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又见白峰(1)
书名:血王座 作者:楚狂人 本章字数:2979字 发布时间:2024-03-28

 一弯月牙悬于天际,清冰如刀锋,熠熠如玉弓。淡淡的云浮游不定,两只夜莺翻飞旋转,在一株千年古松冠顶荡来荡去,好似两个鬼魅一般。周遭翠柏森森而立,如同欲腾空跃起的巨人,仿佛有无数张凄凄然的脸,欲望向飞岩下的来世循环。

 

  那飞岩便是峰顶尽处,留在峰尖一方如同鸡蛋一端,呈椭圆形状,直有万斤之重。露在峰尖之外一端好似鹰翼,刺向天边,越收越窄,有十余丈长。翼尖不过尺宽,历千万年磨砺,竟如长戈般锋利。立于鹰翼般飞岩之上,耳边有谷底逆升之风鼓荡,使人听来如千军万马踏地而来,铮铮然,轰轰然。

 

  峰顶至下高达百仞,云雾虽然散尽,但谷间密林幽暗,阴森可怕至极,人若久视不退,能生起纵身跳下之心。

 

  纵声长啸,可引龙虎际会;婉转歌喉,必有莺雀和鸣。衣袖飘飘,凛然随风激荡;剑声吟吟,恍如天地已合。

 

  秋风习习,凉意不侵。

 

  一个白衣女子舞剑翻飞,如白蝶入花丛般,飞旋曼妙,剑光闪闪好似泛湖银波。寻常百姓纵是白日登顶,也莫敢立于鹰翼岩边,而女子却越舞越快,浑然不觉险境丛生。

 

  呱呱呱。几只乌鸦鼓噪起来,好似不满被人打扰赏月,棕黑色的眼睛不住地转动。女子舞到兴起,剑尖直刺远方,左足轻轻巧巧地俏立指天,宛如一尊玉塑飞仙。

 

  她静止了片刻,周遭全无声息。女子慢慢放下玉足,缓缓收剑回势。

 

  借着淡淡月光,可见女子披着一头乌黑秀发,眉毛如同两片柳叶,杏仁般的眼睛顾盼生辉。她脸蛋微圆,肤色凝如玉脂,长着白玉般小巧的鼻子,樱桃小口微微张开,露出里面雪白整洁的牙齿。

 

  女子额头光洁,系着一根紫色丝带,飘带垂于左耳边,微遮住耳根处的一片红色胎记。这个女子正是子琴。

 

  子琴眨巴着美丽的眼睛,若有所思地想着什么,似乎不急于穿戴岩边的白狐皮斗篷。她抬起头望着弯月,不由得回想起少安乡老家,追忆去世的父母双亲,泪水不由得扑簌簌落下来。

 

  少安乡位于曲江北岸,山清水秀,十分宜居。灭龙纪末,少安山爆发过一场大战,北方鹰族与威国军队数万精锐厮杀,万人埋骨于山中,旧乡村落毁于战火。帝国疆土稳定,乡民走出山中密林,于山外重建少安乡,同时在山坳战场搭建安塔,祭奠亡于战火中的乡民。

 

  受益于曲江上游大坝,少安山南土地改良,渐渐形成了大片优质良田,移居此地的百姓越来越多。

 

  子琴一家本是比姓后裔,先祖更是廊中区比国龙族中的贵族。为了躲避政权斗争,她这一支比氏在家奴保护下,乘船溯银河而上,逃离了廊中地区,渐在少安乡安定下来。经历几代经营,比氏占有了大片田地,又控制了少安山香梨特产,已然成为少安乡首富。

 

  桓帝当政时期,重用族人亲信控制朝政,还大肆侵吞境内资源,尤其是强夺居于境内的廊中后裔财富。为免受到帝国劫掠,比氏弃掉其族姓,以子代比作了姓氏。

 

  传到子琴祖父时,家族已在连天楼置有产业,成为曲江两岸二十八乡镇中有名的乡绅。祖父为人谦和有礼,乐善好施,颇有贤名,在宅府专设私塾,请来学城学子传道授业。子琴父亲名叫子铭,他不喜农耕买卖,极为尊崇七子之教,尤其愿意研讨学子之说,受到多位成名学子授业,竟而成为一代学士,甚至曾到学城参加辩论。

 

  受到父亲的影响,子琴与子艺在学城求学多年。后来,父亲怀念亡妻冰云过甚,身体江河日下,子琴只好辞学回乡,在子铭病床前伺候尽孝。

 

  家中产业由总管打理,子琴乐得清静,平日修习文史典籍,偶尔与周边学子在论道。为了让父亲早日康复,免受家族俗务打扰,子琴命人在少安山修葺宅地,在梨林深处建了几座草屋。山中空气清新,对于恢复身体益处颇多,子铭父女便常住于少安山谷。除了照顾父亲,父女俩常切磋学子之术,倒也其乐融融。

 

  少安山中有位隐居的女白子名叫燕然,独居于梨林尽头谷地深处。她在白峰求索多年,与乃兄燕云共创了一套“云然”剑法,有云卷云舒开合之势,游历江湖,颇具名头。据说,燕云剑术远胜廊中七大剑客,达到了剑尊境界,燕然亦然。

 

  两人祖籍连天楼大安乡,与少安乡一山之隔,成名后留恋故地,便在少安山中建了草庐。兄妹两人生活简朴,自耕自种,还建了一个剑炉,锻造利剑、研究剑术,倒也逍遥自在。

 

  燕氏兄妹隐居之时,正是昭皇统治银夏帝国初期,除却一直与亚夏各国对抗的沙罗游牧部落,大陆已再次实现统一。经过多年混战,各国损耗颇大,都在积极地恢复生产,帝国政治开明,会聚了不少好武的白子、黑子,他们开堂立派,彼此切磋武艺。

 

  燕云兄妹剑术精湛,自然有人常来讨教,少安山屡有剑士出没。那时,敕胡出现一位刀客,名字叫做乌代,刀法绝伦技艺精湛。昭阳几位剑术高手曾与乌代较量,但都不是他的敌手,众人便邀请燕云出山。

 

  尽管燕云淡泊名利,但经不过众人激将,说乌代自封第一刀客,瞧不起中土剑术高手。燕云心中不服,便随剑士们远赴敕胡草原,意欲与乌代较量。燕然苦劝不得,便独居于少安山中草亭,抚琴、习剑打发时间。

 

  一个偶然的机会,燕然与子琴父女相遇于梨林。她见子琴年纪虽轻,却甘于行孝避世,颇得心中欢喜,于是主动前往结交。虽然子琴没有武学根基,但她天资极佳,燕然相处了些日子,觉得若能传子琴剑艺,不至于后继无人。于是,燕然将自己白子的身份告知子铭,想收子琴为徒。子铭知道燕然乃是武林高手,乐得女儿有剑艺傍身,便封了拜师之礼,请燕然传授女儿剑艺。

 

  春去秋来,寒霜苦雪。

 

  转眼数年过去了,毫无武学根基的子琴剑术大涨,除了内力提升尚需时间沉淀,隐隐已有剑士之风。燕然与子琴交手多次,感觉到她真的天赋极佳,剑道已经达到剑魔之境。

 

  见爱徒如此了得,燕然心中自然大喜,不仅将毕生所学倾囊相教,还独铸了一柄云然剑,赠送给子琴护身。

 

  子琴拜师后不久,燕云的消息已经传回来。他击败敕胡高手乌代,与沙罗族高手尼贾战成平手,竟有了惺惺相惜之感,引为知交与朋友。

 

  恰在那时,民间传言寻龙峰出现一位神秘的剑术高手,似乎在寻龙洞发现了天地剑法的剑谱。天地剑法与幽冥剑法、大雪剑法、归墟剑法并列,排在混沌剑法之后,据说若能悟其中之一,至少可以达到剑仙境界。

 

  亚夏大陆的剑客多如繁星,莫不希望达到剑仙境界,听说天地剑法现于世间,燕云岂能抑制心中激动?为此,燕云与友人结伴而行,住在寻龙峰上不愿离开,寻找寻龙洞中的天地剑法。

 

  可惜,燕云住在峰顶数年,没有找到天地剑法的剑谱,也没有遇到那位神秘的剑术高手。除了每日精研剑术之外,燕云在寻龙峰结交剑道友人,还收了两个弟子。燕云曾给燕然写过家书,提及他还点拨霍伯之子霍铭的剑术。

 

  燕然性格冷僻,孤身一人独居已久,明白哥哥痴迷剑,倒也全不在意。她身边已无亲人,于是将子琴视作女儿,除了督促她学习剑术外,还谈论起涉足江湖时的见闻。

 

  子琴耳熏目染,了解了许多世间不平,当然听到燕然提及最多的,仍旧是太乙山的白峰。每当说到白峰,燕然不禁悠然神往,子琴看出师父的眼中华采迥异,似有女儿家无限深情。

 

  尽管子琴未懂男女之事,但天生敏感的她也感觉出不同。然而,子琴偶尔问及白峰,燕然又重归冷淡之状,只说她于峰顶参得剑术精髓,与其兄研修出阴阳两极“云然”剑法,所以留恋白峰故地。

 

  去年,父亲病情突然加重,未等见子艺一面,便撒手人寰。原本打理家业的总管已经老迈,无法再帮助子琴经营买卖,加之帝国受到血驼大军冲击,生意极难运作,子琴与子艺商量之后,变卖了家中田地房产,把昭阳的生意也兑了出去。

 

  受到太学士高维的影响,子艺心中渴望大陆各族融合一体,他对银夏帝国寄予希望,便将精绘银夏帝国地图作为首个目标。

 

  见家中已无牵挂,子艺决意践行所愿,便与妹妹子琴辞别燕然。燕然未加阻拦,叮嘱子琴习剑不辍,言语间似有所托,但终归没有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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