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回 琼琚待报振朱弦,怒看金陵生铁壁
平平仄仄仄平平,仄仄平平平仄仄
回目注,壁bì,十二锡。
回目解,琼琚qióng jū待报,出自《卫风·木瓜》,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匪报也,永以为好也!此处借指闻诗戫对谢无忌的相思之情,真挚中又带有三分急切。
朱弦,琴弦。
六少大惊,忙以武功应对,一张罗网瞬间将几人包裹其中。几人这才看清来人。剑㻂笑嘻嘻收紧网子,笑道:“娃娃们!下次记得秘议之时要有人放风!”
龚乂大惊:“原来你是叛军细作!”
蔡倐捷便欲大喊:“救……”
剑㻂手疾眼快,凌空指力依次点中众人,而后叹了口气:“汝等武功亦甚是了得,奈何临敌经验还是这般浅,过几日征东将军欲用汝等,怎能成事?”
众人越发糊涂,无不以眼神相询问,剑㻂何等聪明,瞪眼怒道:“我和师哥自幼同吃同处,一同学艺,我怎会是叛军细作,小娃娃竟胡思乱想!”
正在此时,‘大将军’咳了一声走入营帐内,看到这般场景立时呆了,还欲询问时剑㻂抬手便欲戳他双目,‘大将军’大惊,双掌开阖,拆招挥洒自如。
“好家伙!”剑㻂嘻嘻一笑,手上加劲,‘大将军’不甘示弱,亦用尽全力,二人以无声拳法激斗了尽百招。
‘大将军’怒道:“姓风的,你他娘莫不是真疯了!”
剑㻂笑道:“小胡,你这身份已瞒不住了,与其如此,还不如与娃娃们坦诚相对。”
‘大将军’一愣,群侠在渔网中看得甚是惊叹,无不以眼神交流。
剑㻂上前也不说话,便将他兜鍪摘下,胡成叹了口气,撕开人皮面具,咧嘴一笑:“还不给小的们放出来!”
剑㻂嘻嘻一笑,松开渔网,刚要用指力解穴,后背十余处大穴顿感酸麻!龚乂、蔡倐捷、仇风、雷明、仇云、欧阳峑六人运指如飞,点在他身上,惟恐指力不重,后又将渔网套在其身上,这才哈哈大笑。
“风将军,我们这叫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剑㻂苦中作乐,哈哈大笑:“吾可为,汝亦可为,是我小看汝等功力,该有此难!”
群侠大笑,转头看去。胡成走到雷明身前:“雷小兄弟,听闻你是益州本地人士,可知道这剑山之后有一条古路能直通川中。”
“看来我们建功立业的时候到了!”雷明与众人无不喜悦,这才答到:“回征东将军,我家本在益州江油郡居住,后来因刘氏霸占益州,又不约束属下,以至于兵匪肆虐于州郡,这才干冒风险迁至荆州居住,爹小时听太祖父言道,从剑门出发走一条小道,步行快则三五日,慢则十余日便可翻过大山!”
胡成大喜:“太好了,可愿带路。”
雷明忐忑道:“只是……这路我并未走过,还是太祖父在日带我爹上山采药,我爹早年又随口提起,这才有感于心。”
“这不打紧,雷兄弟,你且带我们一道去刺探,若行得通,便教大军急速通行,总好过在此受阻。”仇风、仇云大喜,在一旁不停撺掇。
胡成皱眉:“就怕赶不及了,来时我与大将军赌约,三个月内拿下益州,砍了王杊举,行军二十余日,攻剑阁又月余,如今只剩一个月。若探明回来,怎来得及!”
“将军,寻常将士探这等山路,纵然走得通也要十余日,我们几个身有武功,带好绳索,便是千仞绝壁亦可侥幸一试,最多三日便探清路径!若不成,亦甘当军令!”
胡成甚喜,急忙解开剑㻂渔网:“不必当军令,大将军走时特意嘱咐,叫我好生照看,你们六个娃娃一个都不能伤,擦破点皮就算我输!教风将军与你们一路同行,不!不!本将与你等同去!”
“谢征东将军!”六人相视大喜,跟随胡成便欲离去,渔网却只解开一半,剑㻂大怒:“还不给老子把渔网解开!”
河北军中,闻诗戫坐卧不安。
夏王单独将顾幼锋与水婈君招进帅帐。
“博恒,我儿,有陈嵕极祖孙照看戫儿,已无需你二人留在此处。博恒将才,我儿更为良辅,你两个在军中做一虎贲勇士却是屈才了。”
顾幼锋笑道:“能再度追随殿下左右,是幼锋之大幸,便是做一小卒亦所甘愿!”
“你愿意,你夫人却不愿意,我儿还等着封汝封侯拜相,扬名万里呢!”夏王说笑,婈君面色一红,顾幼锋去拉夫人手掌,二人神色甜蜜之极。元曦看在眼中,想起少时与师妹雪蓁在老师赵不惑处学艺经历,不由得神思飘摇万里。
二人看夏王呆呆出神,轻轻出声发问,夏王回过神来,将一封书信递去:“博恒与我儿带速速赶回龙都建康,亲自面见皇甫兄!”
顾幼锋面显苦笑:“义昭殿下还是称呼他段虎臣罢了,幼锋实不愿以真面目面对此人!”
婈君对往事只一知半解,并不插话,夏王闻言却笑:“也好!但回到龙都之后,你却必须面见他,从他处借兵,而后沿水路入川!胡成想来已入汉中,到时汝两军汇合,且看谁先拿下成都!”
顾幼锋闻言精神大震,喜的浑身发抖。怀中明珠大亮,羽先生站在剑山之上,面上带着罕有之笑意:“博恒,大丈夫建功立业就在此时!还不速去!”
“是,先生!幼锋绝不辜负先生厚恩,更不会令殿下失望!”
明珠再度暗淡,夏王看在眼中心底也颇激动,博恒接过书信,夏王却不松手,双眼凝视之。博恒心领神会,胸中如有百万雄师,肃然走到地图之前慷慨陈词!夏王拍案击节!
半个时辰后,顾幼锋与水婈君走出帅帐,闻诗戫连忙迎上前去,哭道:“顾幼锋,你不是说长兄为父,现在却又抛下我不管!”
博恒大惊,回头看婈君,婈君传音道:“那日戫儿闻听你言后并非是气恼,乃是心喜,当真以你为兄,在林子里哭了半个时辰。”
“戫儿!”博恒大为痛心,自感对不起谢无忌,只得沉声道:“三妹,忠孝不能两全,义昭殿下待吾恩重如山,眼下山河有难,大厦将倾,我又怎能坐视不理?”
闻诗戫强忍苦痛,笑道:“小妹知道大哥对我好!”
“是二哥!妹子大哥也是我大哥顾长峰!”博恒神色真挚,戫儿再也忍不住,扑倒顾幼锋和婈君怀里痛哭。陈嵕极在远处看的一清二楚,对孙儿道:“烄儿,去取两碗酒,成全其兄妹之义!”
“是,阿翁!”陈烄一蹦一跳取来两大碗,依次倒满,走到顾幼锋、水婈君与闻诗戫跟前:“几位哥哥姐姐!”
博恒轻轻推开戫儿,笑道:“以后妹子过门到了谢家,若是那小子欺辱你,便回娘家来找二哥!”
婈君掩口而笑,闻诗戫面色一红,兄妹二人接过酒碗对天盟誓。
“顾幼锋在此明誓,与闻诗戫结拜为异性兄妹,河济成荒,嵩岳化丘,不违此誓!”
“闻诗戫在此明誓,尊顾大哥哥为兄长,云汉为沙,山河万碎,永不背誓!”
二人跪地祷告,满饮大碗酒,营中军士齐声祝贺!
“顾幼锋,汝自去便是,老夫照看徒儿,无人敢能伤!”
顾幼锋大喜过望,拉住妻子婈君拜谢,二人策马绝尘而去。
闻诗戫看在眼中,心中仍觉难平。
“我儿,夏王对汝考教虽以三月为期,然以老夫观之,怕时日无多!”陈嵕极面色严峻,闻诗戫闻言点头:“徒儿亦想到此节,谢哥哥只身扑西域,所谋之事定十万火急,怎能拖延,待粮草战马准备妥当,说不得便大军出发了!”
陈嵕极甚喜,面上不苟颜色:“我儿能有此识,足见这些时日下了苦功,为师观汝军中诸般技艺皆已经突飞猛进,若欲再有突破,非经年不可。不如明日便应了夏王赌约。”
“其余也就罢了,那以刀破枪之法……”闻诗戫心底忐忑,回想夏王神鬼莫测的枪术,心底越发黯然。陈嵕极抚须良久,提起一刀一盾,一边在帐中演练,一遍说道:“以短击长本就十死无生,何况考官更是夏王,若他全力施展枪法,当时高手中有八成要入其身前两丈都难!何况我儿!”
闻诗戫仔细观看刀法,陈嵕极施展紫金双刀刀术,忽而一招‘流星坠地’,钢刀脱手而出,如星陨一般射向帅帐角落,眼看便即刺破军帐,他手成虎爪,一股凌空气劲仿佛无形大手竟将钢刀抓住,如按了弹簧一般反射回来,又稳稳握在自己手中!
“好刀法!”闻诗戫大喜,不住拍手鼓掌,而后又闷闷不乐:“这‘驭虎势’的虚空掌力能将几百斤的重物拉回,非有三十年苦修不可,戫儿哪有老师这等雄厚功力。”
陈烄笑道:“戫儿姐姐,不必将钢刀抓回,只要夏王有一隙破绽,你便有了近身可能。”
闻诗戫又叹:“那日顾大哥哥也试过这招,以匕首掷向夏王要害,可谁知夏王虽生的长大,身法却酷似灵猴,轻轻巧巧便躲过了!而后再组攻势,毫不费力。”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如何成事!” 陈嵕极面色勃然而出,陈烄大惊:“戫儿姐姐,我去找阿翁,你别乱走!”
闻诗戫起身,一咬牙直朝帅帐而去。
当日夜间,顾幼锋与婈君本在馆驿中歇息,二人越想越不安稳。
“博恒,戫儿性子外刚内柔,咱两个一走,若他做出甚冲动傻事,却如何收场。”
“走,回去!”
二人连夜从驿站换了马匹,再度朝夏军大营而去,竟赶在卯时上折返,守营将士大惊:“顾将军怎么回来了?”
“我放心不下妹子。”
将士苦笑:“闻姑娘要与征东将军比武,将军已然答应了,此刻该已开始。”
“果然!”
校场中欢声雷动,众将士许久不见‘征东将军’亲自出手,不由得大感兴奋。
闻诗戫左手持刀,又手持盾,傲然道:“大……征东将军,今日戫儿若是赌约赢了,将军也要答应!”
“这是自然。”‘征东将军’点头,侧首看到顾幼锋折返,惊讶道:“博恒?”
“将军!”顾幼锋走到军正跟前,接过他手中小旗:“将军,这场便有末将执法判决吧。”
(注,军正,古代军职,为军中执法官。)
‘征东将军’甚怒,一双重瞳爆射电芒:“顾幼锋,汝该知军法如山,不可儿戏,若因私废公,延误战机,汝担当得起吗?”
三军将士从未见‘征东将军’如此盛怒,惊得噤若寒蝉,顾幼锋却不卑不亢,温言答道:“将军,末将知错,然末将有法,绝不延误战机,否则甘当军令。”
顾幼锋说罢单膝跪下,传音道:“义昭殿下,幼锋已然算过时辰,虎臣将军手中兵马粮草战船还需十日齐备,今日事毕后,幼锋十日内必到右将军军中报道,违期甘愿伏法!”
夏王点头,喝道:“好!军正,取笔来!!”
“是!”军正取来纸笔,夏王折返帅帐写就,而后捆在信鸽腿上使其高飞,看方向定是朝江南而去。婈君心中一紧,却也强忍求情之心。‘征东将军’肃然凝视顾幼锋,传音道:“博恒,军中无故交,纵然你我亲如兄弟,此事上吾亦不敢偏废!”
顾幼锋知夏王应允其留下执法比武,不由得大喜:“谢义……谢征东将军!”
“戫儿来吧!”‘征东将军’气度恢弘,持枪龙骧虎步而前,俨如山移岳峙,众将士相距十丈都觉屏息!
“征东将军气势已与大王不相上下了!”
“征东将军果然也是星宿转世!”
“那闻姑娘也甚是厉害,昨日举起了四百斤石锁二十次之多!”
“正是,我看这局定然精彩的很!”
“别废话了,快看比武!”
众将士不再交谈,闻诗戫已惊出一身冷汗,倒退半步,‘征东将军’暗暗摇头。
“第一回!”顾幼锋嗓音洪亮,退到圈外持旗站立。
戫儿一咬牙,持刀欲前,面前一枪刺来,化出无数枪尖,教人眼花缭乱!戫儿持盾欲挡,大枪以千斤巨力横扫!戫儿身子倒退数步,持刀再撩,谁知枪尖已到其腰!
“第一回,征东将军胜!”
众将士欢声雷动!戫儿不服气:“再来便是!”
‘征东将军’点头:“戫儿,汝武功已有长足进步,然欲侥幸求胜,却嫌太难!不如继续稳扎根基。”
“戫儿知将军好意!再比便是。”
“第二回!”顾幼锋挥舞旗帜,退出圈子。两人再度激斗,这次闻诗戫竟斗了十余招方才落败,‘征东将军’兴致大起,持枪而立:“闻诗戫,再来!”
“是!”
“第三回!”
顾幼锋忧心忡忡,舞动令旗后与婈君汇合一处,传音交谈。
“这般下去莫说二十五回,便是二百五十回怕也赢不了一次!”
“此次是屠神卫乙等考核,爹爹已然留手了,若是甲等考核,怕是顷刻便会落败。”
顾幼锋观看片刻,果不其然,戫儿再败,渐渐心浮气躁,喘息剧烈,夏王却稳如泰山,面部红,气不喘,气力悠长,大枪在他手中犹如真龙一般,曲直如意,往来如飞!众将士看的心驰目眩,大感收益良多!
不过顿饭功夫,闻诗戫已然落败了二十三次,此时弃刀于地,大口喘息,夏王心中不忍,传音道:“戫儿,不如再等两月吧。”
戫儿急道:“将军,再来比试便是!”
顾幼锋与婈君亦想劝说,陈嵕极却给二人使了眼色,两人一惊,而后面色恍然。
“第二十四回!”这次顾幼锋神色淡漠,瞅着戫儿,劝道:“妹子,不如作罢。”
闻诗戫与二哥眼神交流,心中大喜,却对其假意怒道:“我偏不!”
夏王何等厉害人物,将这些小孩过家家把戏全数看在心里,大奇:“这小娘使得什么阴谋诡计?莫非陈兄教了他八风门以刀破枪的那招杀手锏,‘长虹贯日’?嘿,我莫要阴沟里翻船!”
二人此番比武倾尽全力,闻诗戫果然又将败落时,钢刀已白虹贯日之势直射而来,夏王心中有备,挥洒间闪身躲开,闻诗戫大惊,尚未近身而大枪又已如神龙一般蛮横砸来!她不及调整身法,只得将盾动舞动成风,立时汗如雨下,坚持了数招后再也站立不稳,夏王一枪刺至胸口,闻诗戫扔下盾牌,负气而立。
众将士都觉不忍,夏王好心安慰,顾幼锋上前,挥舞令旗:“第二十五……”
“待我出言相劝……呀!” 夏王摆手,单手持枪上前,本心存善意欲安慰闻诗戫,谁知钢刀乘风而起,如影随形而至,而自己手中长枪尚未成势,立时处于下风,被刀招逼得险象环生!
“不好!”夏王运功于重瞳,满眼所见竟是金华紫气,转瞬间又化作屡屡细丝缠绕而来,长枪上生出反震力道便欲破招,谁知那如细丝之物竟坚韧之极,仿佛蛛网,又似琴弦,随兵刃相交,阵阵音波如涟漪般荡开,震得人灵台欲醉!夏王大受震动,身形竟比往事迟钝了刹那,身前刀劲有如滔滔大河,纷繁无尽,绵密无终,逼得自己丝毫无喘息之机!而闻诗戫身形竟自飘忽不定,难以捉摸!
“好你个顾幼锋!!”夏王大惊,高声喝骂。博恒肃然:“征东将军,刀将至矣!”
“好!”夏王起了破釜沉舟之势,双目一凝,身形一转,便欲施展回马枪!陈嵕极大惊,心知夏王已窥破徒儿要害,当下急速传音道:“戫儿,一决雌雄!”
闻诗戫刀招绵密如网,已然得了陈嵕极真传,此时惊觉一股气机,仿佛山呼海啸喷薄欲发,心底震恐之极,只得一咬牙,左侧腰间第二把钢刀持在手中,右手钢刀再施展‘长虹贯日’!刀劲之刚猛比前时强了三倍!夏王更惊,手中枪再无保留,盘旋如冷电,朝钢刀锋芒疾驰而来!
紫电横空,继之轰轰然烈响如雷鸣,众将士无不捂住耳朵,再抬眼时惊见满地断刃和一节刀把,夏王凝立于地,枪尖离闻诗戫尚有数尺,戫儿右手钢刀却已指夏王右腿之上。
“征东将军,你输了。”戫儿话方出口,便觉一阵眩晕。夏王全力施展,一枪威势何等惊人,那钢刀竟被震碎成输十节插入土中!便因顾此失彼,终于慢了闻诗戫右手刀半步!
陈嵕极仔细思量,仍觉惋惜:“戫儿悟性奇高,然毕竟吃了功力尚浅的亏,这一刀当真刺来,怕也伤不得夏兄。”
顾幼锋、水婈君大喜,连忙上前为闻诗戫输送真力,戫儿缓过神来,笑问:“征东将军?汝说话可算数?”
‘征东将军’面色一红,神色尴尬,责问顾幼锋:“博恒,汝因何诈我?”
顾幼锋笑嘻嘻强辩道:“将军,军中较技快者先,慢者亡,这局破了,怎又怪起我来?”
“征东将军,汝莫非要食言?”闻诗戫大急,眼泪不停打转。
有将士起身高呼:“我看这局不算,再来一局!”
顾幼锋恼怒,侧首逼视,那将士不敢言语,‘征东将军’大喜,心底感激。婈君传音笑道:“爹爹,君无戏言,胜负已分,可不能欺负戫儿妹子啊!”
众将士平日与征东将军胡成关系极好,近乎亲如兄弟,除极少数亲信外,大部分将士不知其为夏王,此时便有将士起哄:“胡大哥,你怎地输了耍赖!”
“是啊,将军,咱关西的汉子可不能教人瞧不起!”
众将士起哄,又不乏有人喊道:“再比一场!”
“再比一场!”
“再比一场!”
夏王苦笑,侧首瞅着闻诗戫,只得点头道:“军中无戏言,闻诗戫,汝已通过屠神卫乙等以刀破枪试炼,余下测试想来亦不为难!恭喜!”
闻诗戫大喜雀跃,三军雷动!夏王仔细观察,这才惊叹传音:“陈兄,你收了个好徒弟!”
陈嵕极抚须而笑,神色得意之极:“吾纵然赢不得夏兄,徒儿赢了也是一样。”
比武结束,众将士各归营垒,仍旧兴奋交谈。戫儿疾速收拾行囊,便来帅帐与夏王告辞。
“戫儿,你那刀招除了承自陈兄之外,竟又有创见,融入了琴意?!当真难得!”
戫儿面色一红,眼中含泪,喃喃自语道:“谢哥哥,戫儿终于不再是你的拖累,能随你一路闯荡了!”
夏王感同身受,又惊觉戫儿身周那股金华紫气仿佛化作万千朱弦,似有无数音波如涟漪般震荡开来。陈嵕极大为诧异,惊叹道:“奇才!”
陈烄嘻嘻一笑:“阿翁,你昨天终于肯教姐姐最后几招杀招了?”
“我没有教,也没有破了师门规矩,只不过是演练了几招稀松平常的刀法罢了。” 陈嵕极冷然,旋即对夏王一拱手,又对闻诗戫嘱咐道:“徒儿交代完毕便即速来,时辰无多,路上耽搁不得。”
“啊!是!”闻诗戫这才缓过神来,从那股意境中走出来,陈嵕极祖孙二人已走出帅帐外等候。夏王叹了口气,笑道:“不急在这一刻,坐。”
“是!”
“戫儿,今日比武中这等毒计是如下定下!”夏王在帅帐中坐定,仍旧回想前因后果。闻诗戫嘻嘻一笑:“大王枪法当世无匹,我纵然再练半年,怕也不能稳过乙等试炼,只能先用欺敌之策,故意隐瞒实力,再连输二十三局……”
夏王苦笑:“而后在二十四局上再施展所谓的‘杀招’,让我以为你底牌尽出,而后引本王入彀!”
“是如此,可戫儿未料到顾大哥哥回来,也算得一大助力。”
夏王又笑:“若他未归,你方才那偷袭便打个折扣。顾少侠,所言可对?”
顾幼锋激灵灵打颤,讪讪一笑。闻诗戫肃然持双刀起身,身周罡气凛凛,凝而不散,那相思入骨的朱弦之音,仿佛化作十面埋伏的肃杀之乐:“若将军仍不放心,戫儿自当当拼死一搏!”
刀劲玄妙,隐隐笼罩身周三尺!
“小小年纪,一只脚竟然踏入了‘武道神通之境’!”夏王大受震动,赞叹道:“不必了!戫儿亦非昔日任人欺凌之少女,有此破釜沉舟之势,天下何处去不得!况且此次西域之行,有谋更胜有勇,吾准了!”
“谢将军成全!顾大哥哥,水姐姐,今日多谢你二人!戫儿先行一步!保重!” 闻诗戫喜极而泣,倒头拜谢夏王,后拜博恒夫妇二人,旋即化作一阵风离去。
博恒、婈君心中喜慰,正在此时,一将士入内:“征东将军,已到午时,先用过膳吧!”
顾幼锋笑道:“吾却也肚饿了!”
夏王仍恼怒博恒拆台,怒道:“何不速去!”
顾幼锋叹息一声,不悦离去。婈君起身告辞,夏王笑道:“我儿,今日军中吃肉蛮头,你带上二十个,两人路上吃,博恒饭量甚大,带少了恐不够。”
婈君噗嗤一笑:“谢谢爹爹。”
顾幼锋策马先行,一肚子怨气:“殿下公报私仇,当真可恨!”
过不多时,婈君策马追上,笑道:“夫君!爹爹不是这意思!”
“义昭殿下还不是气我让他失了面子,连顿饭都不管。”
“那!给,趁热乎吃吧!”
顾幼锋大奇,连忙接过妻子递来的包裹,入手时还是滚热,在马上小心翼翼打开,喜悦道:“肉蛮头!什么馅的?”
“你吃不就知道了!”
顾幼锋心底感动,不由得哽咽。
“两骑向南,三骑向西,可还来得及吗?”
一对重瞳自戾山之上放射光芒,仿佛可洞穿千里,一览九州。那重瞳之主便是夏王之父,黑袍老者。老者先望向西边闻诗戫一行三人,观看三人头上气运,默默点头,而后又将目光移到顾幼锋、水婈君身上,诧异道:“那小子身上怎会潜伏一道精纯至极的十邪之气?”
黑袍老者越发不放心,也不见他如何迈步,身子竟到了数百里之外!
“这小子是我儿前世生死之交,若他难渡横死之劫,昭儿非入魔不可!我还是好人做到底,将这道气息除去的是。”黑袍老者便欲伸指,吕祖竟凭空而现,挡在他手臂之前,淡然道:“此子虽小有舛厄,却无性命之忧,且一生功业巍巍,富贵绵绵,反倒是那女娃麻烦的紧,劫数就在明年!”
黑袍老者松了口气,便欲回转,吕祖笑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陛下当真冷酷了些。”
“嘿嘿!这女娃已拜了昭儿为师,便是你玄门之人,你这做祖宗的都漠视后人生死,我又何必多管闲事?”
“陛下辩才无碍,教人佩服!”吕祖也不生气,淡笑回答。
“说得通便是道理,辩才又岂可颠倒黑白!”
黑袍老者嘿嘿冷笑,身形凭空消失。吕祖双眼悲悯,身形隐于天地。
顾幼锋、水婈君自不可能有所察觉,二人在颠簸异常的马上吃着热气腾腾的肉蛮头,自觉是天下美味至尊。肉蛮头个头甚大,一个便有三、四两,内里满是羊肉,咬下一口满嘴流油!顾幼锋饭量甚大,吃了十几个方才吃饱,心满意足之余,方才观看到周围山势,大感奇异。
“怎了?”婈君小口慢嚼,惊觉丈夫神色异常。
“昨天咱二人是夜间出发,并未细看,原来此地如是隐蔽险要,已然策马十余里,仍觉其山势连绵。义昭殿下藏兵之法果然神奇,当真是‘善守者,藏于九地之下’!虽然兵少,羯乕又能奈何?”
婈君笑道:“现下可非赞叹时,若咱两个十日内赶不到虎臣将军军中,当真便要被砍了!”
顾幼锋啊的一声,与妻子快马加鞭,这一路上昼夜不舍,从黄河北岸至谯城,途径泗水,九江,终于在第九日夜赶到龙都建康。
(注,谯城,现在亳州,泗水,现在宿迁,九江,现在蚌埠,建康,现在南京。)
到建康之时,顾幼锋夫妇二人在矮山上观看形势,但见城外南岸无数水寨连绵起伏,战船往来其间,极有法度,便推知段虎臣该在水寨之中,二人正待前去询问时,段虎臣座下龍禁卫头领慕容岿竟已率数十将士赶来。
“顾少爷!”慕容岿神色倨傲,骑在马上只拱手为礼,而彼时顾幼锋夫妇二人正在马下。婈君甚怒,便欲上前责问,反被顾幼锋拉住:“有劳慕容将军带我去见虎臣将军。”
“请上马!”慕容岿冷笑一声,竟当先而去。
“好个狗奴!”顾幼锋强忍怒意,翻身上马跟随前去。
二人疾驰一路,行经一处水塘时,慕容岿众骑先是放慢速度,而后故意纵马扬起泥水,顾幼锋离水塘略远,而婈君一骑甚近,难以躲避,当下单脚踩镫,翻身悬在坐骑一侧,这才惊险避过泥泞满身之祸,可怜那马儿却被溅的满身泥泞!
“好歌妓!”众人啧啧惊叹。慕容岿口出戏谑之言,又复轰然大笑。顾幼锋忍无可忍便欲爆发,婈君大觉奇异,拉住丈夫,神色凄楚,默默用袍袖擦去马匹一侧泥水。
“是可忍孰不可忍!今日便借不得兵,我也要好好惩戒惩戒这几个恶奴!”顾幼锋不顾妻子劝阻,执意上前,正在此时,贺兰孤狼,段大智,段大勇三人策马本来,上前行礼。
“顾将军,一路辛苦,前面便是水寨,请!”
婈君眼尖,一一瞅在眼中,传音道:“夫君,慕容岿、荷兰孤狼和段家兄弟,这四人乃是段虎臣座下四大猛将,一人分管龍禁卫一营将士,勇力绝伦,远非寻常统领、校尉、偏将可比,若借得兵来,多半还要这四人中一、二同行,万万不可得罪。”
顾幼锋点头。众人又骑了片刻,终于到达水寨大营。二人放眼一望,军中肃杀之极,众将士眼神凌厉之极,远非寻常龙城军可比!
段大智笑道:“二位,此为中军大营,这些将士皆是虎臣将军座下精锐勇士,人皆以一敌十!夏王亦对我家将军赞赏有加!”
“佩服!”顾幼锋一扫方才不快,段大智亦甚客气。众人快步疾行,越往大营深处,越觉三军斗志之盛,兵马器械整齐划一。
博恒与婈君已到辕门,贺兰孤狼正色道:“女子不得入内。”
“哦?”顾幼锋并不多言,拉住婈君强行入内,贺兰孤狼伸臂阻拦,顾幼锋运劲于掌,举手便打,荷兰孤狼早有准备,双掌一封,一股排山倒海巨力砸来,谁知自己竟退了两步!四统领之中本属他武功最高,脾气亦最火爆,却如何吞的下这口气,当下大喝一声,举拳便砸,顾幼锋以拳对拳,但觉腕骨震荡,心下微惊,怒喝道:“你这蛮子好大力气!我偏不信压不下你!”
“我们随将军出生入死,身经百战,岂会怕你这富家公子,爷爷陪你玩玩就是!走,去校场!”
段大智便欲劝说,慕容岿笑道:“三弟活动活动筋骨也好!”
“你们这班胡闹,一会将军怪罪下来,谁担待得起?”
慕容岿低声冷笑:“担不起便担不起,老子瞅着江左八大家不顺眼已不是一天两天了!不趁机羞辱一番怎行!”
众人围在校场内,婈君越觉匪夷所思。顾幼锋却早已烈火攻心,双拳纷飞如群星坠地,声势极其骇人,数十招后,贺兰孤狼渐渐抵挡不住,大喝道:“不必和这小子讲规则,一起上!”
慕容岿大喝一声参战。营中将士纷纷高举长槊助战,喝声如雷,军威极盛。
“怕你不成!”顾幼锋此时将霸玄神功威力尽数施展开来,拳出破海,推掌崩山,一招一式皆有千斤巨力,慕容岿、荷兰孤狼以二敌一竟渐渐处于守势,段大勇大怒,方欲上前便被段大智拦住,正自不可开交之时,身后日光偏斜,一道如山巨影似能遮云蔽日,朝众人头上倾轧而来,众将士大感窒息,无不回头望去。
“还不住手!”
众人寻声望去,段虎臣已泰然立于校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