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皮火车票价便宜，但要等到明天才有，柳络只好咬牙买下人生当中第一张高铁车票。高铁跑得好快，下午发车，夜里就能到达。柳络望向窗外，看到有另一个自己正穿行在大野与苍穹之间，一步跨山，一步越水，千山万水转瞬而过，却渐渐追不上列车。漆黑隧道风噪喧嚣，等到耳边安静，窗外只剩细雨斜阳。他静静地坐着，心里边好像少了些什么，忽然肩头一热，柔顺长发落上脖颈，清凉如水，散出好闻的木质芳香。柳络稍稍低头，绾起斯环额前一缕秀发，认真感受她的呼吸。
“络络。”斯环醒来，闭着眼睛说：“我刚才做了一个梦，梦见晴空万里却下着暴雨，雨水一路跟在我们身后，吹来的风好像在我耳朵边哭。后来你背着我走上一座彩虹桥，你走得好慢好慢，慢得像蜗牛。”
柳络笑着说：“是啊，蜗牛走得慢，因为背着家。”
“络络。”
“嗯？”
“你心心念念的家，是什么样子的呀？”
柳络打趣说：“家的样子当然是家的样子呗！”
“那家的样子是什么样子？”
柳络想了想，似乎想不起来——曾经的家太过遥远，早就没什么念想了。
“那你想要一个什么样的家呢？”
是呀，柳络想要一个什么样的家呢？只不过一个普普通通的家而已，汲汲六七载，却是求不得。柳络与映在车窗上的自己对视，看透虚影，望穿风景。
“络络？”
“我想要……一盏灯，一桌饭，一间温暖的小屋子，屋子里要有我和你。”
“嗯，有我和你，还要有熊样。可是络络，家真的那么重要吗？你看我的家……我不想回家，也不是很想有个家。我自己也过得很好。”
“家，我一定要的。我没有家，受了委屈也没地方可去。我不喜欢一个人四处漂泊。”
“嗯，我明白了。络络，给我点时间，我琢磨琢磨。”
柳络还没问斯环要琢磨什么，忽然被她一把掐住大腿。
“络络，向我道歉！”
“道什么歉啊？我又错哪啦？”斯环掐得不疼，柳络一脸茫然。
“你为什么要拿我手机群发短信？我住院的事让你搞得全世界都知道了，我不要隐私的吗？”
“啊？”斯环不提，柳络都要忘了这茬。“对，对不起！”
“对不起就完了？”
“那你还要怎样？”
斯环想了想说：“请我吃大餐，我再考虑如何原谅你！”
柳络：“……”
……
高铁跑得飞快，超过云朵，甩开夕阳，一头扎进夜幕的网。
“络络，我们到站了。”
“嗯，到了。”
“络络，我走不动，歇会儿吧。”
两个人依偎在站外长椅上，听火车“轰隆”声渐行渐远。
“斯环，我有件事我想跟你说。”
“不听！”斯环懒懒地转过身子，假装捂住耳朵。
“为啥不听？”
“你总喊我名字，不亲切，不想听！”
络络苦笑一声，强忍肉麻喊了声“斯斯”。
斯环立刻白他一眼：“你装蛇呢！怎么不爬？”
“那，环环？”
“环环是我弟弟！臭络络，你故意的！”
“哈哈哈哈！圈圈，喊你圈圈好了吧？”
“好……”斯环的语气突然温柔。
“络络，我们建一个家吧，我们自己的家。”她轻轻靠在柳络怀里，一切自然，顺理成章。
“络络，我们在一起吧！”
夜空里，星光闪耀。柳络抚摸着斯环的头发，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傻子。”斯环说。
“圈圈，我……我想问你，你别生气啊！”
“你不气我，我就不生气。”
“哦……我想问，是你自己喜欢我，还是你那颗奕霖的心让你喜欢我？”
“大傻子！当然是我喜欢你！我喜欢你，关他什么事？”斯环果然生气了，她用尽力气轻轻拽了下柳络的耳朵。
“确定？奕霖他答应吗？”柳络把斯环的手和自己的耳朵捂在一起，笑得很紧张，像是在等候娘家人的认可。
斯环按着胸口，低声喃喃道：“他从来没跳得这么欢快过……一定很高兴吧！络络，我好累……”
“圈圈，你怎么了？斯环，醒醒！”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