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法队”在聚贤庄吃住了几天,赵一手的妻子承受不住了,就在暗中向赵一手抱怨道:“掌柜的,你看这个样子,咋个得了啊?
“这些遭天杀的,这么多人吃霸王餐,一顿两顿,我们也就认了。
“可是,他们这一住下来,天天白吃白住,我们凭啥要白供养他们啊?
“我看他们没把全镇范围内的田地房屋抢完再分给官爷恶霸,他们就不会走!
“老赵啊,我们哪儿那么多钱来交给他们去白吃啊!”
赵一手何尝不知道这些呢?
赵一手只能哀声叹气地说:“是啊,夫人所言极是,就算是两三年以前,这么多畜生来白吃我们一天,也能吃掉了我们三个月的赚头!
“可这两年本来就生意没法做了,他们还这么扎在我们店吃住,我们能支撑几天啊!”
赵一手的妻子接着叹道:“可是,听他们吃酒时说话的那个劲儿,怕是还要在双桥镇扎个十天半月、甚至更久呢呢!
“天啊,这可咋个得了哦!”
自古道,过去的黄历不能翻。
要命的是,赵一手的那些太玄令控制全川以前的人缘,现在通通不管用了!
昔日的黑道朋友,如今都已投效了太玄令,不可能再为自己出头了,根本不可能再有人胆敢出面帮忙!
但八人大方桌,每顿十几桌人,如此天天白吃白住,稍不如意还要受气,自己能撑几天?
没办法,为了能拖得到这些恶徒离开,赵一手只好安排在酒席宴上减少点儿菜品,但又要满足那些恶徒下酒,就只能减些荤菜,多加素菜衬堆头。
可是,就在减少了荤菜这天中午,恶徒们没吃几下,就发现了这一顿的菜品缩了水!
太玄令双桥香堂的堂主冯虎,曾经还是赵一手多年的黑道朋友,而且还为赵一手出个头的呢,但此一时彼一时了!
冯虎把筷子往桌上一掼,高声叫道:“赵掌柜的,过来过来!”
赵一手连忙跑过去,弯要赔笑道:“冯堂主,有何吩咐?”
冯虎伸手把满桌的菜品指了一圈,说:“赵掌柜的你自己看看,香肠、腊肉、腌鸡、薰鸭,只有往顿一半!
“连冷盘下边的花生米,都换成萝卜干了!
“你看,那几个菜里,连肉都看不到一片,尽是素菜!
“哦,还有,今中午的糖醋鱼和东坡肘子呢?在哪儿?”
刚说到这里,富顺分舵的副舵主兼县衙捕头也“腾”地站起来,指着赵一手怒吼道:“赵一手,你娃娃好大的狗胆!
“竟敢克扣我们执法队的伙食!老子问你,你娃娃这个店还想不想开了?你娃娃想被灭门砸店是不是?”
冯虎到底曾经拿过不少赵一手的好处,当然更想在上司面前挣点儿表现,暗里也有帮赵一手解围的意思,也怒喝道:“赵一手,你还没听清楚吗?赶快去加菜啊——!”
赵一手都被吼懵了,冯虎催他加菜了,他才明白过来,忙赔着笑说:“各位官爷,你们误会了!
“不是小人扣了菜,实乃今天采购的菜品不好买,一时没能运回来!
“小人怕误了官爷的用餐时间,这才将就的!
“今天采购的菜品原料此刻已运回,官爷们先将就已有的菜吃着酒,小的这就去安排加菜!”
那个富顺分舵的副舵主兼县衙捕头说:“这还差不多,谅你娃娃也不敢故意克扣伙食!
“快快去加菜,往后要是再有今中午这种事情,当心杀了你全店所有活人!”
这一顿,推口说是因菜品采购不及时,算是瞒过去了,但赵一手被这么一惊下,心里却怕得要命!
晚上,赵一手和妻子暗中商量对策,两口子想来想去,只好去找惜日关系不错的县令,看看能否解围。
于是备上礼物,赵一手把店里事安排好,自己顾了辆马车,去县城找县令要伙食费。
谁知,原来与赵一手关系不错的县令前不久已经莫名暴毙!
当下的县令是他不认识的人,县令收下了赵一手的礼物,却语带挖苦地说:“赵掌柜,如今全川军民人等,都在为陈大人效力!
“近期推行《公田法》,安排执法队在你的酒楼用餐,是你的荣耀,你往后的声誉那该有多耀眼啊?
“如果不是看你还能效忠太玄令,你就算跪地相求,也还轮不到你来得这份荣耀呢!”
“那,那,大人,伙食费呢?
“大人您有所不知,执法队一百多号人,在本店吃住已经快十天了,本店已然没银两采购食材了,大人叫小的如何来照顾执法队的酒饭呢?
“小人恳请大人下拨之前的伙食费,才好为执法队办餐啊!”
赵一手鼓足了勇气问。
县令听了,一下瞪大了眼睛,提高声音,不容置否地道:“什么?好你个赵一手,给了你这么大个面子,还要伙食费?
“你可别得寸进尺,先记账!
“伙食不得有丝毫偏差,否则灭九族!”
赵一手听得心惊胆颤,但还是抖抖索索地低声说:“大人,已经记了六百多两的账了呀,小店小本经营,实在支撑不下去了呀!”
“去去去,不管你用啥法子,总之是务必要给执法队的兄弟办好伙食!
“再敢胡说八道一句,本县治你个对抗太玄令的罪,灭你九族!”
县令吼过,接着高喊,“送客——!”
赵一手都快被吓晕了,不敢再说半个字了,垂头丧气地回到家里。
待到夜深人静,赵一手悄悄和妻子背盘点了一下家底,和妻子商量道:“夫人啊,咱可不是大户,照这么白吃下去,最后的这两百多两,过不了几天也就被吃完了!
“我看,我们还是趁着还有这么点儿银两,到了安全地方,总算还能重谋个生计。
“干脆,我们不要这个店面了,今晚半夜,连夜逃命吧?”
赵一手的妻子想了想,觉得趁还有点儿起本的银子,先保住性命,才是头等大事,也说道:“听你这一说,那新来的县令,也和恶徒们是一伙的。
“这四川地面,老好百姓真是到了上天无门,入地无缝的绝境啦,现在说啥都没用了,唯有保命要紧!”
于是,赵一手和妻子商量好,临走前的这一顿晚饭,自然是不敢怠慢。
待霸吃霸喝的“执法队”酒足饭饱,洗浴入睡后,赵一手悄悄把厨子伙计下人叫到一起,说明了情况,给厨子伙计下人支付了未来三个月的工钱,叫厨子伙计下人都趁夜暗中逃离。
自己一家四口,则打好包袱,趁凌晨子时,所有人都睡得正酣的时刻,偷偷地从酒楼后门出去,贴着街道边沿出了集镇,抄小路来到渡口。
悄悄叫醒了一个船家,以双倍的船资,走水路逃出了富顺地界。
天亮前再换乘了一条船,一直逃出了四川。
然后改名换姓,到湖北的赤壁去寻了一个门面,重新做起了酒楼生意,算是逃过了一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