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雪丰年，只见瑞雪，未见丰年。
小孩子都期盼着过年，穿上新衣服，放烟花，还有亲人给的红包，我像是过旧年一样，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衣服是姐姐的，烟花是弟弟的，红包也没有，我一点儿也不期待年。
“今天你们几个把家里的桌柜擦一下，放点洗衣粉。”伯母下了圣旨，没有人敢违背。
“好的，母亲大人。”海荻起身了，姐姐拿了三块抹布，我去打水，倒洗衣粉。
“姐姐，你可以帮我洗抹布吗？我来擦。”我问她。
“凭什么我洗抹布？一人一块，分区域，各自干各自的。”她把抹布甩手一扔进盆里，溅起了水花。
我只好偷偷的找了一个塑料袋子，用它包裹着我开裂的手。先用干抹布扫去上面的灰尘，灰尘不小心渗入了开裂的伤口，我小口吹了一下，忍住了没有大叫起来，再用湿抹布擦灰，房子上面是瓦，飘下来的灰尘都结成了泥土，擦一遍两遍甚至三遍都还是不干净的样子。我倒了一点洗衣粉在上面，再倒了半盆水，忘记了伤口的疼痛，使劲擦，直到我满意为止。
“看一下你们这身衣服，进了炭棚一样，脸也是花猫子一样，就叫你们干了一点点活，我还要给你们三个人洗衣服，这不是累我呀。”伯母指着我们三个人骂道。
我用手擦了一下脸才知道我这个开裂了能看得到肉的地方是冰冷的。
“快去火炉里烘干一下。”伯父说。
看着熊熊燃烧的火焰，此刻才有一点温度。我的棉鞋里面湿了，我脱下袜子。
姐姐说：“顾海芸，你的脚真臭，是香港脚吧。”
我拿着鞋子示范闻了一下，以证明没有臭。
海荻便说：“真恶心。”还做出呕吐的样子。
我放下了脚，穿上了鞋子，洗了手，在火炉里烤火，这个用柴堆起来的火把，烤暖了我的整个身子，我总是情不自禁的把手靠近一点，再靠近一点，让这个温度可以让我手上的血液循环一下，更加希望消肿。
“姐姐，你看，我可以握住火。”我的手就调皮的伸过去。
“你可以玩火，你玩呗，不要引火上身了。”姐姐在一旁说道。
荻荻拿着一个手摇烟花从我们后面冲了进来，往我背上一扑，我双手扑倒在了火堆里，头发甩进了火炉里，还没等我意识清楚，姐姐往我头上浇了一杯水，说时迟，那时快，又一把把我拎了起来。
“看看你们，以为自己还小吧。”她作为大姐姐这样指责我们。
开裂了有烫伤的手，根本说不出话来，十指连心，我赶紧跑到了门口，将手伸进了雪里，这是冰与火的结合，是冷是热我已经毫无知觉，只是有些发麻，身体不由自主的颤抖着。
“这么大的人了，做指甲大的事情都会闯祸，你们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叫你们烤火，就好生烤火，去玩火，这是不要命了吗？”伯母看见我把手扎进了雪堆了，脱口就骂道。
“没事了，好了。”我从雪里把手抽了出来。
伯母看着我血肉模糊的双手，肿的通红，赶紧牵着我再回到火炉旁边去，拿了一包郁美净出来，等手烤热一点时，给我的创口涂了一层又一层。
“疼。”我想缩回来。
“拿过来，放好，不涂字都写不了了。”她一边说着。
火炉里，土墙磁瓦，炊烟袅袅升起，熊熊的火把炙烤着腊肉，我在里面藏了几个红薯，散发出了诱人的味道，泛黄的灯光下，姐姐在一旁写作业，荻荻在点烟花，伯父在嗑瓜子，伯母在给我涂霜，这是年，是团聚在一起的年。
下午两三点，陆陆续续洗头发洗澡，我穿上了姐姐去年的新衣服，姐姐和荻荻都穿了今年的新衣服，伯母又给我涂了一两次霜，她说这样好得快些，还嘱咐我睡觉的时候戴着手套睡。鞭炮声像奏乐一般渐渐想起，还来了一个大合唱，家家户户也都亮起了灯，还有些人家贴了对联，挂了灯笼。而我们最期盼的就是那桌团圆饭了。
今晚不同于其他平常的日子，伯母拿出了厨师一般的技术，炖了一个鸡汤，蒸了一碗肉，煎了一条鱼，火锅热气腾腾的冒着烟，木炭的小火不温不愠的慢慢炙烤着，伯母把白菜，菠菜，薯粉条一点一点放进去，五个人，十个碗，这个一年来最最丰盛的一次菜，我都不知道从哪里下手。
“姐姐，给我倒点牛奶。”荻荻嚷嚷道。
“都倒满，我们一起喝一个。”姐姐说。
伯父拿出了红包，“来，你们一人一个，好好读书，成为一个有用的人。”
我们接过红包，异口同声地说：“谢谢爸爸。”
“多吃点，你妈炒菜挺好吃的。”伯父夸了伯母说。
“谢谢妈妈。”姐姐带头说。
我夹了一块肉，低着头不好意思看她，轻轻说了一句：“谢谢妈妈。”
“人要学会感恩，没有谁为谁做事是理所应当的，海芸，真的要谢谢妈妈，谢谢她接纳你，你不是我们亲生的，但是妈妈对你就是跟自己的亲生孩子一样，供你上学，供你吃，长大了，你可以不要孝敬我，但是你要记得你的妈妈。”伯父说完抿了一口小酒。
“正伟。”伯母吭了一声。
“嗯，你们两个人都要孝敬。”我说。
“来，我们一起再一起干杯一个。”伯父说。
“祝姐姐明年考上县里的重点高中。”荻荻说。
“祝荻荻学习进步。”姐姐说。
“祝爸爸妈妈身体健康。”我说。
“快吃菜，快吃菜，今天我们要吃久一点。”伯母说。
屋里热气腾腾，一家人在一起其乐融融，屋外白雪皑皑，孤独的小雪人看着我们团聚，她的爸爸妈妈呢？她一个人在外面害不害怕？在银装素裹的世界里，她独自守护着这片土地，没有朋友，没有新衣，也没有团聚，人们还很自以为是的给她画了一个笑脸，这个笑脸是为了使人们快乐，而非她自己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