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半山腰传来马嘶声,却不是子琴的坐骑所发出的声音。两个人走出草屋,透过林间小路向下望去,发现两骑快马停在半山腰间,似乎正在说着什么。封吉眼睛很尖,看了片刻认出其中一人,脸上不禁露出笑意。
“子琴姑娘,泰平兄弟的结拜大哥来了。”
封吉说完,大步向半山腰走去,子琴跟在他的身后。他们走过一段不短的曲曲折折的小路,跨过一条并不宽的小溪,来到一块巨大的石头边。子琴听封吉说过,泰平曾在这块巨石上,谈论他参透真义的想法。
“吴贤兄弟,数月不见,一向可好啊!”封吉朗声说道,向骑在马上的两人走去。
“原来是封兄坚守白峰,我还以为故地重游见不到一位老友呢!”
子琴抬头看着吴贤,见他身材修长,面目清峻,眉角有一颗小痣。吴贤高束起头发,用一根铜簪固定,身上穿着青色葛袍,外面套着一件披风。他身边跟着一个少年,长相非常俊朗,脸上微现稚嫩表情,略带惧意地望着封吉和子琴。他们骑着两匹高头大马,马鞍两侧各挂鼓鼓的行囊,因为长途赶路略有疲惫之色。
“吴兄弟从哪里来?莫非准备重到白峰求索,与封吉做个伴吗?”
“我若是难如封兄般自在求索,倒真是求之不得呢!”吴贤与少年下了坐骑,四个人在一座草庐前的木墩上坐定。
“这位子琴姑娘与泰平兄弟相识,路过太乙山便上了白峰,可惜求索者早已散去,没想到却又遇到了吴兄。”
“原来是子琴姑娘,失敬。在下吴贤,家父是幽蓟大司颜舞的家臣,原本奉大司之命前往学城,不意竟在此峰与姑娘偶遇。泰平与我结拜为兄弟,他的朋友便是吴贤的朋友,将来姑娘如果到了幽蓟,可随时到大司府邸找我。”
“多谢吴贤大哥。”
“吴兄,如今北方边境如何?”封吉问道。
“实不相瞒,我这次前去学城,乃是希望太学士高维出面调停,改善幽蓟与金亭的关系,不使亚夏各国陷入战火泥淖。”吴贤回答着,眼角却瞟向身边少年。少年虽不说话,但表情却显得颇为凝重。
这个少年必然不俗。子琴心中暗忖。
“封吉虽不知细节,但黑色会盟之事显是雷霆三国不义,若引得天下各邦征讨,也不让人觉得意外。”
“封兄的话倒是不错,只是亚夏中土正历大乱,血驼部吞并了敕胡全境,其势已不可挡,如果各国再陷入混战,无疑会令外族乘虚而入。”
“吴贤大哥,若是窃国之人稳居君位,如何能够使百姓臣服,我看那比外族入侵更令人担忧。”少年朗声道。
少年的话令三人皆吃了一惊。
“这少年是我父亲至交好友之子,因父亲突然暴毙,便由我父做主送往学城,在那里求索学子真义。”
“吴贤大哥,我知道你待我好,不想让我在白峰苦修受罪,但我却很喜欢这里。你不是和我提起,变天者泰平遭遇家族激变,独自一人上白峰求索,最终悟懂了治国之本。我想如他一般,在白峰上求索解惑,匡扶世间正义。”
“康弟,白峰求索乃是机缘巧合,许多人纵然求索一生也不懂得先贤之思想,这里虽非北方苦寒之地,但独居山间也是寂寞得紧,你千万不要在固执己见了。”吴贤面露难色地说道。
吴贤解劝言语之间,似乎有许多难言之隐,子琴与封吉互相看了一眼,都知道其中必有蹊跷。
“吴大哥,若是你不放心,我便和这位封大哥结伴,相互照应,你看这样可好?”
“我父亲千叮咛万嘱咐,大司又亲自重托于我,叫我照料康弟,吴贤怎么能留你一人在此?”
“总而言之,我不是肯去学城的,要么你带我去苍陵,要么就留我在白峰求索。”
少年说完,竟负气而走,一溜烟跑向峰顶。吴贤十分清楚山峰状况,也不急于去追回少年,愁眉不展地叹了口气。
“吴兄,我看这个少年不一般呢!”封吉说道。
“如今白峰上只有封兄和子琴姑娘,吴贤也不必隐瞒他的身份。这个少年名叫康正,是幽蓟先王康铮的幼子,很受大王的喜爱和期许,平日由大司颜舞督学王室礼仪,因而常到大司府内流连。黑色会盟之后,雁飞君康乾夺取了王位,将康铮众子软禁起来,颜舞费了许多心血,才救出了康正。颜舞知道,留康正在府内多有不便,幽蓟国内时局已然动荡,便命我陪着康正逃离幽蓟,暂到勤岭学城躲避。”
“康正年少莽撞,当然不愿避于学城求索学问,听说泰平求索有成,在苍陵大展身手,所以才逼着吴兄到白峰走一遭。”
“正如封兄所说。送康正去苍陵也不是不可以,但我听说蒲、苣两国出现了多支蓝眉军四处劫掠,两位君侯派兵镇压,却被打得败逃而回,显然通关之路已不安全。”
“蓝眉军揭竿而起,我看正合天意呢!”封吉大声地说道。
“封兄心有怨气,吴贤自然清楚。只是不能前往苍陵,将康正交给泰平保护,我便无法完成使命,所以待会我寻回康少主,还请封兄帮我多加美言。”
“我觉得吴兄虽是一片赤诚之心,却是舍近求远,本末倒置。”
“此话怎讲?”
“当今天下已呈乱世之状,学城之学多为治世太平之才,若论及安邦定国平定乱世,怎么及得上白峰、黑峰求索得真的白子和黑子呢?莫不如你将康少主留在这里,封吉虽无过人之能,但陪伴他却没问题。若康正天资秉正,将来又懂得贤能治世,我还可护送他前去苍陵,请泰平兄弟助他复国。”
“吴贤真是当局者迷,全没想到此间之事,如不是封兄提醒,险些误了大司颜舞所托。既然封兄愿意照顾康正,我现在就寻他回来,好生劝他跟随在封兄身边。”
“如此甚好。吴兄离开白峰日久,咱们可要好好聊上几日。”
“吴贤也有这份心思,不过此次怕没有机会了。我离开幽蓟还有重任,安顿好康正少主,便可心无羁绊前往苍陵了。”
“你还想与泰平见面?”
“我与泰平结拜成义,自然要休戚与共,共同践行当日所立志向,为真正统一亚夏尽心竭力。我有剑术傍身,若遇危险可进可退,总不致出现变故,但苍陵却是非去不可。”
“那又是为何呢?”
“苍陵新政治国收效颇大,但得罪了前大良李渡等人。这些贵族氏家不甘心受到打压,偷偷派人到各国网罗死士,请剑术好手前往函陵,意图暗杀莫柏新君和泰平。事有凑巧,鸿幽刺盟天下闻名,其盟主与颜舞关系极好,谈话之时被我听到刺杀密谋。”
“若是苍陵贵族尽邀刺客好手,泰平性命岂非难保?”子琴心中焦急地问道。
“正因如此,吴贤才要亲自去函陵,提醒泰平防备暗算。”
“子琴剑术蒙燕然大隐所授,虽不是一流好手,但也能为吴大哥出些力,咱们赶快一起上路前往苍陵吧!”
子琴的话令吴贤和封吉大感意外,但她却丝毫没有理会,眼前已浮现起泰平的模样,恨不得马上飞到函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