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掌重创，傅渊的身形不稳，半跪在地，他垂着头，青丝凌乱在鬓边遮掩住明晰的轮廓，顾林汐看不清傅渊的表情，只见一滴滴从他唇间溢出的鲜血溅落。
“渊儿！”两行清泪涟涟，顺着眼梢落入唇间，苦涩的泪水入喉，顾林汐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除了唤出傅渊的名字，再无其他。
傅渊吃力的支起身子，捆仙绳被他往空中一抛，细细的红绳绕成一圈又一圈缠过他的身子，将他缚住。
“可以把刀放下了吧？”傅渊抬眸看向江芙，额间沁出一层细汗。
“哐当——”
江芙松手，短剑掉落在地。
“好一个师徒情深。”江芙松开顾林汐，仿若柔荑的手聚合，轻轻鼓掌。
顾林汐感觉这句话十分熟悉，脑海里过筛一遍，想到在泸城，陆之昂也这么说过，当时也是傅渊挺身将她护在身后。
妈蛋，更感动了！
顾林汐鼻涕眼泪哭做一团，江芙嫌弃的把顾林汐提溜起来扔到傅渊身旁：“啧，一个大男人哭成这样。”
“你管我！”顾林汐抽噎道。
傅渊将肩膀靠过来，让顾林汐倚在肩上，柔声道：“师尊，别哭了，真的很丑。”
顾林汐泪眼婆娑的看向傅渊：“你敢笑师尊？”
“渊儿不敢。”声音清朗，言语间皆是宠溺。
眼前的场景看的江芙和阿凃一阵肉麻。
忽然，江芙双目又泛起潋滟的赤色，江芙捂住双眼，痛苦的低吼起来，阿凃立刻上前扶住江芙，忧心忡忡的问道：“主人，赶快吧，别又发作了。”
片刻之后，赤色消失，江芙抬首站直身子，她点头，手指向傅渊，对阿凃道：“我要他的眼睛。”
顾林汐被束缚的身体往傅渊身前一挡，目光凌厉的看向江芙：“你究竟为何要这么做，赛伯骞和弘哲大师的眼睛被你尽数挖去还不够吗？”
“八大门派前来赴会的仙师们的眼睛都还不足以供用，你说呢？”江芙反问道。
阿凃已然走到两人跟前，一把将傅渊拉起，顾林汐心急如焚，大喊：“你为何要这么做！”
“你就这么想知道？”江芙反问。
顾林汐笃定的答道：“想。”
“虽然知道你想拖延时间，不过说说也无妨。”江芙笑笑。
而阿凃却没有这么淡然，他皱起眉头：“主人，不可拖延啊。”
“无妨，我也甚久没有同他人说过故事了。”江芙挥了挥袖纱。
阿凃噤声，松开抓住傅渊的手。
顾林汐悄悄叹了口气，还好这次遇到的是话多的反派，《傲世降魔诀》这破游戏一路上遇到的反派都是人狠话不多的，一个个压根不想发表演讲一下自己一路走来的心得，黑化后的傅渊就是最好的列子，直接整活上手撕人。
“阿凃是妖。”江芙道。
顾林汐瞟了一眼阿凃，嘴角扯了扯：“我知道。”
“我也是妖。”此话刚出，江芙娇艳的半边脸颊变化，一片片棕黑的鳞片布满半脸，连瞳色都变成了莹莹翠绿，瞳孔骤缩，化成一条细线。
顾林汐微张嘴巴，表情惊愕，感情自己是捅了无为坊这个妖精窝了？
对于顾林汐这惊讶的表情，江芙很满意，她继而说道：“我以前本不是妖，半蛟半龙，十年前是我渡劫的日子，只要我渡劫成功便可褪去蛟皮成真龙，我选了个灵气极其旺盛的地方渡劫，可碰上了个跟我同日要涅槃的凤凰，我与它争执不让，它被我杀了，我也受了极重的伤，它的凤凰火还灼瞎了我的双眼，这次渡劫我和它谁也没成功。”
“竟然你是蛟，为何会在墨霜剑派，还做了无为坊的门主？”顾林汐问道。
江芙抚了抚眼角，垂着眸似乎在回忆很久以前的事情：“我运气好，被无为坊的上任门主捡了回来，那个叫江容的蠢女人也不知道想什么，竟然敢捡妖回墨霜派，还把我留了下来，教我修炼，教我做人，在这无为坊待了几年，我厌倦了做瞎子的那种漫漫黑暗，我就去掳人，挖下他们眼睛换上，我的眼睛还残余着凤凰火，凡人的眼睛一两日就灼坏了，所以我就去掳别门的修行弟子，这才能延长些时日，可是被江容发现了，她教训我就算了，竟还想毁了我的修为，把我赶出门派。”
“所以你将她杀了？”傅渊冷冷的看着江芙。
江芙嗤笑一声：“自然，我还换上了她的眼睛，坐上了她的门主之位，不过也是多亏她，我才知道，修为越高的人，眼睛能使用的时间便越久，江容的眼睛我可是足足用了三月有余。”
顾林汐看着眼前正痴痴笑着的江芙，从心底里渗出一丝寒意，农夫与蛇也不过如此了。
“你是用手段杀了江容的吧。”顾林汐道，能坐上无为坊门主之人，修为怎么可能打不过当年的一条蛟妖。
江芙垂眸，眼睫眉梢处覆上一丝异样的神色：“你倒聪明，没错，我假装跪下与她辞别，江容心软，她低下身扶我的时候，我杀了她，我的爪穿过她的心脏，一击致命。”
“她死的时候还喊我妹妹，叫我不要再造杀戮，不过也是，我的名字都是她给的，她可能真的把我当妹妹吧。”江芙喃喃道，声音极小，不知是说给顾林汐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无人再与她答话，四人皆是沉默，半晌之后，密室内仍旧静谧无言。
“阿凃，把顾峰主的徒弟带过来。”江芙先打破沉默。
阿凃刚上前两步，顾林汐立即说道：“江芙，你就是想要换眼睛对吧？”
“正是。”江芙道。
“你说修为越高的人眼睛能用的时间越久是吧？”
“正是。”
顾林汐挺起身子往前挪向江芙，她微眯双目，目光笃笃：“我是青鸾派水云峰的峰主，青鸾六峰峰主皆是鹤立修仙界的佼佼者，难道我的眼睛不比我徒弟的好吗？”
“师尊？”傅渊看着顾林汐的身影，脸色惨白。
顾林汐没有回头看傅渊，只是定定看着江芙。
江芙白皙柔软的指抵住下颌，她沉吟道：“有道理，方才我看你徒弟的眼睛生的极好看，便想要了，但你这么一说，我改主意了。”
顾林汐抿唇：“极好。”
江芙踱步而来，她垂下身子与顾林汐对视着，眸珠流转，看向顾林汐身后焦急呼唤的傅渊，道：“你徒弟对你可真是上心至极，方才我说要剜他的眼睛，他连表情都没有，现在到你这却成了这般模样。”
“别废话，动手吧。”顾林汐冷冷的说道，将双手握拳紧紧攥住捆仙绳，克制着自己身体的颤抖。
江芙笑了笑，她俯在顾林汐耳畔悄声道：“我早看出你修为过损，知道为什么我还改主意吗？”
顾林汐侧眸，错愕的看向正微笑的江芙，她愈发觉得这个女人恐怖了。
“令徒的眼睛虽生的极其漂亮，修为也令人羡艳，但是魔的眼睛，我还真不敢用。”江芙的笑容愈发灿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