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时,马五已经站在兔儿的身后,他轻轻地拍了一下兔儿的肩膀,兔儿被吓得浑身一颤:你想吓死我啊?马五也默默地趴在矮墙上,望着奔跑在田野的猪轻声道:你也应该和那头猪一样,为了自己的自由去奔跑。说到这里马五点了一支烟猛抽了几口,然后又微笑着对兔儿说:这些天我知道你在盘算什么?你有什么心事是不会瞒过我的眼睛。
兔儿扭身冲马五说:咦,我怎么听你这话都不像是在表扬我。以你这样说,我这几天就是在思谋着自己变成一头猪去奔跑?即便是那样,我的腿脚也没人家那力气。
马五叹了口气拍了拍兔儿的肩膀:你是自由的,你不欠任何人。你什么时候想走就走,甚至招呼都不用打。我的事情我来扛,我背着挑着都行。兔儿望着马五:五哥,今天你怎么啰里啰嗦的像个老太太?马五双手拍打着小兔子的胳膊:老弟啊老弟……我真想给你一双翅膀!兔儿从马五半抱的怀里挣脱开:去去去,离我远一点,你是神仙?我要翅膀干什么?就我这模样瘸着一条腿飞在天上好看吗?不被一枪射下来才怪。马五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道:不和你说这些了,因为你根本不懂幽默。
兔儿眨巴着眼睛“咦”一声:这是幽默?我咋一点都没有看出来。
于迁吃了早饭洗了锅碗,就到镇里去洗澡理发了。
是的,近来于迁显得非常精神。有时,在半夜里还可以发现他手里捧着手机默不作声地笑着。兔儿猜想:也许那个米爱卿有下落了。马五也默默地点着头:即便是有了米爱卿的下落,他也应该告我们一声呀……
现在,马五舅舅半躺在椅子上,身上铺着一层金黄色的阳光,就连微笑的嘴角上,挂着的哈喇子也是金灿灿的,看上去他确实睡得很美,那只鼓鼓囊囊的女式挎包,一直被他双手牢牢地护守在怀里。
哑女人坐在床边两只眼睛紧紧地盯着马五和兔儿,那种眼神似乎是怕他们突然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现在,哑女人除了可以料理自己的日常卫生之外,她还能帮着大家扫扫地擦擦桌子。兔儿笑着给哑女人竖了竖大拇指,哑女人居然害羞地扭过了脸,并不停地抚摸着自己的头发。
兔儿说:她现在确实已经够正常了,以前我还给她洗过袜子、裤子,还有那扔在墙角带血的裤衩。要不然她那些东西能把整个屋子臭了,那味道能招来四面八方闯来的苍蝇,把脸撞的生疼。
马五抓了一把瓜子问兔儿:不说那些了,咱们喝点?
兔儿抬头望了望东升的太阳:这也太早了点吧,才八点多,还不到九点。
马五咬开酒瓶盖不说三四就在桌子上满起两杯酒。两只玻璃酒杯在难得一见的阳光下显得高度透明。这样的好天气真的不多,其原因是开露天煤矿的老板携款逃跑了,所以露天煤矿也停工了,现在那里已经乱成一团x毛。据说省、市、县的一连串的贪官污吏也都被抓了起来。
兔儿说:活该,那些吃人肉喝人血不干人事的妖魔鬼怪都活埋了才好。看看这好端端的天地让这些王八蛋都糟蹋成什么样子了。兔儿的酒喝得挺开心:五哥,干,为了今天美好的太阳。马五说:你拉倒吧,就不能换个话题?为了这个美好的太阳,我们都干了七八杯了。兔儿端着酒杯苦思冥想了半天:好像我们也再没有什么值得庆贺的了。要不然你再好好想一下,我们应该去庆贺什么呢?马五很认真地思想了半天,最终他冲兔儿摇着头笑了笑:如果你真的没有盘算离开,我们就都挺好的。
兔儿举着酒杯:趁今天美好的太阳公公在场,要不我再发个誓?马五忙说:我是和你开玩笑的。看,你又都当真了。兔儿说:这些天我是在回忆过去的好多往事,那些事如果不去认真回忆,就会被消失。就好比我这条腿,如果不去回忆,还以为我妈生下我就这样呢。马五听了嘿嘿地笑了,想想也是这么回事。
兔儿的某些短路的神经,好像被今天的酒精链接并高度兴奋起来了。
他又指着墙上那张电影女明星的相片说:这张相片是咱们从南方打工回来时,在邯郸火车站转汽车回山西时买的。我想起来了,你给我买了一大碗肉丝面和两个鸡蛋让我养伤,那天中午你好像说头晕一点饭都没有吃,只是盯着这张五毛钱买来的画看个没完。马五说:其实我的头一点都不晕,说一点没吃也不对,我还喝了人家两大碗面汤,那面汤里还沉着好多面条。
那时你的腿受伤了,也许你不知道咱们已经穷透气了。当时见你呼呼啦啦地吃着肉丝面,你都不知道我咽了多少口水。兔儿叹了口气低头道:那天我还真以为你头晕不想吃呢。来,五哥我敬你一杯。将来等你老了,我来伺候你。马五笑道:你真是喝醉了,你以为我老了,你依然在这里原地踏步着不动?我比你才大一岁,头对头算一岁都不到。
兔儿一拍脑袋,并有些惊讶地说:咦,我也五十岁了?怪不得都说光阴似箭,一不留神都被光阴扔出这么老远了。我一直感觉自己才三十岁稍稍出了点头。马五一仰脖子将杯里的酒咽下,那火辣辣的酒精烧的他红光满面笑逐颜开:你习惯了大家叫你兔儿,所以你也一直娇气地忘了自己已经是一只老兔子了。
对呀,所以不去回忆那些往事能行吗?兔儿继续道:你还记得我们在南方服装厂打工时,那个和你特别要好的阿霞吗?她长得就非常像你墙上这个电影女明星。都二十六年多了,原来你还一直惦记着那个阿霞?哎呀,原来是这样,你可真够幸福呐。
马五听了之后,他红着脸说:算你猜对了还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