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下)
话说银狐和徐福,在洞口无所事事地枯等了将近半个时辰,方才听到洞内一阵脚步声响,片刻之后,只见猴王与宋可儿联袂并肩,有说有笑地走出洞来。“实在是抱歉,破解禁制时多花了些时间,让两位久等了”,猴王拱拱手,神色自若地说道。银狐抬头打量了猴王一阵,又特意走过去闻了闻他的裤腿,心中已是明白了七八分,她本想着变着法的挖苦几句,可眼角余光扫过宋可儿那张,局促扭捏且红晕未消的俏脸,心底不禁暗叹一声,转了转眼珠,终归还是选择了一言不发。猴王见状,立刻讨好似的,朝银狐连抛了几个媚眼,银狐也懒得跟猴王一般见识,只是满脸傲娇的仰着头,给他还了个大大的白眼。
“师姐,如何了”,徐福凑到宋可儿身前,不动声色的瞥了眼猴王,压低声音问道。宋可儿没说话,只是点点头,给徐福还了个肯定的眼神,徐福见状立刻喜形于色,点头哈腰的来到猴王身前,毕恭毕敬的一揖到底,中气十足地喊了声,“徐福参见门主大人”。猴王脸上如沐春风,坦然受了徐福这一拜后,随意挥挥手,假惺惺地说道,“徐兄,你这是做甚。咱们兄弟之间,何须行如此大礼”。徐福直起腰,一本正经地对着猴王奉承道,“在临淄初见门主时,我便惊为天人,当时只觉得您天赋异禀、骨骼清奇,乃是百年难遇、万中无一的修道奇才。谁承想,您竟是家师钦定的有缘之人。门主您可知,师姐与我在山中苦等数十载,整日里盼星星盼月亮的,今日可算是把您给盼来了啊。门主啊,您可真真是,想死我了啊”。
说到此处,徐福唏嘘几声,使劲眨了眨眼,硬挤出半滴清泪挂在眼角,满脸真挚的望着猴王,那表情真好像,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一般。银狐饶有兴致地看着徐福狂飙演技,忍不住在旁边捂嘴偷笑,宋可儿则是尴尬地侧过脸去,轻轻咳了两声。“都怪我来晚了,让徐兄和可儿姑娘久等了,罪过罪过”,猴王和蔼可亲地握着徐福的手,微笑着说道,“徐兄,你也别喊我‘门主’了,这称呼显得生分。以后你和可儿姑娘一样,还是叫我‘公子’,如何”。“好,好,一切全凭门...哦,全凭公子做主”,徐福闻言脸上笑容更盛,讨好似的说道,“烦请公子在此处稍候片刻,我这就回去通知大伙儿,让他们都来此处,拜见新门主”。
“徐兄,咱鬼谷一门,拢共才十几号人、七八条枪,你就别搞这种形式主义了。我当门主的事儿,你回头跟大伙支应一声就完了”,猴王伸手拦住徐福,对着旁边的宋可儿问道,“可儿,我不在山中之时,门内一应事务,还是由你做主,行嘛”。“公子放心,门内之事,可儿自当尽心竭力”,宋可儿朝着猴王郑重其事地做了个道揖,猴王微微颔首,拱了拱手继续说道,“既然此间事了,我这就下山去了。大概一个月后,我再回来,到时还有些事,须与二位相商”。宋可儿闻言温柔的点点头,只是顾盼之间,眸中似有几分不舍,徐福本想开口挽留一二,却遭了自家师姐的白眼,于是乎只得唯唯诺诺的,朝着猴王拱手道别。
话说猴王告别了宋可儿与徐福,又与玄微书院的张院长打了个招呼,便带着银狐,单人独骑、轻装简从,直奔临淄而去。近千里的路程,这一人、一狐、一马,风餐露宿、披星戴月的赶了三天路,终于在第四天的上午,返回了虫二居。猴王甩镫离鞍下了马,漫不经心地朝守门的仆役点点头,便施施然地搂着银狐入了正门。猴王刚跨过第二进院门,便迎头撞上了匆匆赶来迎接的呼延力,“家主,您可算回来了,这一走就是两个月,您可真是想死我了”,呼延力满脸堆笑,对着猴王一躬到底。猴王脚步不停,随口问道,“夫人可还好”,“好着呢,夫人正在去饭厅的路上,说着要陪您一起用饭呢”,呼延力直起身,亦步亦趋地跟在猴王身后,小声说道,“家主,五天前,诸葛公子亲自登门,说是有什么急事要和您面谈,临走时还特地嘱咐我,说等您回来了,让我一定给他传个信儿”。“知道了”,猴王微微颔首,脚下步履如飞,满不在乎的吩咐道,“你派人给村夫说一声,让他明天中午来家里一块吃饭”。
有道是久旱逢甘霖、小别胜新婚,食髓知味、如饥似渴的慕容昕,独守空房期间已是落红两次,正值草长莺飞、欲焰高涨之时,好不容易盼到情郎哥哥归家,真恨不得让太阳早早落了山头,好将他敲骨吸髓、吃干抹净,方才称心如意。话说当晚,慕容昕陪着猴王用过晚饭,先是吩咐婢女伺候猴王沐浴更衣,又亲自将他搀到榻上坐定,挥手屏退众人后,便迫不及待地吹熄了烛火,借着窗外皎白月光,催缴起猴王拖欠许久的皇粮来。
这一夜端的是,时而扶起娇无力,始是新承恩泽时,云鬓花颜金步摇,芙蓉帐暖度春宵。有道是,独怜幽草涧边生,上有黄鹂深树鸣,春潮带雨晚来急,野渡无人舟自横。或许是,曾宴桃源深洞,一曲舞鸾歌凤。长记欲别时,和泪出门相送,入洞,入洞,残月落花烟重。又或是,素约小腰身,不奈伤春。疏梅影下晚妆新,袅袅娉娉何样似,一缕轻云。歌巧动朱唇,字字娇嗔。桃花深径一通津,怅望瑶台清夜月,还照归轮。终归是,常击溪停日暮,沉醉不知归路,性尽往回抽,误入藕花深处。争渡,争渡,射起一滩白露。
正所谓,桃花深径一通津,春潮带雨晚来急,还须颠鸾倒凤、拨云弄雨,方知横舟侧畔千帆过,唯有争渡、争渡、争争渡,始得仄平、仄平、仄仄平。虽说没有耕坏的地,只有累死的牛,但具体问题还需具体分析,不吹不黑、有一说一,哪怕这块膏腴之地,再是富得流油,遇到似猴王这般龙精虎猛、精力无限的打桩机,最多撑上大半个时辰,也只得戚戚然败下阵来。否则再由着猴王,这么孜孜不倦、津津乐道的耕做下去,说不得这地啊,还真会被他给耕坏了呢。话说良辰美景奈何天,自是一夜芙蓉帐暖、春宵苦短,那慕容昕直睡到日上三竿,仍觉得骨软筋麻娇无力、腰酸背痛腿抽筋,好不容易翻身下了床,双腿竟像合不拢似得,不由自主地微微打颤。
“官人也真是的,一点儿不知道怜香惜玉,这一走便是两个月,刚回来却险些要了奴家的半条命呢”,慕容昕穿着件红色亵衣,两股战战的立在床边,媚眼如丝的望着,闲坐在堂中,正忙着撸狐狸的猴王,满面娇嗔的抱怨道。猴王朝慕容昕抛了个媚眼,扮了个鬼脸,舔着嘴唇说道,“夫人教训的是,我昨夜确实孟浪了些,若有得罪处,还请夫人宽恕则个。待今晚我再来赔罪便是了”。“官人今晚还是别来赔罪了,否则奴家这身子骨怕是撑不住呢”,慕容昕白了眼猴王,打开衣柜寻了件衣服披上,又坐在梳妆台前,一丝不苟地对着铜镜梳妆打扮起来。猴王从后面俯下身,轻轻抱住慕容昕,将头埋进她如瀑的乌发内,闻着那股如兰似麝的清香,嬉皮笑脸地说道,“无妨,今晚赔罪的时候,我只在外面蹭蹭绝不进去便是,包管让夫人您满意”。“哎,真是旱时旱死,涝时涝死啊”,慕容昕双颊绯红的叹了口气,轻轻掐了下,猴王那只愈发不安分的咸猪手,撅着小嘴说道,“只怕官人这张嘴,端的是骗人的鬼呢。”
闲言碎语不提,巳时末刻,诸葛村夫与子乔骑着两匹快马赶到虫二居,先是登堂入室,与猴王和慕容昕打过招呼,几人客套寒暄了一阵,便移步去饭厅一起用饭。席间,诸葛村夫与子乔俱是一副魂不守舍、心事重重的模样,只是陪着猴王喝了半壶酒,胡乱吃了几口菜,便不约而同的放下筷子,可怜巴巴地望向猴王。猴王也不理会那二人如何惺惺作态,自顾自地埋头大快朵颐不停,吱喽一口酒、吧嗒一口菜,吃滴是津津有味、不亦乐乎。见猴王兀自在那边吃的满嘴流油,慕容昕不由得眉头微蹙,在桌底下轻轻踩了他一脚,“无妨,只要我回来了,这天就塌不下来,尽管把心放肚里。咱们啊,该吃吃、该喝喝,村夫你说,是不”,猴王漫不经心的端起酒杯,朝诸葛村夫眨了眨眼。
“对对,大哥说的对,只要有大哥您在,这天啊,就塌不下来”,诸葛村夫闻言,眼中瞬间多了一丝神采,急忙双手捧起酒杯,将杯口压低了半寸,与猴王手中酒杯轻轻一碰,说了声,“大哥,这杯酒我敬您”,言罢便举杯一饮而尽。待饮尽杯中酒,诸葛村夫长吁一声,仿佛要吐尽胸中块垒似的,紧锁的眉头顿时舒展了几分,又抄起了手边的筷子,给自己夹了一大块羊排,也学着猴王那般狼吞虎咽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