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午跟着哼哈二将军在邺城街巷里七拐八拐,最后竟来到一间破旧的客栈,陈午心想,他们不是乞活帅的手下吗?乞活帅威名赫赫,怎么会住在这种破破烂烂的地方?难不成这两人真是江湖骗子,连乞活帅也着了他们的道,被他们偷了令牌?这可如何是好?于是顿住脚步,笑问两人:“二位护法,你们不是要带我去见大帅吗?为何要选在此地?”话音刚落又想,这问题他们若答不出来,必是骗子无疑。
哼将军闻言,一言不发,哈将军此刻却大笑道:“陈兄弟问得好!实不相瞒,这是大帅的意思。我们乞活军可不像那些个王公权贵的军队,大伙儿都是出来讨口粮食吃的流民,连命都顾不上,哪还在意什么住处?”他指了指积满灰尘的牌匾,接着说,“别看这里破旧,前朝的时候可是给官员换马的驿站,只是因为连年战乱才废弃的,即便如此,几年前这里也被改成客栈,你看那上面还隐约写着八方两个字,可见热闹程度不一般啊!”陈午看着摇摇欲坠的牌匾,苦笑道:“是挺不一般的。”
哈将军道:“大帅已在里面等候多时了,陈兄弟快进去吧。”陈午疑惑地问他:“你们不一起进去?”哼将军忽然哼地一声,说:“我们进去做什么?”哈将军赶忙解释道:“阿兄说话向来这样,你别往心里去。我们两个是大帅的护法,大帅要我们俩守在门口,只说让你一个人进去。”陈午闻言,苦笑起来,心想,敢情你俩是门神啊,难怪叫什么哼将军、哈将军,这乞活帅还挺有意思的,改日让我也做做,过把瘾呗!
进了客栈,又有两个佩刀的流民走来,对陈午行礼说:“例行检查,还请配合。”陈午没有说话,让他们搜了身,流民于是领着陈午上了二楼的一间客房。
客房里的布置整洁干净,乞活帅田禋正襟危坐,喝着粗茶,见陈午进来,赶忙示意落座。
陈午与他对饮一番,田禋笑道:“早就听说陈兄弟的美名,今日一见,果然气度不凡!”陈午陪笑道:“大帅过奖了。陈午不过是在军中当了两年多的兵,比不上大帅运筹帷幄,深明大义。”
“哪里哪里。我与陈兄弟相见恨晚,今日邀兄弟前来,就是为了和兄弟畅谈一番。”田禋招呼下人,“去买些上好的酒菜过来。”陈午赶忙说:“大帅不必客气。既然我们委身于这破落客栈之中,好酒好菜太过显眼,我看就不必了,还是粗茶淡饭比较合适。”
“那怎么能行?”田禋浓眉一皱,“田某好歹也是一军之帅,既然要款待你,又怎么能过于随便?”他变了脸色,笑着说,“放心,本帅自有安排,不会让外人有所察觉的。”
“如此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陈午行了一礼,“大帅此番邀我前来,想谈些什么?”
田禋叹了一声,说道:“陈兄弟,想必你也听说了,东海王的大军就要讨伐贼臣刘乔,大军现在就驻屯于萧县,刘乔的长子刘祐已带领四万兵卒抵达灵璧,正与王师对峙。刺史和田将军希望我们这支流民队伍能配合前方的将士将刘祐的四万大军消灭在萧县,若刘祐逃跑,我们要埋伏在谯县,杀他个措手不及,绝不能让他活着逃往徐州。你痛恨刘乔父子,现在这笔账可以跟他们好好算了。”陈午拳头一紧,咬了咬牙,说:“我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刘乔父子的狗命,我陈午一定要替我阿爷收了去!”
“如此甚好!”田禋手掌一拍,“陈兄弟可愿加入乞活军?只要你点个头,本帅麾下士卒任你差遣!”陈午没有急着点头,而是说:“我可以加入乞活军,但我不想用大帅的一兵一卒,大帅有心助我完成复仇大业,等晋帝还都,佞臣伏诛,天下重归太平,我就和大帅一起回到故乡重建家园。”田禋听后,深深地表示赞同。
陈午于是修书给陈川,告诉他自己就要随司马腾大军出征,配合刘琨支援司马越。陈川寄给他一些干粮,并回信叮嘱他务必小心。
几天后,陈午挑选了一件趁手的兵器,跟随田禋率领一众乞活军成员,在司马腾指挥下趁着夜色轻装出发,中途几乎不做任何停留,秘密抵达了谯县。
邺城到谯县约有七百二十余里,这一路上,流民们都是边走边休息,到了县城已是疲惫不堪。夜色里,大家围坐在一起,饮水闲谈,忽然听见有人敲鼓,立刻警觉起来。
敲鼓,意味着有敌情。田禋急忙询问情况,传令的士卒说不远处出现了一大股骑兵,夜色太暗,对方也没有举旗,分不清是敌是友。田禋带一队人马埋伏在路上,等大军进入埋伏圈,他们就杀出来,只见领头的将军看着他们,厉叱道:“我乃范阳王帐下督护田徽,尔等贼民拦我去路,是想造反么?”田禋一听是范阳王的人,急忙命令手下收回兵器,走出来道:“田督护莫怪!我等并非贼寇,而是自己人!”田徽盯着田禋,疑惑道:“自己人?你们是哪一方的?”田禋施礼道:“在下乞活帅田禋,是冀州田甄将军的部下,奉司马刺史之命来谯县备战,适才见督护行军没有举旗,误以为是敌军,这才冒犯了督护,失敬失敬。”
“原来如此!”田徽下马,对田禋笑道,“我们对谯县的情况不甚熟悉,担心此地被敌军攻占,是以行军不敢举旗,怕暴露了身份,不想遇见的竟是你们乞活军的人,实在太好了。”他接着道,“萧县那边吃了败仗,范阳王和刘琨司马决定派兵支援东海王,刘司马的军队现在驻扎在睢阳,让我率五百骑兵南下探查敌情,你们提前来此,想必对谯县的情况比较熟悉,可有什么发现?”
田禋回答说:“谯县现在就是一座空城,我们已经完全接管了这里,督护尽可放心。”田徽颔首道:“听说你们乞活军中皆是勇士,本官想看看你们的实力如何?”田禋道:“路途遥远,士卒们刚入城不久,还需休整一下,督护若想看,不妨等明日再看。”
“也好。”田徽笑了一笑,“待本官将此地情况回禀司马,再来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