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8年2月12日
今天早上去工棚签到,得到大伙房总管的通知,说小单位犯人再过来打饭必须带柴,不然就不给打饭,还说这事指导员的意思。我想,这一定是大伙房总管在借着指导员的名义糊弄小单位的犯人了。据说是新来的大队干部为节约开支,让每个中队的大伙房改烧煤为烧柴。想必大队是这样通知了,这两天我看到了其他中队大伙房里的犯人出来打柴了,我们中队大伙房倒是很沉得住气,变个说法让小单位犯人为大伙房打柴。本来烧柴是大伙房的事情,也是大队干部给他们大伙房犯人的改造任务上加了点儿分量。小单位犯人虽然平时很自在,但各有各的岗位,不可能离开自己的岗位去给大伙房打柴。这样于情于理都说不通的通知,大伙房里的犯人竟然能以指导员的名义来压制外宿犯。
我刚出工棚去的外层大院子,刚好与小伙房的犯人撞了个正着。
“我正找你呢,队长让我把小狗崽子抱到小伙房里养着,说你把小狗崽子养瘦了。”三进宫下圣旨一样不客气地说,“队长的小狗崽子你也敢养瘦了,你是不想在场基上混了吧。”
我先是一怔,小狗儿子在我那儿不是很好吗?看不出它瘦在哪儿了呀?整个身子圆滚滚的,跟个皮球似的。为了养好小狗崽子,我买了豆奶、麦片,还有麦乳精。这些东西,我自己都舍不得尝上一口呀。这个春节我分到的肉,也几乎全给它吃了。这个养法儿还不成?总不可能让我每天从自己的身上割肉给它吃吧。
小狗崽子要被抱走了,我的心一下子空了。从小狗崽子到了场基之后,时间虽然不是很长,但它已经是我心里的一份寄托、一份依赖了。但是,队长要把它抱到小伙房去,我也只能让三进宫把它抱到小伙房去。
三进宫陪我一道去了场基,一路上我们之间的话并不多,但是,我还是从他的口中得知了今年第一季度申报减刑的名额和上报的哪几个犯人。我像给谁当头一个狠狠的闷棍一样,一下子就不知道自己是在哪儿了。这些天来,我一直被犯人间的议论给欺骗着,也在自我欺骗着,申报了的七名犯人中间根本就没有我啊!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跟着三进宫回到场基上的,小狗崽子见我回来,欢快地吠叫着绕着我前后左右地撒了一阵欢儿,可今天,我没有去抚摸小狗崽子……
小狗崽子被三进宫抱走了,第二次减刑的希望也像肥皂泡一样破灭了。我想大声地骂娘!我想声嘶力竭地大哭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