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千金钱？董兄弟把价钱说高了吧？”唐有剑眉头微皱。
董明冷笑道：“如今春宴开宴在即。京城周边花卉价格水涨船高，更何况我这两车名花？误了我们兄弟拉花的力气不打紧，你误的可是苗公子的大事！”
周围一众食客听着董明的嚣张言辞，心中皆有不忿。但一来此事确实是店小二有错在先，二来这董明背后有苗家撑腰，故此也无人愿意发声出头。
唐有剑也深知这董明不过是想多诈些钱财，故意喊价而已。随即叹了口气道：“两千金钱，在下实在是拿不出来。麻烦董兄弟跟我来后房细谈，只望事情能有个周转。”
董明就势坐下，喝了口茶水润了润嗓，接着嚷道：“别来这套。你准备出多少钱，当着众人面前说清楚。若是心意实诚，咱们还有的谈。若是开的价低了，别怪我弄死这贱小二！”
董明此言本意是想让唐有剑当着众人面说个明价，再背后添些钱财给他。如此这般，自己既拿了好处，回去也方便交待。
唐有剑也深明其意，既然准备要赔钱了事，那就赔个里外漂亮。
可此言一出，却唯独激怒了那被打的满嘴是血的店小二。
在他眼里，自家掌柜因为自己的过失而被当众羞辱，已是让他羞愧难堪了。此刻这董大爷打了人不算，还要拿自己的命威胁自家掌柜，当即怒气冲了顶，理智也被抛到了脑后。
唐有剑在一旁静神算账，董明也正抖着腿喝着茶水。就是这一漏神的空挡，这店小二两步冲到董明跟前，把怀里的银钱全拿了出来，丢在董明面前道：“董大爷莫要再难为我家掌柜了！多少钱我都赔给您！若是不够，我就给苗家当牛做马，卖命还债！”
董明平日里跋扈惯了，一看这小二一副要拼命的样子，心里一躁，起身一脚狠狠地踹在了店小二的肚子上。
可就这一脚踹出，竟把董明自己都吓了一跳——人，被踹死了？
那边的唐有剑，生生看着自家店小二被一脚踢翻在地。只见得这可怜人捂着肚子挣扎了一番，便吐血断气了。
“报官，锁门！一个人也不许走！”唐有剑甩手怒语，接着便转过身去，不再看董明众人一眼了。
饶是董明平日里跋扈惯了，也没有胆量在京城里当众杀人。小事小情，他都可以仗着苗家的权势作威作福。可如今闹出了人命，苗家不拿他问罪都难，又怎么可能保他呢？
一念转停，董明当即起身夺门而出，边走边骂道：“这天杀的唐有剑，图便宜，净招些病痨鬼做工！突然发病吐了一地血，差点脏了爷的衣服！”
剩下的几名苗家恶仆见状也纷纷跟上，随着董明快步溜走了，连花车都忘了拉。
周围食客眼见闹出了人命，也不想惹上官司，接连起身离开了柴米楼。
花正雨和杨石虎刚刚就隐在楼梯口处，将事情经过尽收入眼。此刻二人快步下楼，站到了唐有剑的身旁。
“为了两车破花，弄死别人一条命？真他娘的不是人！”杨石虎揣着臂膀怒道。
一旁的花正雨此刻也恼怒非常，对着唐有剑开口道：“董明这孙子下脚也太狠了。这事必须报官，跑不了他。”
唐有剑倒不似二人般嗔怒，反而轻笑一声，对着躺在地上的店小二开口道：“起来吧，不用演了。”
店小二闻声爬起，几下抹干了自己嘴上的血迹，含愧道：“一个不留神，给老板添麻烦了……小人也没什么好办法，一激动，就只想得到装死这招……”
花正雨看着“死而复生”的店小二，脸上的表情也由怒转笑，夸赞道：“行啊小子，够机灵的！叫什么名字？”
那店小二欠了欠身子，恭敬回道：“回您的话，小人名叫林杆子，名不好听，人还算机灵。”
唐有剑坐在一旁笑骂道：“机灵？机灵能把人家的花晒死了，惹来这么大的祸？”
花正雨笑了笑道：“林杆子是吧，行，我记住了。以后办事再多想两步，有用得着你的地方。”
“您尽管吩咐就是。”林杆子赔笑道。
花正雨又转头看向唐有剑，问道：“这事就这么平了？”
唐有剑想了想道：“也怪这董明手欠，打了杆子一嘴的血。他当杆子吐血死了是他的事，他不敢报官纠偿也是他的事。咱们只管是把那两车花拉到后院烧了，死无对证。日后若是苗家来讨账，好商好量的，就赔他们点钱。吹胡子瞪眼的，就让他们滚蛋。”
花正雨点头赞同道：“两车破花而已，苗家那几位不至于为了这点事跟你结仇。”
说话间，林杆子已带着几名伙计将花车拉到了柴米楼的后院。
拔花入竹筐，棉草丢明火。一阵腾雾一阵烟，枯花做了尘。
“老板，我看还有几盆花不错，给您端过来了。”林杆子说着，一手捧着一盆花，递给了唐有剑。
“扑海兰。难怪不能见太阳。”唐有剑瞥了一眼手中的花，又重新递回给了林杆子，补充道：“都烧了吧，一盆不留。”
林杆子点头接过，转身跑去后院继续烧花了。
花正雨饶有兴趣的看着林杆子忙来忙去，向着唐有剑搭话道：“这林杆子对你也算是忠心耿耿了。”
唐有剑此刻正在柜台翻找着什么，闻听花正雨此言，轻笑回道：“当初刚见到这小子的时候，比现在还瘦，真的像是根晾衣杆子。”接着，唐有剑从柜台里拿出几瓶药膏，递给了一旁的伙计，嘱咐道：“把药拿给杆子。”
花正雨的手指点打着木桌，随口说道：“看来这杆子跟你一样，也是挨过饿的苦命人。”
唐有剑抽凳坐到了花正雨的对面，点了个头道：“苦命人。”
花正雨默不作声，静静的看着面前这个吊儿郎当的师弟。
一个青楼女子意外产下的孩子，要遭受多少的白眼闲话、艰难困苦，才能在京城扎稳脚跟啊……
“你娘，还好吗？”花正雨试探着问道。
唐有剑应声道：“还算不错。我六岁大的时候，就有人给她赎了身，带回老家跟人过日子去了。我自然不能跟着我娘走，我娘确实也没准备带我走。她给我留了三个金钱，让我自己去谋条活路。”
“后来……就再没见过了？”花正雨攥了攥手指。
唐有剑摆弄着胸前镜链道：“我娘大概早就知道，她终有一天是要被人赎走去过日子的，所以她从来没告诉过我她的名字。不知是怕我去寻，还是怕我去想。”
未几，唐有剑抬头苦笑一声道：“我爹姓唐，有把宝剑。这个她倒是告诉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