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西南角的御药房内,专门煎药的银锅内置有淘净的粳、糯二米以及从城西玉泉山拉来的甘冽泉水,灶下桑木干柴燃烧正旺,不到半个时辰,锅上热气蒸腾,改用细火慢熬,银锅上方的小孔不断流出水来,滴入下面的长颈银瓶。苟富贵不敢怠慢,忙取银壶将其转盛装满,放入保温的食盒当中。
乾清宫西便殿里一片寂静,舒遒悼仰卧在龙床上,双眼紧闭,嘴巴大张,喘着粗气。萧嫣坐在床边拉着舒遒悼的手,不时地摸摸他的额头,焦急而又悲戚。
“奴才恭请皇后娘娘圣安。”苟富贵手捧银壶轻轻迈步移至龙床前。
萧嫣回过神来,眼中忽地焕发出光彩:“不必多礼了,快起来,将这‘灵露饮仙药’给皇上服下!”
苟富贵先将银壶呈上,然后扶起舒遒悼,萧嫣用银匙亲自一口口地喂舒遒悼,因其味道甘甜,舒遒悼即使没有食欲也一连喝了两小银碗,总算有所恢复。
“感觉好点没?”萧嫣关切地询问。
“嗯。”舒遒悼屏退左右,又拉了一下萧嫣的裙裾,萧嫣会意,宽衣解带以准备接受舒遒悼的御幸。
“是朕拖累你了,看你面色憔悴苍白,倒像比朕病得还厉害!”舒遒悼怜惜地爱抚着萧嫣。
“臣妾不怕吃苦,只求万岁爷能够早日康复。”萧嫣话音未落,情欲高涨的舒遒悼已拖着一副病躯迫不及待、急不可耐地切入了正题……
“唉,之前咱家专挑陛下干木工活干得正带劲的时候递奏折,这样陛下准保会让咱家自己看着办别烦他,可现如今陛下不爱干木工活了,咱家应该什么时候给他递奏折呢?”魏恭贤愁容满面,吩咐手底下的狗头军师们有一个算一个,赶紧建言献策。
“嗐,这还不简单?陛下最近不爱干木工活,爱跟皇后一起翻云覆雨、颠鸾倒凤——九千岁为何不依葫芦画瓢,趁陛下干得正带劲的时候递奏折呢?”苟富贵话音未落就被魏恭贤喷了一脸唾沫:“皇上跟皇后两人在那你侬我侬、卿卿我我,蜜里调油、如胶似漆的,咱家这时候现身合适吗?你出这种馊主意是想害咱家脑袋搬家吗?”
苟富贵没想到自己马屁拍在马腿上了,慌忙跪地磕头:“奴才不敢,九千岁饶命!”
“蠢东西,滚!”魏恭贤一脚踢开苟富贵,继续诉苦:“最近这萧嫣又获圣宠,万一她又怀上了龙种,咱家又要想方设法将其打掉,真是没个完没个了!”
“九千岁说得对!”苟富贵学精了,不管魏恭贤讲什么都随声附和,这样准保没错。
“哼,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萧嫣,之前皇上问她在看何书,她回答《赵高传》,这不毫无疑问是在指桑骂槐嘛——凡是跟咱家作对的人,统统没有好下场,这回咱家非要连根拔掉这些眼中钉肉中刺不可!”魏恭贤奸笑着将奸计言明——诬告国丈联合红杏出墙的皇后谋立信王,趁机铲除异己势力。
“此计甚好,一箭三雕!”苟富贵继续不假思索地一边倒。
司礼监掌印太监庞丕廉一向唯魏恭贤之命是从,这次却劝阻反对,因为他深知舒遒悼的脾性,于是告诫魏恭贤:“皇上虽然昏庸无能,却非常重视感情,万一事情败露,我们就都没命了!”
魏恭贤正在犹豫,下人们向其传来了舒遒悼病危的消息。
“咱家天天命人喂皇上喝米汤养胃,皇上怎么可能病危?”魏恭贤急忙亲自前往察看,只见舒遒悼全身浮肿,药石罔极。
“陛下本就圣躬欠安,当以龙体为重,岂能让居心叵测的皇后给掏空?”魏恭贤挑拨离间。
“朕缠绵卧榻并非皇后之过——正因为朕知道自己时日无多,所以才欲使皇后速速为朕繁育龙嗣。”舒遒悼替萧嫣开脱。
“陛下,这种事情怎好操之过急、强行硬来呢?”魏恭贤对舒遒悼附耳低语,舒遒悼欣然应允,魏恭贤大喜,转而通知萧嫣:“待产孕妇们已做好了准备,谁先生下儿子即可令其继承皇位,你挂名当个太后根本不必受累。”
萧嫣也不含糊,果断亮明了自己的态度:“大胆魏阉,无法无天!如今从命是死,不从命也是死,一样是死,不从命才无愧于皇室的列祖列宗。”
“好你个气焰嚣张的萧嫣,不听咱家的话,总不能不听陛下的话吧?”魏恭贤当即便立刻安排萧嫣面见舒遒悼,萧嫣嫣然一笑,因为她正想朝舒遒悼打小报告,将阉党势力扳倒,让魏恭贤死翘翘。
“朕不明白,既然后宫有人怀胎十月即将分娩,他日生下男孩作为太子册立登基不好吗?”舒遒悼的脑袋本就是一团浆糊,一病 不起之后更加稀里糊涂。
“究竟有没有临幸过那几个孕妇,皇上你自己心里没数?”萧嫣试图令舒遒悼醒悟。
“没数,朕记不太清楚。”舒遒悼还没意识到自己已任人摆布。
“皇上应该也不想让一个身份存疑的男婴当上新皇帝,成为别有用心之人布局的棋子,挟天子以令诸侯甚至取而代之吧?”萧嫣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仔细向舒遒悼讲述缘由,舒遒悼终于确信舒遒愐才是继承皇位的不二人选,于是,舒遒愐奉诏进入乾清宫的西暖阁,待他一番请安问疾之后,舒遒悼也不客套,拉住舒遒愐的手直截了当地开口道:“皇弟当为尧舜!”
“臣弟死罪!”舒遒愐大惊失色。
“什么死罪?皇叔你应该万死不辞才对!”萧嫣淡妆靓服从屏风后走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