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慢”这一声大喊,让众人大吃一惊,不知又是何人到来,是敌是友;当即循声望去,只见四人缓缓走来。为首那男子身形瘦削,面有风霜之色,然两眼精光,透着一股狠劲,竟是邙山派龟有道,他身后三人身穿灰衣短袄,手持长剑,自是奚上鹜、云上凫、田上彘三个弟子了。
青海门众人、太白门弟子、鹿骄嵘三人不由得惊讶诧异;龟有道与鹿骄嵘有杀徒之仇,曾几次三番想要手刃鹿骄嵘,为爱徒报仇,他此番前来,是敌非友。菊鸽心道:“他与我太白门素无交情,怎忽然上门来了,若他与白茶老翁联手对付师娘,可就遭了。”
白茶老翁知晓鹿龟二人之仇,心中暗自得意:“天助我也,竟送来一个好帮手,我要好言好语,将他拉到我阵营上来。”鹿骄嵘向他报杀叔之仇,又有人向其报杀徒之仇,两环相扣,真是妙极。
鹿骄嵘见了龟有道,最是震惊,凤霜天与燕时飞一左一右护在身边,轻声说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竹菊二鸽踏前几步,抱拳相迎;竹鸽道:“原来是邙山派龟先生,有失远迎,恕罪。”菊鸽道:“太白门正遭劲敌,恐怕要怠慢先生了。”
自邙山虎不休被废,烟姑做主,另立新掌门之后,龟有道心中愤愤不甘,与三个弟子不知所踪,连声势浩大的香山比武都不曾参加,无人知晓其去处,却不想师徒四人却忽然出现在太白山之上。
龟有道冷声说道:“老夫此番上太白门,并非拜访令狐小圣。”他折弯转向,面上带笑,言语亲和,道:“原来是青海门白茶仙翁,久仰久仰,在下乃江湖散人龟有道。”
此话一出,众人又是震惊诧异,归有道竟向青海门问礼,称司马茬其为仙翁?他刚回归邙山派,现下又自称江湖散人,是撇清与邙山派的关系?
白茶老翁大喜过望,抱拳回礼,道:“久仰龟先生大名,今日再见,果然不凡!”龟有道道:“老夫与鹿南风有杀徒之仇,请仙翁行个方便,让老夫与她先做个了断!”白茶老翁求之不得,若能借刀杀人,则是意外之喜,笑容可掬,说道:“请!”
龟有道宝剑出鞘,寒光闪闪,朗声道:“鹿南风,你我之间尚有杀徒之仇未报,我若不为死去的徒儿报仇,枉为人师。亮出你的青龙任月鞭罢。”
青海门与太白门弟子皆翘首看去,等待鹿骄嵘青鞭出动,但她气定神闲,纹丝未动,反而是燕时飞上前两步,护在姑姑身前,道:“龟老头,你那两个徒弟欲轻薄我荷衣小姑姑,才被我姑姑怒而杀之,他们死有余辜。你若想报杀徒之仇,先过我燕时飞这关。”
凤霜天亦道:“听说龟先生的玉生烟萝剑犹胜虎掌门,凤霜天也想见识见识。”龟有道道:“我与你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不跟你们两个无名小辈动手。”他灼灼目光,只盯着鹿骄嵘,恨不得在她身上扎出几个窟窿,又道:“少了三鹰三雁随侍在侧,鹿南风,你的帮手就只剩这只小乳燕,还有这尚未成名的小凤凰。”
凤霜天目光落在他手中宝剑之上,缓缓取来画眉羽扇,迎风展开,道:“龟先生好大的口气,我凤霜天尚未成名,请先生此教几招。”龟有道不屑一顾,冷哼一声:“冤有头债有主,你二人速速退开。鹿南风,亮鞭罢!”
他步步紧逼,鹿骄嵘依旧站在凤燕二人身后,泰然处之!鱼子非奇道:“师父,鹿南风好似不愿动手。”白茶老翁亦觉蹊跷,说道:“鹿南风身为一教之主,行事雷厉风行,按理早该出鞭动手,却迟迟未动!莫非她另有谋划,还是与令狐小圣相愈久,性子愈发沉稳了。”师徒二人摸不透鹿骄嵘心思,便隔岸观火。
四小鸽及牛一方亦好奇不已,不知鹿骄嵘今日为何如此沉得住气,能容龟有道在面前叫嚣?龟有道又道:“鹿南风,你堂堂倚天教教主,脚踏方天叠云丝、手持青龙任月鞭,手段狠辣果决,江湖人人畏惧。今日竟躲在小侄儿身后,当起了缩头乌龟,连话都不敢多说一句?传扬出去,不怕颜面尽失?”
云上凫亦跟着叫嚣:“鹿教主昔日英姿飒爽、威风凛凛,可夸一句巾帼不让须眉,今日竟当起了唯唯诺诺的小女人,哈哈哈,可笑可笑。”田上彘道:“鹿南风,你若不敢与我师父动手过招,那便自刎谢罪罢。”
梅鸽兰鸽暗暗疑惑:“奇怪,以师娘的性情,怎容得下龟有道师徒的叫嚣侮辱?”众人愈发察觉此事可疑,自鹿骄嵘上山以来,根本没有动手,她站在燕时飞凤霜天二人身后,看不清脸上神情。
奚上鹜三人一直叫嚷着,“鹿南风,你还不出鞭,当真是害怕了么?”“鹿南风,你今日碰上我师父,变得胆小如鼠。”吵吵嚷嚷,好生厌烦,燕时飞大喝一声:“逞口舌之能,算什么英雄好汉?”他右手扬起,便射出一排燕翅针。
黑针一去如闪电疾风,打向奚上鹜等三人。三人叫嚷得起劲,宝剑未曾出鞘,只吓得脸色骤变,忽见眼前一道白光落下,连晃数下,叮叮数声,将几枚燕翅针尽数打落在地,这是邙山派的玉生烟萝剑,出招之人正是龟有道。
龟有道剑指鹿南风,得意中透着几分嚣张,道:“你果然不敢动手!”这话任谁都能听出弦外之音!青海、太白两门弟子心中满是疑惑,窃窃私语起来,菊鸽道:“师娘迟迟不出手,莫非受伤了?”竹鸽道:“以师娘的武功,谁能轻易伤她?何况她那一条青龙任月鞭,满是青针,针上还有麻沸散。”
连牛一方也觉此事蹊跷疑惑,却猜不出个所以然来。龟有道转向白茶老翁,道:“鹿南风,此魔女执掌倚天教、统率荆州九山九堂,手段狠辣非一般女子可比。仙翁慧眼!且看一看眼前之人,可有一教之主的威严,可有魔女的狠辣之气?”
白茶老翁及鱼子非等人猛然一惊,细看眼前之人,只见她锦衣白裘,头戴宝冠、腰缠青鞭,容貌与鹿骄嵘一模一样,可哪里有其之英姿飒爽、高傲威严,反而像极了雨中的轻荷、屋檐下的娇燕,透着淡淡的温柔气息。
众人细看之下,心中的震惊渐渐溢满胸膛。龟有道又道:“大家伙儿看仔细了,莫叫假象蒙了眼。”竹鸽菊鸽心起疑惑,轻声嘀咕:“像,又不像!”
若眼前之人不是鹿骄嵘,那就是夏荷衣了,但两人容貌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岂能轻易辨认?若是夏荷衣假扮的,则凤霜天燕时飞等人便十足地将白茶老翁戏耍了一番。
白茶老翁脸上的慈笑骤然消失殆尽,双颊的两片红润渐渐通红如火。鱼子非知晓,师父由惊转怒,且是怒极,他亦愤怒不已,朗声问道:“鹿南风,你到底是真是假?”
云上凫道:“鱼少主若想辨认真假,一试便知晓。能使青龙任月鞭的,是真鹿南风,反之,则是湘水门的夏荷衣。”“好法子!”鱼子非大喜,扬手便掷出四颗郦珠,四珠飞溅,分四个方向打向鹿骄嵘。
燕时飞道:“雕虫小技。”他手掌连晃数下,似轻拂水波,缓缓打出,这招乃拾水欢掌的“白水澹澹”,掌法虽柔且缓,掌力却不弱,一掌撞上郦珠,将其打了回去。
凤霜天与燕时飞同时出手,她出一招“玫瑰流火”,掌心呈玫红之色,左右分开,各打一边,掌力撞上郦珠,将其震了回去。三珠已退,还有一珠,燕时飞还要出手,却听得身后的鹿骄嵘大喝一声,“让开!”
只见一道青光闪烁,向左劈落,快如闪电,跟着便是啪的一声,那郦珠登时被打落在地,滴流滴流地向鱼子非脚下滚去,好一招叫“纵虎出山”。
鹿骄嵘手持青龙任月鞭,目光炯炯,逼视众人,朗声质问:“你说我是真是假?今日霜天妹妹与飞儿想出出风头,我让让他们罢了,竟也轮到你们质疑我鹿骄嵘真假!”
她一出手,青海门众人目瞪口呆,一时之间又打消了眼前之人是假冒的念头。鱼子非退回到师父身边,道:“师父,她会使青龙任月鞭。”太白门四小鸽等人悬着的心终得以落下,重重松了口气,真的鹿骄嵘才有能力护住他们。
龟有道哈哈大笑,道:“区区一招,休想糊弄过去。你若真是鹿南风,便使青龙任月鞭,与我痛痛快快打上一场。能接我三招,就是真的。”
白茶老翁亦展出三颗郦珠,道:“你若不愿意接龟先生三招,便接我三珠,若能接下我三珠,就是鹿教主不假。”他右手盘珠,左手一挥,五毒貂便向左右展开,老翁又道:“五毒貂,你任选一人,若你能手持青鞭,接下三招,也是真的鹿教主。”
云上凫道:“你若不想动手,大可施展方天叠云丝,能脚踏云丝、扶摇直上者,也是真的鹿南风。”众人紧逼之下,且看鹿骄嵘如何应付,验明正身;凤霜天却狡黠一下,问道:“真的又如何,假的又如何?”
白茶老翁道:“真的鹿教主,便痛痛快快出来与我们大打一场,有仇报仇,别丢了倚天教的脸面;假鹿南风必是夏荷衣姑娘,冒充魔女,顶着太白门门主夫人的名头,越俎代庖,丢的是湘水门的脸。”
梅鸽、兰鸽手脚被缚,目光在鹿骄嵘身上转了几圈,难辨真假,兰鸽问道:“梅鸽,依你之间,这个师娘是真是假?”梅鸽摇了摇头,道:“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双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如今反着来,眼前之人不出手,就难辨真假。”
白茶老翁师徒、五毒貂、龟有道师徒等人目光灼灼地盯着鹿骄嵘,见她并无动手的意思。白茶老翁眉间荡过一抹狠厉之色,大喝一声,“吃我一郦珠。”他双手运转,六颗郦珠飞射而出,六珠连星,分向东南西北及中间,向鹿骄嵘打去,且看她如何应对?
眼前却忽然闪出两个人影,一人手持羽扇,扇面一展,迎风扫出,使一招“画眉春开”,向左一拍,右转回压,撞上两颗郦珠,扇面猛然一颤,那人手掌随即一震,隐隐酸疼,却勉强将两颗郦珠击退;随即横腿一扫,将正中央一颗郦珠踢了出去,脚上亦发疼。
另一人扬手射出三枚燕翅针,黑针撞上黑珠,叮叮叮三声,针上力劲不及珠子的力劲,当即被震退回来。白茶老翁又将左手的六颗郦珠一并掷出,燕时飞与凤霜天回护无力,同时发声大喊:“姑姑躲开!”“快躲开!”
六珠连星,三打上盘,三打下盘,鹿骄嵘脸色猛然煞白,手持青龙任月鞭,迎风打出,依旧是“纵虎出山”一招,鞭身在半空中展开,撞上六颗郦珠,登时变成了被困浅滩的青龙,一下便被反弹回来。鞭稍打在鹿骄嵘手上,啪的一声,她手腕吃疼,青鞭便掉落在地,然六珠依旧来势汹汹,势不可挡。
眼看六珠就要打在身上,鹿骄嵘吓得脸色铁青,连连后退,身后忽然扫出两柄白刃,一只大手抓住其肩膀,向后带了出去,跟着两个俊俏少年的身影便落了下来。两人齐声说道:“天外飞鸽。”剑刃往下斜扫,回绕一圈,挡下来犯之郦珠。
当当数声,珠上力劲依旧将竹菊二鸽震得后退三步!两人本已受伤,强行出手相救,伤势又重三分。鱼子非哈哈大笑,道:“你果然是假的!”
真假已辨,眼前之人不是鹿南风,则方才她们所说的话语亦是假的,尤其是那句“我掐指一算,令狐小圣随后便到。”鹿骄嵘与令狐峥,根本不知身在何方?白茶老翁大喜之下,哈哈大笑,心中紧绷的弦立即放松。
田上彘道:“师父,我先要了这假南风的命,先替死去的两位师弟报仇。”话音一落,他长剑陡出,使一招“玉树飞花”,剑刃迎风,斩向夏荷衣脖颈。
荷衣站在竹菊二鸽身后,又远离凤燕二人,手中无兵刃,如何能招架,既是在劫难逃,她索性闭目受死,脑中却闪过了江带鹤的影子,她在心中叫了一声:“大师兄。”登时无比难过。
身后却传来了一声大喝:“休得伤她!”跟着便有一柄长剑飞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