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事，来去也，花非花，我非我。
泰平心中默念新作之曲，脑海里浮现起冷月与子琴的模样。冷月到底在哪里？她安全吗？她有何奇遇呢？子琴生活得可如意？不知道她剑术如何？
想到这里，泰平轻轻地叹了口气。
此时，王宫正门喧哗声起，李渡、单涛等人走进来，身后跟着不少辞官旧臣。
李渡任职苍陵大良多年，门人弟子不计其数，加之他为人奸狡伪善，所以许多苍陵贵族以他为首。墨白为了稳定政局，希望借大婚之喜冲淡敌意，便派人请李渡与单涛等旧臣赴宴。
李渡昂首而行，全不望向泰平一眼，兀自与单涛等落座品茶。
“吴跂学士，投奔到苍陵的难民安置如何了？”泰平不去理李渡，向吴跑动询问道。
“我依照大良吩咐，圈出不少荒田，由那些有耕种经历的农民开垦。一些手工艺人不事农桑，涌入函陵寻谋生计，多被招到工司筑所，修筑逐鹿王都的新街。”
“国人对王都新称是否赞成？”
“逐鹿中土，王国崛起。这个名字令国人信心大增，都期待大良能够开疆拓土，与帝国一较高下呢！”
“青冥、王府、巨蜥、乌衣四条旧主街已经更名了？”泰平问道。
“嗯。现在，逐鹿城内有夏花、商雀、周礼、春秋、秦央和汉赋六条主要大街，晋靡、五胡、隋河、唐博、宋文、元甘、明月、清风等则为大路，形成了纵横交错的路网。”吴跂答道。
“荣泽听说，大王还想将苍陵改名为墨国？”荣泽小声地问道。
“苍陵国政尚未大定，更改国名不是恰当时机，我已经劝大王不要操之过急了。”泰平说道。
墨白私下里还对泰平说，想授意学士提出建议，改莫姓为墨姓，以便使他以真面目示人。泰平则建议，待占领西京重镇，设为王国双都城之一，再正式诏告天下，恢复墨白之本名。
呜！呜！呜！呜！
已到午时吉刻。数十名号手高举牛角铜号，浑厚无比的“呜呜”声响彻王宫上空。紧接着，归一殿周围巨鼓擂动，声浪如同海潮，一波一波涌了过来。鼓声与号声此起彼伏，一百名身穿吉服的少年男女走入广场，在一位司乐官的带领下，跳起了流行于苍陵民间的献吉舞。
女子姿态窈窕轻摆，如同数十条湖中游动的水草，泛着春光般的明媚；男子雄壮有力，舞动旋转如同一顶顶玄华伞盖，将天地割裂开来。
众人正在欣赏妙舞之时，一名宫人神声匆匆地走到屠燕身边，低头耳语了几句。屠燕与段柯交谈了一会儿，一起找到了赵皋。赵皋听罢，踌躇片刻，缓步走入大殿。
约有半盏茶的时间，墨白在赵皋的陪同下，走出了归一殿。赵无霜作为侍卫总管，紧紧地跟随在墨白身后。
墨白身上穿着黑红吉服，红马肋生双翼跃向高空，黑马则足踏祥云作腾飞状。他头上戴着飞马王冠，一颗硕大的夜明珠嵌在冠顶，在阳光照耀下分外明亮。
司礼乐官双袖向左右一摆，乐声随之停歇，飞舞的少年男女们退到广场两侧。
“烈马族喜闻大王大婚，特命使者前来祝贺。宣使者觐见苍陵大王。”屠燕大声喊道。
屠燕话音刚落，宫外已走入两个铁塔般的壮汉，身上均穿着兽皮衣裤，头发卷曲蓬松。这两人眼睛不大，大脸上满是高原红，嘴唇很厚，鼻孔更大，面露凶悍之色，其中一人耳戴大圆环。
“我们是烈马部肃慎的使者，悉闻苍陵新王继位，今日又大婚庆祝，故而派属下前来贺喜。”戴圆环的汉子大声说道。
“既然烈马族来贺，便是苍陵的客人，屠燕快为两位使者赐座，与众位朝臣一起乐乐。”墨白说道。
“大王，肃慎首领命我带来贺礼，请大王上眼观之。”
大汉双掌重重拍击三下，宫外又走进一个汉子，手里牵着缰绳，旁边赫然是一匹高头大马。这匹马全身火红，如同一片红烧云，眼睛微微鼓起，鼻孔向外翻出，不断地喷着热气。
“启禀大王，这马生在天域雪山赤烟谷，生性极为凶悍可怖，敢与雪獒、灵豹和狼群对战。烈马族有驯马高手，却无人敢触此畜其背，重者被咬死，轻者则被踢残，族人皆束手无束。听闻苍陵招揽贤能，定有降龙伏虎的高人，若是有高人降伏此马，烈马族便每年进贡朝拜，否则还请大王允诺烈马族人到青冥湖放牧。”
“烈马族自不量力，竟以此畜为难苍陵，当真以为我国中无人吗？”
“这汉子口气不小，好像胸有成竹似的。”
“这哪里是来贺喜，分明是向新君挑衅。”
“砍了使者们的脚，让他们滚回部落。”
……
人声鼎沸，怨言不绝。
“大良献了远交近攻之策，早想出兵烈马部，肃慎倒送上门来一个好的出兵借口了。”荣泽小声说道。
“肃慎有这么大的胆子，恐怕不简单啊！”泰平一边说，一边望向李渡。
李渡脸上似有笑意，正转头与身边单涛低语。
“大良怀疑李渡与烈马族暗中通气？”荣泽问道。
“里应外合，吃里扒外。”豪石怒道。
墨白会如何处理？泰平正想着的时候，墨白站了起来，威仪十足地展开双臂，重重地挥了挥手。众人噤声不语。
“既然肃慎有此美意，本王怎能不欣然接受？各位臣工与贵族乡绅，谁有能耐降服此马，本王一定重重有赏。”
能在大王面前露脸，自然有人趋之若鹜，有几个自忖马术精湛之人走到广场内，跃跃欲试。那匹红马斜睨着，尾巴左摇右摆，嘴巴张开，露出两排雪白的牙齿。
一人走到红马跟前，轻轻抓住缰绳，用手抚摸着马的鬃毛。他正欲翻身而上，不料想红马左前蹄侧蹬，不偏不倚地踢中汉子小腹，将他踹出十丈外，当下便毙了命。
另一人刚窜到红马右侧，想用纵身术飞上马背，没想到红马身躯一扭，两条后腿快如闪电般踢出，一下将汉子踹到半空，落下时摔到一张宴座，身子抽动了几下后便直挺挺地不动了。众人见状尽皆大骇。
泰平见红马淡定而立，有人靠近时便斜睨，目光似乎不及来人身上，反倒是望向地面。
“这马真聪明。”泰平笑道。
“哦？大良看出什么了？”荣泽问道。
“此马是借助影子判断人的身位呢！”
“烈马族想以红马折辱大王，大良若能制服它，一定会让肃慎折服。”
“荣兄瞧好吧！”泰平说完，站起身走到大殿前。
“大王，烈马族使者贺礼非凡，若不能得来为骑，岂不让外族耻笑？我马术虽然不精，倒要试试这头畜牲。”泰平高声道。
“大良，这匹马厉害得紧，你身负王国重任，千万犯险不得。”
“多谢大王关心，想来这马终是牲畜，难道还不受人摆布吗？”
泰平说完，转身走向红马。离红马一丈之外，泰平用眼睛紧盯着它，见红马依旧斜睨，好像对自己全不在意。泰平缓缓走到马侧，用手牵住马绳，带着它慢慢走向归一殿背阴之侧。
那红马见泰平不骑上来，倒也乖乖地小步跟着。待泰平牵着马，到了殿台一侧，红马便置于殿宇阴影之中。泰平不急于上马，牵着它又略转了片刻，见红马神色稍有茫然之状，猛地飞跃而起，轻轻地落到了马背上。
红马从未被人骑过，这一下自然大惊，连忙上纵下跳地蹦起来。泰平紧紧抓住红马的鬃毛，双腿挟紧马肋两侧，屁股微微翘起一些，随着红马跳跃而起伏。红马见无法甩脱，放开四蹄狂奔起来，速度快似闪电一般，转瞬间已在广场跑了数圈。
广场上的宴席被打翻了许多，人们大声地惊呼，纷纷躲藏起来，看着一人一马驰骋。
足有一刻时辰，红马始终被泰平牢牢控制，气力渐渐小了一些，身上留出血液般的汗水。泰平知道尚未完全将它降服，趁红马放缓脚步之时，猛地一拳击中马头，红马吃痛不已，长嘶鸣叫，翻蹄亮掌地又跑起来。
每到红马稍微降速，泰平便一拳一拳地打它，催促它继续狂奔。又过了一刻时辰，红马骤然停步，任凭泰平如何击打，它只是摇头晃脑，再也不肯动地方了。
泰平见红马不再发狂，用手轻轻抚摸它的鬃毛，又拍了拍它的头，然后从马上一纵而下。
“好，好！”
王宫内众人连声叫好，爆发出热烈的掌声，震得广场上空回声不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