夤夜秋凉,月光如水。
甘捷听齐老二鼾声如雷,悄悄起身,招呼两个亲兵出了小院。三人将马牵到村外,翻身而上,向羚山方向而去。花羚村离羚山不远,不到片刻便经一条小路,进入了羚山西坡。齐老二对甘捷说起,羚山南北两端谷口有人把守,若无相应令牌无法进入,只有本地人知道一条小路,可神不知鬼不觉地到达山谷腹地。
羚山并不甚高,幽幽密林间暗影晃动,如果不是胆大之人,断不敢轻易入山探看。甘捷三人轻催坐骑,慢慢地跃过小溪、土丘,穿过一片林子后,见到前方出现一座大山脊,眼见没有小路可行。
甘捷正准备下马探看,忽听身后不远有人打了响指,转身看去,竟是齐老二跟来了。
“我给三位带路吧!”齐老二小声说道。
“多谢。”甘捷点点头道。
几个人走了一会儿,齐老二示意下马,他们将坐骑拴到树桩上,踏着青草走上一个小岗。小岗上有一片灌木丛,正掩住大山脊的一条狭缝,若是无人指点,万难找到此处。他们拨开灌木丛,钻入山间狭缝,踏着天然石阶之路,不断向上攀爬。
月光照到山脊狭缝两侧石壁,能够看到壁虎四处游走,幽绿青苔上有无数不知名的虫子,见到甘捷等人经过,四下飞腾逃遁而去。
四人转过一块巨石,站到了山脊之巅,向前一望便知几临悬崖,三株青松兀自立着,其中一棵上挂着小风灯。齐老二走到风灯下,打开防风罩挑了挑灯心,风灯的光更明亮了一些。
甘捷手扶青松树干向下望去。透过淡淡的雾气,他隐隐看到山谷间有块巨大岩石,形成犄角之势,上面各建一个小亭,似乎可供人休息赏看景色。
令甘捷心惊的是,三块巨石间的空地建个圆形铁笼,占地足有一亩,高度则有数丈。铁笼筑在一圈石基上,密匝匝地几不透风。铁笼顶端的铁条上挂着灯笼,里面闪烁着鬼火般的绿光,令人倍感恐怖。
铁笼里躺着一些人,蜷缩着身子挤在一处,瑟瑟发抖,惊魂不定。铁笼外有许多黑影晃动,状似恶狗,尾巴乱摇,不时发出低吼,原来竟是龇牙咧嘴的野狼。野狼们瞪着绿莹莹的眼睛,隔着铁笼对那些手无寸铁的人咆哮,好似看到了一顿大餐。有的野狼不住地用牙撕咬铁条,有的野狼甚至爬向笼顶,人兽隔网相对好生可怕。
“死尸葬在谷中三个巨石后方,那些垂死之人便成了肉饵,放任在笼中经历野狼之困。”齐老二小声道。
甘捷望向三个巨石小岗,发现不少野狼正在土包上挖土,显然便是在掘取埋好的尸体。他身后的两个亲兵历战不少,均是好勇斗猛的角色,但见了此番情景,仍是喉头发出咕咕声,肚子里翻江搅海几欲呕吐。四人噤声不语,生怕惊了谷中群狼,耳中听到呼啸的风声,就似野狼们正向他们扑来一般。
此时,山谷南边有火把晃动,一支队伍逶迤而至,好似一条火龙似的。野狼们见到部队来了,倒也不掉头乱窜,在一只头狼带领之下,退到了稍远处的小丘上。
铁笼中的人以为有人来救,忙不迭地大声呼救,声音此起彼伏,极尽哀号凄惨。过不多时,那支队伍来到笼前,列好了防御阵型,显然是担心野狼们攻击。当先有一个将官,骑着一匹大马,手中举着松油火把。
“坎爷……知道你们身无厚衣,腹中饥饿,……,特命我们送来吃食……各安天命。”那将官大声喊着。
他喊完话,有人拿了一个箩筐,里面装了些馒头之类,打开铁笼一个小口送进去,让笼中人分而食之。
过了片刻,笼中人均已吃罢,纷纷央求救他们出来。将领不闻不问,命人又扔了几柄刀剑入笼,然后将笼子周围的小口全部打开,随后率领部下向后退去。
野狼们猛扑下丘,经那些小口钻入笼中,随即冲向笼中人撕咬起来。笼中人大呼小叫,四处奔逃。有人乱挥刀剑,但如何能抵挡野狼?顷刻之间,笼中人全部被野狼扑倒,在被野狼撕扯肌体的惨痛中,哀号不已,涕泪飞溅。
我虽为仁义之士,也要立下大愿,必将坎国灭掉,救百姓于水火。甘捷心中生起一股怒气,恨恨地想道。
返回花羚村的路上,甘捷发现身上已被汗水湿透,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心中的怒火所致。四人一路无话。
这一夜,甘捷无法入眠,眼前翻来覆去皆是所见之事,直到将近天明才迷糊了片刻。
天刚蒙蒙亮时,甘捷已经收拾停当。村子里没有鸡鸣狗叫之声,显得格外冷清寂静,少了人间的烟火气。浓浓的秋雾笼罩小村,令人觉得不快。甘捷向齐老二告辞,带着两个亲兵上路。
他们一路南下,在羊角城外的小店吃了饭。羊角城在陵水西北方向,相距不过数十里。傍晚时分,三人已至陵水西城门下。
陵水曾因渡口而繁荣,如今则显得荒凉许多。烧焦的城垣依稀可见,城楼早就坍塌,荒草长了很高。甘捷知道,如今的陵水繁华不再,已成为饥民盘踞之地。
“将军,黎峰率军经过陵水时,为城中饥民设了粥棚救济,得到不少百姓拥护。”一个亲兵说道。
“这是还旧账啊!好在此举既稳定了军心,也解民之困,倒不失为治疆之法。”甘捷一边纵马,一边说道。
三人绕过陵水城,继续向南前行,远远便可看见金亭大寨。这时,大寨方向奔来一支人马,烟尘滚滚,虎旗飘飘,为首一人正是熊族人扎兰。
“前方是扎兰将军吧!”甘捷喊道。
“甘将军,你总算平安回来了。”扎兰大声说道。
“金亭王师和黄金战团已驻扎稳妥了吧!夏江渡口是否一切如常?”甘捷听扎兰口气,以为出了什么事。
“将军不必担心,战团士气正旺。不过,黎峰将军不在大营,他率金亭大军主持正义,控制了颐、苯和艮三国。”
“这三个小国均靠近夏江,乃是控制北岸重要的城邦,向来与金亭少有往来,为何要请金亭王师主持正义呢?”
“颐、苯两国常有争端,颐国城君为平息双方矛盾,主动嫁女联姻。没想到苯国侯君朝臣出言讽刺,称颐国君嫁的是卑媵贱女,结果引起两国战争,甚至掘开颐水互伤。艮国君为人残暴,派兵夹击苯国,没想到国中出现暴民,竟被刺死在宫中。三个小国的贵族主动请求,希望金亭戡乱,黎峰将军听金亭王之命,乘乱接管了三个小国。”
“苯国并非强国,除了都城大荒颇具规模,虎头城和狮虎城人口不多,如此羞辱颐国实属不该。”
“甘将军说的是。”
“这三个邦国扼守夏江北岸天险,能够借此机会戡乱,对金亭重塑大邦形象倒是颇有好处。我看扎兰面有焦虑之色,又为了什么事呢?”
“甘将军明察秋毫啊!铜古王向金亭王通报消息,称帝国新任大督辛晗派人送信,请铜古出兵渡过夏江,经安阳口岸进入帝国,配合帝国平定拥兵自重的总兵和封城。为了换得铜古相助,辛晗提议将淝国土地交给顾恒,由铜古代管烈山开采。金亭王缇棣派人前来,想请将军尽快返回金庭,与大王重臣商议国事。”
“铜古王顾恒要自取此辱啊!”甘捷冷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