蕞儿对她的坏话置若罔闻,自顾自的说:“好了,真正的盘问开始了,只要解释清楚,没人会伤害你。”
“想问什么就赶紧问,别拐弯抹角的!”舍提菩知道神之舌已经弃她远去,自己又难以逃脱这片狭小的空间,自然是心如死灰,显得有些不耐烦了。
“你的父亲,对你好吗?”
她闻言瞬间怔住了,愣是没有想到蕞一开口竟是会问出这种问题来。她摇摇头,又点点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吱声反问道:“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蕞儿也不打算暴露自己的真实目的,笑道:“那与你母亲呢?”
“对我不好,她早死了。”这次的回答倒是干脆利落,明显是出自内心的不满。蕞儿眼珠一转,单刀直入的问:“这样啊,舍梗派你来我这,到底有什么目的?”
“不知道。”舍提菩直接摇头,“我的父亲只派我来将你骗进这里,剩下的什么也没告诉我。”
蕞儿晃了晃脑袋,“我不信。”
舍提菩本来就烦,现在见蕞不信,顿时暴跳如雷,失声大吼道:“我说的全是真话!!你若不信,杀了我便是!”
蕞儿知道这是个不怕硬的主,赔笑着点头,摆了摆手,“好好好,暂且信你,那他从熏风回来的时候,有没有什么反常的举动?”
她冷哼一声,犹豫再三,见蕞死盯着她,像是不达目的不罢休了,便有些委屈的回答道:“当然有,那天父亲回来,就和变了个人一般,往来对我百依百顺,如今却对我的话置之不理,找他理论反倒严厉地教训起我来,曾经与他相识的熟人亲信全部拒之门外,整日躲在阴暗的房间中与面镜子交谈,叫他他也不应,更像是烦我了,我干得什么也不再关心,这样的状况持续了不过一天,他就派人大肆修造建筑,还令所有潺圩人不顾一切的往主城聚集。后来又把我给派出去,引你进入这镜子中。”
“居然有这等事……”
蕞儿的心里开始嘀咕起来,仔细分析了她所说的这一段话,看来舍梗所办的这件事果真是非常机密,就连舍提菩这种人都说不清楚缘由。但新的问题也接踵而至,他把蕞弄到这来究竟是为了什么呢?如果只是想将蕞困住,那就太可笑了,蕞的力量舍梗知道,以他的习性应该另有企图才对。
眼见着舍提菩是真的不清楚舍梗的计策,蕞儿又转换了思路,从他为什么敢派舍提菩以身试险的行为入手。
“舍梗可曾在你面前提过我?”
“提过又怎样? 你前世还杀过他一条命不是?”舍提菩反问道。
蕞儿微微一愣,“那个时候,你就已在了?”
“废话。”
“你不怨我?”
舍提菩柳眉倒竖,怒斥道:“当然怨,我愿你不得好死,父亲还让我记住你,记住你是怎么把他杀死的,好让他重新归来时找你复仇!”
蕞儿听到这话心下一动,装作一脸无辜的模样,不太相信的说:“你怕不是在忽悠我,当时是个怎么的情况,我没事干凭什么要杀他?”
舍提菩倒也痛快,没有半点遮拦,当场就将舍梗的老底给揭了出来。
原来当年蕞在灭掉眠水之地的时候,正打算前往线斗之地剿灭那群食人的恶鬼,哪成想舍梗的野心勃勃,看见蕞已经将眠水之地给灭了,便做出误判,以为刚经历一场恶战的蕞是元气大伤,现在正是窃取胜果的好机会,于是就带领着自己的手下前去占领眠水,碰巧和蕞打了个照面,他们那时的消息不详,认为蕞是双拳难敌四手,一个人招架他们肯定会输,万万没想到蕞竟然如此神勇,不仅把舍梗的军队打得丢盔弃甲,还反追到了潺圩主城中,一看潺圩百姓都被舍梗和舍提菩为首的王公贵族压榨的只剩皮包骨了,并且还从他们的口中得知舍梗等人平日里的主食都是人肉,解渴喝的都是人血,连自己的族人都不放过,奴役思想颇为牢固,视人命如草芥,牲畜不如,顿时怒从心头起,将那群人杀穿了千百遍,可谓是“满城血雨腥风洒,积血之深可过船”,在即将处理到舍提菩的时候,没想到舍梗竟会如此护女,哭求着蕞将她放过,说下辈子愿效犬马之劳,从新改过,蕞这才心软,真的把舍提菩给放了,纵使时光轮转,她也仍然没有忘却这庄旧事。
后来,舍梗重生归还,舍提菩原封不动的向他讲述这庄旧事,主动提醒他该向蕞复仇了,这才有了今日的因果。
“哦...”蕞儿听着舍提菩滔滔不绝地把来龙去脉讲清,心里也掂量起话中意味,他是知道这件事情并不光彩,可舍提菩还是愿意亲口吐露,足可见她的态度。
“所以说,舍梗没有遵守约定,来我这效犬马之劳咯?”
舍提菩一拍大腿,指着蕞的鼻子骂道:“我呸,像你这野种也配?!”
“哼,若不是有你的父亲求饶,你早死在我的手中了,你们俩一个食言一个无义,我不恼你们,你竟反到先发起火了?”
舍提菩毫不惧色,充满讥讽的问:“切,我早就拥有了胭寻永生之法,怎么可能被你所杀?”
“呵,永生者我杀过上千,你全不认得,可还听说过谢柏闻吗? ”
舍提菩闻言犹如醍醐灌顶,眼神躲闪着,大概也知晓分毫,沉默许久,接着辩解说:“你杀了我的父亲,占了我们的国家,我还要谢你不成? ? ?”
“你自个可清楚,舍梗滥施赢威、残虐无道,让潺圩生灵涂炭,简直天理难容,我不杀他,还有的是人不满!”蕞儿说的话也句句在理,再次让舍提菩萎缩下去,又在诺诺狡辩:
“多管闲事,我们潺圩人过得怎么样跟你有什么关系?”
蕞儿又笑,“你们的? 呵,他们是活生生的人,又不是交易的物,真要说,那不是潺圩人,那是天下人,天下人是天下的,不是你们的!”
舍提菩这次被说的哑口无言,纵然有火气,也只好拼命强压下去。蕞儿起身,于掌心汇聚出一涡白色的能量,舍提菩也突然站起,忙问他要干什么,蕞便回答道:
“时间差不多了,我要出去。”
“出去? !”舍提菩显得更加焦急,可能是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便问了一句:“你什么时候放我走?我该说的也都说了,句句都是真话!”
“嘿嘿”蕞儿邪魅一笑,又有一条妙计涌入心头,他指着阻隔两人的玻璃,回道:“我现在可不能放你,等见了舍梗再说!”
舍提菩立马就猜出了蕞的想法,急得直跳脚:“你不会是想拿我的命去威胁我父亲吧?”
蕞儿一看被她识出来了,便也不再掩饰,点着头,居然不动声色的问:“唉,你觉得我能成功吗?”
“混账!”舍提菩闻言更气,见他还有一副玩笑劲,便怒骂道:“野种,我劝你快打消这个念头,我父亲根本不会吃你这一套,他怕是只在乎那面镜子,已经不在乎我了!”
“怎么会?他与你有着血浓于血的亲情,怎么可能忍心看着你落在别人的手上? 他前世愿意跪地求我保你性命,今世,也自然会舍不得你。”蕞儿的嘴上虽然这么说,但心里也泛起了嘀咕,还是之前的那个问题,既然舍梗那么在乎他的女儿,又怎么敢让舍提菩亲身冒险来抓蕞呢?
“哼,你刚才没看到吗? !他收了神舌,当场就逃之夭夭了,还管我做甚?”
“啧...”蕞儿沉默半晌,又思考了许久,终于开口道:“不如我和你打个赌吧,他若愿意舍身救你,就算我赢了,他若不愿,我便主动放了你,算你赢。”
“什么?!此话当真?”舍提菩一听有这好事,难以置信的问。
“当真。”
“好,我答应你。”舍提菩点了点头,想来自己也不会亏了什么,至于舍梗真正的目的,她其实也不在乎,眼见到了这个份上,自己的安危都有着落了,便问出了一直想问的问题:“那你呢?你来我潺圩之地做什么? ”
“你不知道吗?当初谢柏闻和舍梗夺取罹之神的力量后为了自保,出卖了全熏风的人,那里的人们受到了神明的诅咒,皮肤上长满了可怕的水泡和丑陋的烂疮疤,身体化成了枯朽的植物,思想也跟着麻木了,谢柏闻的元气尽失,只剩下舍梗潜逃到潺圩,我来这,就是要将他铲除!”
没想到舍提菩听见蕞说要杀她的父亲,反应并不是特别强烈,似乎觉得蕞根本办不到,倒是冷笑着对蕞说:“笑话,我劝你别做梦了。再说了,熏风怎么样与你有什么关系?你当年不也是与熏风为敌的么?还替谢柏闻保护那里的人做什么?”
“我想保护的只是那些无辜的人,就算你们潺圩人,我也是一路护送,不曾苦过他们!”
舍提菩自然对蕞的话并不太相信,就算是真的,也不会觉得蕞有多伟大多善良,她管的从不是这里的人有多苦,她只在乎事事是否符合她意,她是否还是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的尊贵公主。
蕞儿眼见着没有什么好问的了,便打算带着舍提菩离开,哪成想刚一抬首,却见那数万张镜面中突然浮现一个熟悉的人影,他顿时怔住,心是凉了半截,赶忙往前跑上几步,与那人撞了个照面,难以置信地问:
“茶姐...你怎么出现在这?!那些潺圩人呢?? ?”
茶姐也是一脸茫然,像是与他许久不见,直接扑在蕞的身前抓住他的两腰,跟着急道:“哎呀,蕞儿,可算找到你了,逛了这么久的镜子空间都快把我绕晕了,神眼都看不过来。至于那些潺圩人,我哪知道去? 只见你七日未归,我便担心你,大家又走了一阵,领头的巫师就送来了一个匣子,说里面有你的信,我又哪里会接? 用神眼一看就知道里面不是好东西,巫师正要打开,我便一脚踢翻了它,没想到那玩意只漏了一点缝隙,就把我带到了这里!”
“啊?!”蕞儿张大了嘴巴,已经是目瞪口呆,“这么说,我们两人都已经离开潺圩人的大部队了吗?坏了,坏了,外头一定变天了!”蕞儿自知状况岌岌可危,正打算动手毁了这片镜子结界,又恍然怔住,抬头向她再次确认说:“等等,你说什么?我已经离开七天了?”
“是啊,整整七天,我都奇怪你干什么去了?”
舍提菩当场就笑出声来,神采飞扬地拍着手掌:“哈哈哈,你们两个乡巴佬肯定不知道,在这待的半个时辰,就够外面四五天的呢!”
“咦?这里面装着的是谁?”茶姐第一次见到这般大小的这么个玩意,便疑惑地看向蕞。
“呃,她啊...”这回轮到蕞得意了,他将那个匣子交到茶姐手上,解释说:“这是舍梗的女儿,不过现在是我们的人质了!”
“哟,你竟然还会这种手艺?!”
蕞儿清楚这里的时间根本烧不起,所以没急着回答,让茶姐将匣子拿好,重新汇聚一股白色能量,仅是一巴掌下去,万千张镜面便全然破裂,间之神所创造的空间也在顷刻间被堙灭殆尽!
——他们回到了那片荒无人烟的沙地——
茶姐将装舍提菩的那个匣子左右摇了摇,搞得里面的舍提菩是头晕眼花,差点干呕了出来,她不禁破口大骂:“混账东西!你哪找来的妖婆敢害我?!”
茶姐因舍提菩的这一骂当场就傻眼了,她第一次听见有人敢骂这么脏,脸颊都被气出红晕来,二话没说就把匣子往上一抛,顺势将其踢飞八九米远……
哐当——哐当——
匣子撞到岩壁上,又落回地面滚了七八圈,得亏是那玩意结实,不然定是要让她跑了。茶姐也不管,跟蕞儿走到匣子面前将其捡起,见她脸色惨白,瘫坐在里面完全没了刚才的神气,这回可轮到茶姐笑了,指着里面的舍提菩说:“呵,姑奶奶我可告诉你,少给我摆大架子,我才没蕞儿那么心软呢,把你弄成什么样我可不在乎!”
吃了茶姐这一套狠的,那舍提菩就算再狂也不敢胡来了,她见舍提菩没别的动作,就立即使用神眼去寻找潺圩人的踪迹,奈何大部队已经走了太远的距离,她是连队伍尾巴的影子都望不见,于是没好气地对着匣子里的舍提菩问:“喂,去你潺圩主城的路该怎么走? ”
舍提菩一听这茶姐好无礼貌,想自己在潺圩好歹也是个万人敬仰的公主,如今却落了这么个下场,便悲愤地转过头去,不想出言半语。茶姐也不跟她废话,举起匣子至半空就又打算摔,里头的舍提菩立马就怕了,急道:“哎呀,别摔,别摔!往前一直走,走过两千多里后你们自然就能看见了。”
“早说不就完了?你这公主病,就该治!”此言罢了,她又看向蕞儿,蕞接过那个匣子,笑嘻嘻地冲舍提菩说: “哼哼,被我的茶姐说了一通,可有委屈呀?”
舍提菩刚想骂人,却见茶姐死盯着她,只好扭过头去,拿拳头一砸镜面玻璃泄气。茶姐问蕞她是什么名,蕞便回答说名唤“舍提菩”,这倒让茶姐又一通数落:
“呵,这算什么名?还提菩呢?!满口刁言祸语,真是讽刺!”
蕞儿眼看着聊的差不多了,摆摆手说:“好了好了,这不是大事,管她怎呢?还到舍梗的手上后就不归我们管了。”茶姐闻言又是一惊,好不容易活抓的敌人还要给送回去,这不是放虎归山吗?
但蕞有自己的打算,根本看不透,她也不好再多过问,以免其他旁听者有心。
于是乎,蕞儿释放法术,控制风场将二人升起,随后向茶姐问:“化成风你还受得了吗?这样会快些。”
茶姐哼了一声,不屑的说:“一回生二回熟,更何况现在不是火烧眉毛了吗?”
“...火烧眉毛? 哈哈,从这女人进入镜面空间时起,我看都已经晚了!”听着旁边的舍提菩冷不丁地冒出了这么一句,蕞和茶姐的目光便纷纷汇聚到她的身上,她感到一阵后怕,便支支吾吾地辩解说:“怎,怎么? 我说的不对么? 往这镜子里一来一回,少说也过了八九天,该发生什么也都已经发生了不是?”
“我知道。算这间之神的法术厉害,论阴险的手段还真是和舍梗“情投意合” !”除此之外,蕞儿也不想多讲废话了,随即与茶姐二人化成狂风之基,向着前方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