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亲王妃身边的大丫鬟紫雁手里捧着一只钱袋,在管家嬷嬷身后进来,见过世子,将钱袋递到农夫手中:“王妃估摸你们家日子并不宽裕,现今一下子添了三张嘴,便略表心意,还望不要推辞。”
农夫连连摆手:“世子已经给过了,这次万万不能再收!”
原来世子虑事亦这样周到,紫雁和嬷嬷赞许地看了陆昭亮一眼。
紫雁还想再劝,管家嬷嬷对农夫说:“看看你也是实诚人,将三个孩子养到成人也不容易。我们王妃说了,既然如此有缘,如你不嫌弃,等孩子满月,你们一家五口就搬进府里来,你不拘在府里做点杂工,可好?”
没想到还有此等好运!农夫喜出望外,连连作揖不迭:“小的感激都来不及,哪里敢嫌弃?感恩王妃、世子,感恩嬷嬷您!”
“必须有话在先,”嬷嬷说,“我们一向清贫,府里能给你的月钱不多,只够你养活妻儿,你可想好了!”
“想好了,想好了,小的全家求之不得!”
管家嬷嬷的老脸笑得像木瓜干:“你们愿意就好!老身就说一点,一家子住进府里,你那三个孩子也有地儿撒欢,毋须担心他们跑到大街小巷去。等孩子再大一些,你妻子也能在府里做事。”
这也是恭亲王妃虑事深远,念及农妇一家今后,干脆将善事做到底,派管家嬷嬷前来考察,若农夫是个实诚人,就招进府里来做事。
农夫感激不尽。
陆昭亮说:“只一条,记住我们的话,不要张扬。”
“小的牢牢记在心里!”
陆昭亮想起什么,说:“忘了问你姓名,听你刚才自称,你叫周浩?”
“世子明鉴,小的正是姓周,名浩。”
周浩坚守诺言,回去后有人问起,只说:“已经感谢了恩人,恩人不喜张扬。”
“恩人是不是恭亲王妃?”有人追问。
周浩不答,只说:“恩人不喜张扬,我若再多嘴,便是对不住他们。”
话是这样说,很快官府就来了人,京兆府竟然派长史带了赏金来到,说是周家生了三胞胎,于国有功,地方与有荣焉,特赏银三十两云云。
原来景洛前朝没落,外戚史渠篡权,改朝换代建立伪朝,造成“三巾之乱”,民不聊生。伪朝第三年,英雄豪杰挺身而出,聚众起事,经过九年浴血奋战,终于颠覆伪朝,建立中兴新朝。虽然今年已是中兴四年,然而战祸带来的后遗症——男丁稀少、人口匮乏仍未得到改善,因此官府一直奖励生育。
这周家生了三胞胎,必须重奖!
京兆府长史将赏金交付周浩,果然问起坊间传言:“听说你们多得恭亲王府出手相救,三胞胎才平安出生。”
周浩此时不敢隐瞒,也就承认了,且说:“王妃与世子再三叮嘱小的不要张扬。”
长史说:“对官府说实话,无妨。”
长史回到府衙后,如实上报。
这样,元淯帝很快得知此事,告诉了皇后。
皇后就派人到恭亲王府询问。
没想到会惊动圣上,恭亲王妃有点头疼,只好写一封信,将青埂上仙托梦、因此街上救孕妇的事禀报皇后,信末说:“此为臣妇幸运,然而梦呓稀奇,空口难以说清,因此臣妇与亮儿商量,以不张扬为好,故而隐而不报,还望圣上及娘娘见谅。”
很快,皇后又派人带了丰厚的赏金来,口谕说:“皇婶虽然想低调,然而我们既然知道了,这有利人口繁衍的大事,奖赏是必须的。”
有赏金?且不会公开指名道姓褒扬?
此等好事,恭敬不如从命,恭亲王妃就心安理得将赏金收下。
至此,贰号预言就算翻篇了,恭亲王妃结结实实发了两笔小财。
想起刚看到贰号预言时,还嫌弃它晦气不祥,没想到却是行大善、发小财的机会。
那,第三封信又写的什么呢?
其实,恭亲王妃早已看过第三个信封,封面写的是:“己亥年八月初五未时拆。”
等啊等,又等了两天,终于到初五,又等了半天,终于可以拆信封。
安庆王妃自然过府陪伴,见手帕交心神不宁,连忙打趣:“哎,看看又是怎样的行善机会!”
恭亲王妃剪开信封,里面仍然是巴掌大的信函,上面却密密麻麻写满蝇头小楷:“己亥年八月初五,正午,京城东南方百余里,琵琶山顶忽然出火,伴随阵阵霹雳,瞬间沙石腾空,黑烟席卷四野,半日火方熄,幸附近无人,只二十里外房屋顶上皆是白灰。”
两姐妹面面相觑,恭亲王妃失声说:“正午?时辰过去了,如何是好?”
正午发生的事,未时才拆信得知,大师送的第三封信哪里是预言?
“别着急,下面还有。”安庆王妃说。
两姐妹继续读下去:“贵主可派人到琵琶山打听,则可知在下所言非虚。若此验证,足可凭证,贵主且听在下多言。”
恭亲王妃立刻召府兵卫总领,如此这般,命他带人到城东南方向的琵琶山,打听是否有异状。
总领走后,恭亲王妃继续读信:“贵主于初二行大善事,福报必来。然家人之间有小龃龉,宜消弥于萌芽。须知天灾无虞自是侥幸,莫让人祸致骨肉离分、亲情涣散。儿大儿有福,任其随心,则两辈同心,令郎娶徐趋女之后,乏财发财,少丁添丁,年年就手百般成。”
这最后一段话,每一个字都认识,连起来却不易理解。
“太不可思议了!”安庆王妃拊掌大叹,“连姐姐您在初二决心改变预言、挽救农妇行大善,都预测出来!”
“岂止?”恭亲王妃盯着信纸说。
静下心再读几次,她终于读懂了。
“家人有小龃龉”“儿大有儿福”,这不是指自己与亮儿的矛盾么?
且,“令郎娶徐趋女”,这不猜中母子因婚娶之事起的龃龉?
“乏财发财”“少丁添丁”,也恰恰言中王府弊端。
她指着“徐趋女”,喃喃自语:“这,又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