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空如洗,艳阳在天。
函陵马场新建初成,位于函陵与卫城间王道北侧,西南方有一座小山,山脚下则有一条小河。
泰平与戎悍等人在杨清的引领下,沿着山间土路奔驰而上,来到小山南坡上的土台前。台子四周立着旗帜,被风吹动发出呼呼啦啦的声音。马场有一支部队驻防守卫,军营便在台子下方。
大家登上土台向下望去,不由得颇为震惊。
马场呈长方形,长宽皆有数里之远,分割成八个大方阵,均用木栅栏阻隔开来。八个马场训各有一位驯马师,站在中央挥动鞭子,驱赶马儿依照指挥奔跑。马场上空烟尘如同云雾。
守将举起小旗挥动起来,马场情景立时大变:隔断木栅被搬开,整个马场打通为一个。数声呼啸响起之后,数万匹马奔腾而出,沿着马场转圈驰骋,如江河奔涌,又似七彩祥云翻卷。
说来倒也奇怪,那些马似乎很有灵性,虽然聚在一起狂奔,慢慢地竟一色马种聚成一片,杂色的马儿则单独成团。泰平仔细观察,不由得大为赞叹。
“若是一色战马单独成团,骑兵也穿戴同色,倒是蔚为壮观呢!”芈雄看着马场,不由得发出赞叹声。
“不瞒众位,我确有将精锐骑兵装束和马同配一色的想法,若能组成七彩骑兵,分出玄天、赤焰、飘雪、青花、黄沙、乌云和棕熊七团,倒是足显苍陵军力之威。”
“那确实壮观呢!”颜阁等人听了,莫不大声赞同。
“如果再得到天马高原汗血马,这七彩铁骑确能令天下各国叹服。”荣泽说道。
“泰平倒更希望得到江山与顾左两位大士。”
“我在学城求学之时,对两位大士就极为仰慕,可惜一直没有机会能得见受教。”颜阁叹息道。
“两大贤士虽于白峰、黑峰求索顿悟,却不局限于一子之学,他们能够融会贯通,甚至曾到学城与太学士交流,当真是令人十分佩服。”商雉说道。
“商兄有幸见过江山大贤士一面吗?”泰平问道。
“那时我年纪尚轻,在众多学子中寂寂无名,只是在良师雅轩下远远看过江山大士。”商雉答道。
“据说,江山剑法独步天下,游历亚夏各地行侠仗义。年过古稀之时,他偶遇年少的顾左贤士,突然性情大变,两人联手退隐江湖。”芈雄说道。
“我倒是有一位朋友前往寻仙峰,想要与两位大士见面。”泰平不由得想起了莫念白。
“寻仙峰虽非天域雪山第一高峰,但险峻异常,常有雪崩发生,寻常人千万不可冒险而行。”荣泽明白泰平心意,出言相劝道。
“机缘天定,全凭巧遇。姬浊,大王的苦心剑铸好了吗?”泰平问道。
“启禀大良,三位匠人日夜不休,在剑庐为大王铸剑,有人通报苦心剑剑身将成,我想今日可能便能功德圆满。”
“既然如此,咱们一起去看看为大王所铸之剑,再顺便视察一下王师武器装备制造。”
众人下了土台,骑马向剑庐奔去。
剑庐位于逐鹿城西北,建在青冥湖畔边的密林之中。密林以杉树、松树为多,郁郁葱葱,涛声不绝。林子中心地带开辟了数亩之地,容纳数百名铸剑匠人。
这些匠人中有三人技艺最为精湛,各有师承所传,铸剑手法互不相同,但相互配合铸剑天衣无缝。姬浊为三人筑了巨大剑炉,还搭建了数十个炉子,为苍陵军队锻造刀剑和盔甲。
秋日渐向西垂,光线被参天大树阻挡,在密林间留下斑驳的光影。
凉风习习,树枝婆娑,百鸟啁鸣,流云朵朵。
远远见到那巨大剑庐之时,泰平感受到一股热浪袭来。又行了一会儿,泰平看到数百名匠人赤膊上身,正挥汗如雨地铸造,剑庐四周的地上撒落着无数刀剑,还有不少黑色、红色的盔甲,马镫堆得如同一座小山。
大剑庐由岩石砌成,火焰升腾而起,炉旁分别站着三人,各拉着一只大风箱,向炉中煽火。炉中横架着两柄长剑,被炉火映得通红。三人均是四十岁左右,满头满脸都是灰土,下身袍子点点斑斑,全是火星溅开烧出的破洞。
泰平忍着热浪,向前走了数十步,与大剑炉相距不过两丈,感觉到浑身上下炙烤难耐,才知铸剑之苦实不一般。他向炉中望去,见炭火飘忽不定,火焰已由红转青,由青转白,剑身发出嗤嗤声响。
正当泰平与众人啧啧赞叹时,三人中身材最高的汉子向前一步,用挑棍将两剑翻转,剑尖垂向炉底。那汉子看了一眼炉底,脸上露出笑意。
“大功将成,天地合一。”
汉子说完话,将炉中双剑提起,三人一起走到近前,各用一把小刀割破腕子,几滴鲜血便落在剑身上。剑身浴火多时,遇血激起一股白烟,隐隐竟有龙吟虎啸之声。
大汉再将长剑放回剑炉,火焰猛地窜起来,其势似欲直上九天。周围的铸剑匠人均已停手,看到大汉将两柄剑用铁嵌举起,不由得鼓起掌来,爆发出一阵阵叫好之声。
“烛康剑师,大王的苦心剑成了?”姬浊走到大汉身边问道。
“启禀大人,苦心剑与仁心剑皆大功告成。”烛康说道。
“苦心剑是为莫柏大王以苦为鉴,不忘强国富民图霸天下之意,仁心剑却是何名目?”
“苍陵大良泰平是变天者,以侠仁治世之心为公,烛康、张鸦和陶弘十分佩服。我们铸此剑,盼望天下早日一统,令百姓不再受刀兵战祸之苦。”烛康朗声道。
“在下不才便是泰平,没想到匠师心系天下苍生,我确实没有想到。烛兄可否讲一讲铸剑之术?”
“廊中成为亚夏大陆霸主之时,铸剑之术已极为精湛。我不说六种冶铜匠术了,只说铸剑的五道工序吧。”
“哪五道工序?”泰平问道。
“制范、调剂、熔炼、浇铸与铸后加工。其中,调剂工序最为重要,指青铜合金中各成分的比例,乃是决定铜剑性能的关键环节。熔炼也非常关键,乃是观察火候,凡铸金之状,金与锡,黑浊之气竭,黄白次之。黄白之气竭,青白次之。青白之气竭,青气次之。”
“哦!我听说血驼天后周薇之剑奇异,剑身好似一条毛毛虫,不知是如何做到的呢?”
“每位大师铸剑的合金比会不尽相同,加之手法奇异不同,是以才有霸言与莫干这样的铸剑大师。”
“原来如此。我曾听相剑术士说,白所以为坚也,黄所以为韧也,黄白杂则坚且,良剑也。”
“大良所知不假,这种精良之剑所要求技术甚高,剑脊和剑刃用不同成分配比的青铜合金分别浇铸。”
“那么这两柄宝剑自是精良之法所铸?”
“正是。大良请看,这两柄剑的脊部含铜多,故呈黄色;刃部含锡多,故泛白色。剑脊和剑刃判然异色,故而被人称之为‘两色剑’。”
众人仔细看着两柄宝剑,确如烛康所说呈现双色,但眼下尚无光华,显然仍需再加打磨。
“烛兄三位铸剑之术如此高深,留在剑庐实在是可惜了,我命姬浊请你们回王都,多传些匠人铸剑之法,可好?”泰平问道。
“我等铸剑多年,不愿再涉足俗务烦扰,若能为大良献力铸剑,已经是平生所幸。”烛康说得不卑不亢。
“也好。”泰平点了点头。
夕阳即将西沉,白云涂上红晕,归燕已经还巢,渔歌远处飘来。
泰平与众人又四处走了走,才骑马返回逐鹿王都。剑庐距离函陵约有三十余里。一路上,众人见到农民喜气洋洋,大家心情也格外舒畅。
逐鹿东北方有大片青稞田,已经收割完毕,留下空荡荡一片原野,使人感受到辽阔之意。
片刻之后,逐鹿城已在前方,众人不由得快马加鞭。这时,泰平看到西城门外立着两匹马,马上坐着两人,正是重琞与改名熊霸的熊宝。
泰平策马向前,来到熊霸的面前。数月未见,熊霸已截然不同,有一股睥睨天下的气势。
“我该称呼你熊宝,还是叫你熊霸呢?”泰平微笑道。
“在泰公子的面前,我永远都是熊宝。”熊宝咧开嘴,露出了灿烂无比的笑容。
“你从哪里来?”
“莽荡山银龙峰。”
“北靖如何?”
“萨摩对北靖老百姓秋毫无犯,熊族正在积蓄力量,等待时机进攻银夏帝国。荀由学士安然无恙,派人找到了我,告诉泰公子一声:泰安问候大良。”
“我哥哥还活着?他在那里呢?”
“田垦率领肖勇、卫樬等人,乘船返回篷冲列岛,准备帮助泰安公子统一篷冲列岛。”
“泰氏一族的预言真的灵验了?”泰平喃喃自语。
“泰公子,拉布将军答应与公子结盟,将来东西夹击帝国。”熊霸再次开口道。
亚夏大陆真的要变天了。泰平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