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烟、喝酒、逃学、打架,这些“不良少年”常备陋习刘叔早就学得一样不落。说起来也真不怕被柳络笑话,领着一帮“兄弟”拉帮结派,学着“社会人”有仇必报,这些都是刘叔十四五岁时眼里的“成熟”与“长大”。但是作为一个精力充沛的大小伙子,翻墙逃课也要找点事做才不会无聊。只可惜当时这座偏远小城的娱乐生活远没有现在这般丰富,他带着几个兄弟越过学校墙头,能落脚的地方也不过“两厅”而已——一家街机游戏厅和隔壁的一家台球厅。后来翻墙翻得多了,刘叔便渐渐落了个“两厅厅长”的诨号,游戏厅老板甚至给他留了个专属机位,只供他一人享用。但“两厅”毕竟是营业场所,无论你名头多响,该给的钱终归一分不能差,而刘叔作为“社团”大哥,小弟们的娱乐开销自然也要由他负责。可是他自己不会赚钱,只好以学校收费的名义从家里要,也不管家里是否有钱买米,反正只要他装出一副老实模样,母亲怎么都愿意从牙缝里给自己相依为命的独生儿子省出钱来。就算他时常为母亲酸痛的腰腿心痛不已,也总会在兄弟们“大哥牛逼”的恭维声中对母亲连哄带骗。
然而学校是要开家长会的,刘叔的斑斑劣迹根本瞒不过家长。母亲身体孱弱打不动他,只能无助地抱着枕头哭成泪人。刘叔体恤母亲,知道她独自撑起一方屋檐的艰辛,便狠下心来换了一种搞钱方式——向学校的学生收取“保护费”。为了不惊动老师和家长,刘叔他们还暗中立下名为“三不抢”的规矩:一是不抢好学生的钱——但凡成绩好的学生都是老师心头肉,刘叔他们胆子再大也不敢下手;二是不在学校收费的日子抢同学钱——否则学校催收会引起学生家长的怀疑;三是不抢“硬茬子”的钱——说白了就是欺软怕硬。有了这三条规矩,遭殃的自然都是那些成绩一般又胆小怕事的学生,只要被几人堵在墙角,他们都会把仅有的一点零用钱乖乖上交,刘叔等人根本不用动手。
“真的假的?”若非刘叔亲口相告,柳络无论如何也无法把眼前老实巴交的刘叔与无恶不作的校霸联系在一起。
“刘叔,我爸他不会也跟你们……”
“想啥呢!”刘叔一指头敲在柳络脑袋上,“念书那会儿你爸是好学生,不跟我们混的。唉,读书也看遗传呐!我学不好,我儿子也学不好;老柳学习好,他儿子比他还好!”
柳络的父亲,也就是刘叔口中的“老柳”,在学校里属于比较拔尖的好学生,平时与刘叔团伙互不搭理。直到有一日,刘叔团伙强收了老柳一位至交发小的“保护费”,双方才有了交集。
事发的第二天恰逢惊蛰,万里无云,阳光灿烂,连刮来的风都比前些天暖和。手里有钱的刘叔照例领着三个小弟直奔“两厅”。但当“厅长大人”开开心心走进游戏厅的时候,却有个身穿厚重衣服的人在他的专属游戏机位上坐得笔直,连喊三声都不肯让开。待他近前看到正脸,那人竟是好学生老柳。
“哎哟,稀罕啊,你也逃课?”
“我刚请了假的,专门等你。”少年老柳“哗啦”一声推凳而起,明明比少年刘叔矮了半头,气势上却力压对方。
游戏厅老板见两人眼珠子里头都快瞪出火星子了,赶紧带着伙计上来拉架,说要打也别在这里打,影响生意。
老板的面子刘叔必须给,出门右拐左拐再右拐刚好有个死胡同,约架什么的再合适不过。
刘叔团伙四人全数到齐,把老柳围在死胡同里打算好好吓唬吓唬他。可老柳就是给发小讨公道来的,怎么能怂?只见他直着身子把书包往地上轻轻一丢,笑着说让刘叔打他三拳,打人不打脸,如若三拳不倒,刘叔就必须把抢来的钱还给老柳的发小,并且保证以后再也不抢。
“任打不还手?”刘叔从没听说过这种要求。他歪着脖子上上下下打量着老柳,心说怨不得他衣服穿这么厚,合着是存心来找揍啊!这孩子是不是学习学傻了?还是说成绩好的学生都这么犯二?
“不敢动手就把钱还来!”老柳轻蔑地摊开手掌,做了个“要钱”的手势,“还有哇,我发小被你们吓病了,你得当面跟他道歉!”
“滚你妈的!老子挨欺负的时候谁给我道歉了?”一听“道歉”两字,刘叔突然炸毛,对着老柳的胸口大力轰出一拳!拳风带着腰腿上的劲,势大力沉发出闷响。小弟们本以为要打出事情,都已经准备上前扶人了,谁料老柳竟岿然不动,掸掸衣襟像个没事人一样。
“你他妈!”刘叔一整个愣在原地,好几秒后才感觉拳头酥麻。
麻归麻,在小弟眼前可不能折了面子,不然以后咋带队伍?于是他果断换一只手打出第二拳,左手不如右手强健,但击中的位置可是肋下。
这一次老柳果然吃痛,只是憋着气一声不吭。刘叔最后一拳直奔小腹,老柳双脚扎稳硬扛下来,让刘叔的拳头像打在一堵墙上。
“三拳了,我没倒。你怎么说?”老柳长出口气,没啥大事。
刘叔两手通红,怀疑人生。
“你厉害!这是你发小的钱,我还你。但是道歉是不可能道歉的,这辈子不可能道歉的,我刘铁山低不下那个头来!”
“不道歉也行。”老柳把钱收进口袋,依然站得笔直,“但你要保证以后再也不抢别人钱了。”
“行,以后不动你发小。”刘叔甩着手、咬着牙,满脸不情不愿。
老柳眉头紧皱,扫视一圈字正腔圆道:“刘铁山,你听清楚喽!我的意思是,你,还有你们,以后要改邪归正,再也不许抢任何人的钱!”