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奴恭请万岁爷品鉴!”魏恭贤领着小太监们将二百盆牡丹搬进大殿,按照次第一盆盆环列起来,不多时,就摆放成了一个舒缓的塔型花山,层层叠叠,错落有致,果然个个花朵飘香,鲜艳欲滴。排在最上面的是一棵硕大的黄牡丹,碧绿的叶片上挂着一幅长长的绵料素馨纸宫笺,上面工整地书写着一行欧体楷字:“司礼监秉笔太监兼掌东厂臣魏恭贤敬献”。
“这些牡丹全是老奴命园丁培育的新种,育了苗后在冰室里栽种,控制了花期,故能历经酷夏延至八月才开。这株御袍黄就是依时令在三、四月份绽放,也极其名贵,难得一见。另外这几株绿蝴蝶、瓜瓤红虽然不及御袍黄名贵,却也是世间珍品。”魏恭贤如数家珍。
舒遒愐离座走到花山前,略俯下身子,凑近欣赏御袍黄、绿蝴蝶、瓜瓤红:“诚如唐代诗人刘禹锡在《赏牡丹》‘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中所云,牡丹真不愧为国色天香,今春魏公公送给朕的200株牡丹全都特别细致地用长笺标注上了各个品种的名字,首当其冲就是“御袍黄”,还被视为是朕继承皇位的先兆呢!难为魏公公在日理万机、为天下谋利的同时还将钟爱之物分赠,足见挚情,只是魏公公用心如此,教朕如何生受?”
“万岁爷谬赞,折杀老奴了!”魏恭贤拱手作揖,“老奴是怜惜万岁爷夙兴夜寐、忧劳国事,难有片刻欢娱,所以还特让能工巧匠雕了一个江南春景的屏风献上,使万岁爷在闲暇之余不出禁中便若巡视江南,也是江南子民之福和名胜山水之幸了。”
“那还等什么?赶紧抬上来吧!”舒遒愐似乎十分兴奋,“朕尚未到过江南,正好欣赏一下其山水胜处。”
魏恭贤一拍巴掌,门外当即便立刻响起叮叮咚咚的环佩之声,四名盛装打扮的绝色美女各搬一扇屏风缓步走进来,将屏风轻轻放了,一齐上前盈盈下拜,礼仪颇为周全。
魏恭贤引着舒遒愐来到屏风前介绍:“这架五彩屏风上面所绘皆是杭州西湖、虎丘几处名胜,倒也还算精细,万岁爷疲乏了就瞥上几眼,消解消解。”
舒遒愐仔细一看,这屏风果然精致,边框为江南的香楠镂刻,色泽微紫,纹理极美,清香宜人,中间竟为名震天下的苏绣,绢薄如纸,两面各有用金丝银线精心织就的图案,针线细密,以针作画,设色精妙,光彩射目。杭州的湖光山色聚于一锦,山水分远近之趣,楼阁得深邃之体,人物具瞻眺生动之情,花鸟极绰约底馋唼之态,真是巧夺天工,不禁称颂:“世上竟有如此的神技,实在令人叹为观止!”
魏恭贤见舒遒愐两眼出神地盯着屏风,以为他极度喜欢,于是骄傲地向夸耀:“老奴挑选的这件绣品出自浙江上海道顾氏露香园,如今露香园的老主人顾名世死了,他的长子顾江海当着家,娶了一房小妾缪氏,丝绣极精。顾江海的独子顾潜擅长画,工山水花鸟人物,顾潜之妻韩希孟也工画花卉,刺绣之术天下无出其右,就是她的庶母缪氏也有所不及。这架屏风山水是她们婆媳二人联手织成,传闻花了三年的工夫。”
“也花了不少银子吧?”舒遒愐问。
“倒是没花多少钱,只不过是略微尽到老奴的一点绵薄之意而已,别说是老奴的俸禄,就连老奴自己本身也是万岁爷的,孝敬万岁爷原是理所应当。”魏恭贤揣摩着舒遒愐的话语,是嫌不够贵重,还是怕动用了朝廷的银子,该不是刚刚发了二百三十万两银子作辽东军饷心疼了吧?
果然,舒遒愐对魏恭贤说:“朕生性崇尚节俭,如今东北边境不宁,陕西流寇又起,天下尚未太平,朕岂敢沉湎游乐,玩物丧志?这架屏风还是搬回你的府邸,以免群臣效尤,败坏世风。”
魏恭贤并不沮丧,五体投地地赞扬:“万岁爷圣明,苛于律己,以身垂范,此乃中兴的气象!”言毕,吩咐几个小太监将五彩围屏搬出乾清宫东便殿,自己也一同退下,但那四名美女却依旧逗留,舒遒愐喊住魏恭贤:“她们怎么杵这不走?”
魏恭贤诡秘一笑:“她们对杭州山水名胜极是稔熟,可给万岁爷讲解。且这四人都是女辈中的秀才,琴棋诗书画样样皆能,可在御书房供万岁爷左右驱使。”
舒遒愐明白魏恭贤的用意,不好拒绝,便颔首答应:“那就暂时先安置在乾西二所值房,明日到御书房伺候着,以供洒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