,我听到你半路被刺伤重垂危,胆都吓破了。”
子蔺笑笑:“说的早了还可信吗?以后我还是提前给你们安排好,免得出乱子。”
伽兰点头:“这样最好。”
子蔺第一件事就是先吩咐伽兰:“把我们在去往陵川的所有暗哨都撤了,只留下两个人潜伏在那里探听消息。”
伽兰不解道:“我们不是刚刚清理干净才建了新的,撤了以后怎么传送信?”
“以后不用传信了,别问这么多,照办就是,替下来的人先回北凌。还有,殷帝这一阵有什么动静?”
“没有,这一阵子谣言也平息了些,按侯爷吩咐,我们在侯府里加了暗卫,就是夫人出门,也有人护卫,没出什么事。殷帝派人盯了几天,幸好夫人她们什么都不知情,后来便放松了监视。”
伽兰又道:“那个柳眉我们一直盯着,没敢打草惊蛇,她离开侯府后,和那个叫弥沙的仍有联系。这次京城流言,一定与他们有关系。”
子蔺‘嗯’了一声,猜测到弥沙与莫家的旧怨,莫家又参与了鲜卑内乱,当时莫家军的动向他知道多少?殷帝是否已经知情?殷帝的性格阴郁多变,他实在摸不准他下一步的想法。
子蔺一拳捶在桌上:“终究是隐患,以前我就不该拖延,与其瞻前顾后,不如先下手,试探一下京都这潭水的暗流有多深。”
伽兰看着被子蔺一拳捶下还在晃动的茶盏,猛然想起一事,说道:“我来的路上听说宆州城被封了两天,好多官兵还在城外四处搜查,说是朝廷押送囚犯的囚车被劫了,跑了两名重要钦犯。”
子蔺也是从宆州路过,只是早了几天,因为宆州以西就是重灾区,大皇子景寰正在那里,途径时他也刻意隐藏了行踪,并不知后来的事。
“是灾区的重犯吗?”
“应该不是,是由皇家亲卫直接抓捕押送回京,听现场亲眼目睹的人说,是异族人,他们说是京城的逃奴。”
“逃奴?”子蔺皱眉道:“除了南屿在皇室豢养着一批闽南奴隶,大魏只有各家府里的家奴,殷帝手里哪来的战俘奴隶?”
梅朵一直在旁边听着,跟着子蔺一路来,大多机密也没有避讳她。听伽兰说到宆州劫囚,这才想起自己目睹了这一事件经过,便道:“我知道这事,当时我们就在那里,那些人是东海火鲛一族,被殷帝劫掠,替他在东海寻找上古神器,就囚禁在离京都不远的一个岛屿。还有宫---”
梅朵意识到什么,突然住口,遇见雪妃母女的可是莫子期,不是如今的梅朵。她在看到那三个鲛人后,就从他们的头发和眼眸想到了雪妃和青棠公主,那可是殷帝的禁忌,一定是被囚禁在基地的鲛人逃了出来。
“你怎么知道?”子蔺看向梅朵的眼神,明显是难以置信,只在现场所能看到的不会这么多。
梅朵只憋了片刻就想到了借口:“是那劫囚的人说的。”
“他都说了什么,他们又是如何逃了的?”
实际上,那劫囚的人在房顶,说的话有一半听不真,梅朵就把能听到的加上自己知道的讲了一遍,殷帝所做所为也就大致说明白了。
听完梅朵的讲述,屋里的人都被殷帝的野心手段震惊,那可是远海的上古鲛族,上万年与世无争,却被他搅乱了平静,被囚禁,被逼自戕,这该是多大的仇恨?
伽兰道:“大多火鲛人居住在东海深海的火玉山脉,数万年的进化,他们偶尔也上陆地生活,已经与人类十分相近,从未听说他们被利用来海底寻宝,乾坤鼎在东海一说只是上古传闻,那狗皇帝真是异想天开。侯爷,想查探吗?”
子蔺冷静地用手指扣扣桌面,说道:“这件事先不忙,京都摘星楼初建时就被官员谏言阻止过,楼体主建筑用的檀木俱是花费巨资从西越和南邑购进,运到殷歌那就是天价。而且摘星楼建筑总体以红色为主,石材是贵重的凤血石,为此,唯一出产凤血石的定州已经不堪重负,为了达到摘星楼所需数量,当地官府拆除了一段长城,把凤血石换成了普通砖石,那就不是一句劳民伤财,而是祸国殃民了。”
定州就挨着北凌,也是大魏的北门户,当年景迟统一中原后修缮过此段城墙,用当地的大理石加固了。
梅朵从小在北凌长大,知道边境防线的意义,生气道:“这哪是一国之君,和卖国有啥区别,谁提的这缺德建议?”
“定州官员也是被迫,皇上圣意谁敢违。”伽兰道:“就怨那个什么国师,昏君待他如待神明,言听计从。说摘星楼是下接龙脉,上承天佑,可保大魏。”
梅朵不解:“龙脉?”
子蔺简单说道:“幽燕之地曾是轩辕皇族所在,国师说定州凤血石是皇族血脉基石,非此不可做摘星楼基石。这国师怕是上几世与轩辕族有仇,才挖人家龙气讨好殷帝。我曾上奏朝廷制止对城墙的破坏,可无甚结果。”
“主子,我们回北凌,暗里召集兵马,反了昏君吧。”伽兰道,她手下有不少人手是从赤羽族带来的,只是子蔺不知晓。
子蔺不同意:“时机不到,会连累莫家。这次回京,先让莫府的人偷偷撤出京都,同时斩断殷帝的左膀右臂,让他以后行事的步子没这么快,正好把京都这水搅浑。
又等了两天,莫五他们也赶到了,从北凌至殷歌一路上,一百多的莫家精卫折了二十几个,在路上养了半月多的伤,现在倒是又生龙活虎了。
晚上吃完饭,子蔺叫了伽兰等暗卫首领,和启远启平进屋,做了下一步安排,当然也没漏下梅朵。
“明天开始,莫五你继续做我替身,还是在这留守,等我传信后再进京。”
他看向伽兰:“明天召集暗卫里武功轻功都出色的杀手,随我分批暗里回京,任务回京后我再安排。”
“侯爷,”启远道:“是不是我们真要先动手了?”
“殷帝就像悬在头上的一把刀,时刻提防它下落,不如把水搅浑,与他斗在明处。他追杀了我一路,我就断他耳目。他现在也不敢明着处置我,那些旧账他不敢曝光。你们记住,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进京都,把把事做得干净些。”
“那我呢?我也要跟你进城。”梅朵道。
子蔺看看她点头道:“当然,你还有重要差事,跟在我身边就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